第七章 病榻上的小王爷
玉芷殿的格局有些许的不同，坦荡无涉，放眼皆可一览无余。院落中植的花草偏多，郁郁葱葱，令空气也清朗了许多。山山水水间多了一份昊国建筑的特色，不似晋国的大漠之感。
两人走进内室，厚重的幔子重重叠叠，遮住窗外阳光，显得有些暗淡，空气中还夹杂着浓浓的药味。
“显儿，今日可觉好些？”容雪走近床前，坐于床前的小榻上，看着躺在宽大被间的小小孩童。
明明已是九岁的人儿，看着病病弱弱，全不似别的孩童的活泼生气。小小脸上的双眼有些了无生气，朦胧的不清明，露出被外的一双小手也是几可见骨的，像枯枯的小树枝。
“是好了些。”淳于显轻声答着，细细语声似乎随时会被轻风吹散。抬头给皇兄与皇嫂一个轻轻笑容，让小脸上有了些生气。
“皇兄抱抱。”淳于显对上皇兄的眼，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撒娇。
“好。要是显弟能天天乖乖喝药，皇兄不见意时时抱你的。”淳于轩张开手，将轻盈的小身体抱进怀间，轻轻搂紧了瘦弱的淳于显。
他又瘦了些，前些时日还有些肉的。近日气喘犯上了，可已过半月早该好了呀？
“不要。药苦苦。显儿不要喝了。”淳于显赶紧摇开头，他怕极了苦苦的药。谁说良药苦口的，他自生下时便与药形影相依，一种比一种更苦，怎不见他身体好转的？
都是庸医。他在心底隐隐评论。
“显儿先看看这个。”容雪摇摇手中的蕙兰，紫紫的色泽，惹人羡呢。
“还是皇嫂好呢。不像皇兄，整日让我喝药。”淳于显看向皇嫂手中的花，他的最爱呢。他有些迟疑，不想离开皇兄暖暖的怀抱，可是他也好喜欢花的。苍白的小脸上有着左右为难。
“显弟现下可得好好思量了，是要皇后手中的蕙兰还是皇兄的暖暖怀抱呢？鱼与熊掌可不能兼得呵。”淳于轩给他提供选择，作势要松开怀抱。惹得怀里的小人儿赶紧猛的缠上他的腰间，短短的四肢硬是缠得紧紧。
“……”埋在他怀间的小人誓不放手，连一颗小小头颅也一并硬塞了进去。
“显弟是选了皇兄了吗？”淳于轩坏坏的逼着他。
“显弟想两者都要不行吗？”怀间响起闷闷声音。
呜呜呜，他是贪心一些不行吗？他可是好不容易有个皇嫂呢，多久才多了一人真心疼惜他呢。
皇兄坏坏……
“显儿，当然可以两者皆取的。”容雪的声音有着浓浓笑意，玩心一起将蕙兰插进显儿柔柔的发间。
呃……她可不可以说显儿有些男生女像了？
嘎……
淳于显当场呆掉，要不要这么恶劣啊？他是小小男孩呢，怎么可以把他的头当花瓶插？虽然个小了一点儿，体弱了一些，但他还是个真真的小男孩啊。
皇嫂的恶细胞和皇兄一样多。哼，他要赶快好起来，免得被欺负。
所以，他“噌”地从皇兄怀间起来，豪气干云的叫上小宫娥。
他要喝药，喝药……
“本王要喝药，快点拿进来。”淳于显的语气有些焦躁，小小身体却因激动而猛地咳嗽。
“显儿，不用激动。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显儿的药了。”容雪帮他抚上小小的背，出口的话楞是让剧烈咳着的人骤然停下。
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要不要这么直接？？？淳于显在心底怨念无数遍。
谁让他是个小小药罐子呢？
淳于轩靠向床边的架子，有些失笑。看着逗趣的一大一小。
还是雪儿有办法，只有她能让显儿多了一些生气的，不向以前的郁郁寡欢。
以前他是担心的，担心显弟的身体撑不住，所有御医都看过，都束手无策，开出的药方都是平常方子，对显弟的病并未有太多异处，却也无害。
这一日一日的撑着，也快磨灭了他的坚定心志了，他开始担心。因为显弟也开始日复一日的烦躁。
而他，却需将精力一分为二，顾着国事与显弟。等着显弟康复，将经济繁盛的晋国交付于他。
他是不恋权势的，不过是浮云，他不必为这虚有的名利赔上太多的。
只要显弟能康复就好。
“启禀皇上陛下，皇后陛下，王爷的药拿来了。”刚才的小宫娥惊醒了沉思中的淳于轩。
“好，显弟该喝药了。”淳于轩接过药碗，浓浓墨汁般的药水还有着怪味，令他一个大人都忍不住要皱眉了，更何况显弟一个小孩子呢。
“皇兄，我……我可不可以待会再喝？”淳于显的语气有些吞吐，与刚才的豪气相差甚大。
“我听说，药凉了会苦上加苦的。”淳于轩答着，语气里有着隐隐的心疼。
“呃……”淳于显的小脸上写着满满苦涩，谁发明的药啊？要不要每次都这么苦啊？
“要不我与显儿一块喝了，这样显儿就不孤单了。”容雪苦涩的建议，她也很怕喝药呵。看见药就让她想起幼时会父王强逼着喝药的场景。可是眼前的小人儿似乎比她更惨。
“真的？皇嫂最好了。呵呵。”闻言，淳于显立刻变脸，速度快得让人有睦匪夷所思。
“再拿一个碗来。”他对着屋外大喊。有一个人分着总比一个人喝着好的。
容雪干瞪着眼前的半碗浓汁，表情比刚才的显儿精彩万分。她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了，真是苦不堪言呵。
再转头瞪了一眼袖手旁观的淳于轩，她的轩哥哥要不要这么酷啊，刚才好歹也帮她转转话头嘛？她是冲动了些，但轩哥哥很冷静啊。
噢。容雪气恼。因为看到轩哥哥给她的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而且还很拽越过她看向屋外。
“皇嫂，我们可以开始喝了吗？”淳于显的语气中有些期待，有人陪他喝苦苦的药呢。他有些找到同袍之谊的感觉。
“好。”容雪的话有些无力了，开始认命。“数到三，两人必须一口喝尽，喝不完就再加一碗。”她很大方的开着条件。
“呃……好吧。”淳于显重新审视着手中的半碗药汁，应该行吧。他尽力，他可不想再来一碗了，他会先崩溃的。
“让皇上当裁判。”她可不能让轩哥哥太闲着。
她是小女子，所以很记仇。
“好。皇兄负责数数。”淳于显乐于答应。
“你们最好早点喝，药可是要冷了的。”淳于轩本来不想理会这两个家伙的，谁知道两人越说越来劲，不趁热喝，估计等会这两人的表情会更难看。
呃……两人同时看向手中的碗。是哦，都忘了。
“一……二……三……”淳于轩完全放水，每一声的间隔都长得不行，弯眼笑看着两人接下来的反应。
“啊……救命啊……水……”两个声音同时在他身侧想起，还未看清两人已经火速冲了出去。
只是有个情况让他有些傻眼，他的显弟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活动力？他好像是被雪儿给抱出去的吧？
听着外头的响动，淳于轩美丽的唇间泛起了暖暖的笑，有着无限的惬意。让屋内的宫娥怔楞很久，那个绝美的微笑深深印上她们的心底。因为那是她们见过皇上最真的一个微笑了。
苦啊……
“轩哥哥……”容雪横倒在床榻上，无力地唤着，口中还是有些药味。
噢，她真是没吃过那么苦的药，苦得她差点当场飚泪。冲动果真是魔鬼啊。
“嗯？”淳于轩换下身上的外衫，走近床边俯瞰她。
一张小脸和显弟的哀怨神情十分相像，眼神也被药熏得有些红通，让他心底微地软开了。
“轩哥哥白日里说的有关陇西一带旱事，可已想好计策？”容雪自动的调好位置，不再像刚才横跨了整张床。拉上锦被盖上自己，留了一侧给轩哥哥。
“还没有。”淳于轩上床，躺在她身边。
呃，容雪往内侧挪了一挪，面色有些不争气的红开了。
虽已习惯与他同床共枕，但……但肌肤相亲是没有的。
“雪儿可有良策？”他当作没看见她几不可见的小小行为。
“不知是不是可行？我今日翻阅图册时，看见陇西一带似乎有隐隐河脉的，图册上画得不十分清明，也不知是不是确有此事的。”容雪从小榻上拿出小图册，将她的疑惑说出。
“雪儿也这么想？”淳于轩的目光停留在她所指的朦胧线条上。他怀疑过，所阅的典籍也只是含糊其词的提着陇西一带有隐藏河流，可至今尚未有人发现过的。
“雪儿也不是十分肯定的。据说，陇西一带平日里的雨水还算充裕，只到盛夏才有短水一说，而盛夏正是商旅最多的时节的。图册中不是有隐隐说明，冬日陇西一带会骤然多水的吗？我们可派人秘密前往查看，将所现之处绘出。确定之后，可在所现之处挖上井泉。”容雪思索，将未成形的法子说出。
她对晋国的典籍不是十分清楚，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嗯。可依雪儿的计策一试。但现下我们的紧要之事怕是就寝吧？”将她手中的图册拿开，揽上她的肩。国事可以留明天再行商议。
“是……是……”容雪有些结巴。她知道轩哥哥是正人君子，可她还是害怕啊。每日的肌肤相触，都会让她差点从床榻上跳起来的。
“雪儿听说国内有些馆子是可以有男色的，有女子可自行入内？”她瞪着床顶，有些没话找话。当她发现她出口的话时，面色一滞。她问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他没答，唇间溢出悦耳的笑声。
“轩哥哥就直说嘛。”反正都已出口，她索性就问个清楚了。
“是有的。但并不是对所有女子开放的。”淳于轩止住笑，轻轻答着。大手握上身侧的冰凉小手。她夜间的体温与白日相差甚大，他在药理书上并未看到相似症状的。
“哦。像莫语将军应该可以去的吧？”容雪很认真的思考，该是对身份显赫的晋国女子开放的。
那位莫语将军，她见过几次。面色冷冷酷酷，马术精进得在晋国怕是难找对手的。一身暗色肤质，身姿有些飞扬跋扈，却是让她万分欣赏。一个女子将军能统领晋国将士，定是不凡的。
“嗯。她自是可以去，莫将军素来清冷怕是也不会上那些烟花之地的。”淳于轩平平的陈述事实。
“嗯。莫将军怕是不屑一顾的。”容雪笑言，让不苟言笑的人上烟花之地，怕是吓坏馆子里的人吧。
“雪儿……”淳于轩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美丽的眸子锁上她。
“嗯？”她有些无措地干瞪着，不要突然那么靠近，会让她想入非非的。
“我想要你，怎么办呢？”他的的语气非常非常非常之无奈和遗憾。
嘎……
容雪瞪大眼睛，死命地瞪着他的胸膛。
拜托，不要这么玩她好不好？她要怎么答应？
说好，你来吧？
这样她以后还要不要脸见人啊？
“轩哥哥……今……今夜真是月色如水啊……”她索性越过他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至少月亮不会说出吓坏她的话。
“嗯，但是没有雪儿好。”他不想放过她，硬是绕着那个话题不放。
“呃……轩哥哥，今晚有些不一样啊？”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了。
以往的轩哥哥是温吞的，不像今夜……像今夜……不知道可不可以用邪气这个词来形容？
他的一双美丽眼眸温度焦灼得很呢，几乎能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当然她是不敢这么直接和他说的，会死得很难看。
“有何不同？”他的语气很凉。
“轩哥哥，今夜……今夜，似乎有些太热情了。”容雪的语气很委屈。他能不能像往日一样，静静入睡就好？
“热情些不好吗？我以为我前些日子有些冷落了雪儿的。”
很显然，淳于轩今晚非常有闲情，他将手臂枕在脑后，一双美丽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无语凝咽。有些欲哭无泪，再这样看下去她会脸红的。
“前几日已过了昊王的七七之日，雪儿觉得我们可以圆房了吗？”淳于轩敛下眉目，伸出空下的右手抚上她的面。
他不问她是不是已经走出伤悲，不问的。那样的离别、那样的思念不该被忘记的。
“……”容雪“嚯”地抬头，清澈眼眸睁得很大，定定看向他。
他记得？他为她记得？
她的眼泪滑下，却不想擦拭。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她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用眼泪来表达她的快乐。
他怎能，怎能如此细心待她？让她心悸呵。
“我说这个不是让雪儿哭的。”宽宽大大的手掌接住她溢出的泪珠，声音暖暖，让人心动不已。
“我知道，我知道的。轩哥哥不想让雪儿哭。可是，忍不住呵。它们不听话自己滑下的。”她哽咽，泪流得更凶，语气却是欢乐的。
“……”他无语，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着她小小的背。
“轩哥哥，谢谢你，谢谢。”声音从他怀中响起。
“要谢我，很容易呢。”淳于轩勾起唇角，让美丽的面容看起来更是神采飞扬。
他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记下她的不是，一个昊国女子入主晋国后宫，满朝文武和整个晋国都在看着呢。所以他一直不进她的寝宫的。昊国长者离世，新婚七七之日内是不可圆房的。
他为她记着呢。
“好。可是雪儿不曾侍寝，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她从他怀中退开，十分十分谦虚的说着。
“我也不曾让女子侍寝，所以和雪儿一样，都是第一次。我们一起探索。”淳于轩眼神亮亮，蛊惑着人心。
“哦。”她很怀疑，非常怀疑。她的轩哥哥怎么可能没有侍过寝呢？不过他都这么说了，那就姑且当真吧。
“我要吻了。”他很认真的说着，美丽的唇瓣轻轻碰上她的，辗转无限。
呃……她忘了闭上眼。他的面容离她很近，她可以清楚看见他半阖的眸子流转异样神采。
甚至可以看见他眼底藏着的浅浅笑意。
嘎……痛。
容雪懊恼地瞪着，不用咬她吧？
“抱歉，第一次呢。我怎么会咬到雪儿呢？”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无辜。
轩哥哥，少来了你。
容雪暗吼着，不敢再分心。认真的研究着吻他这门深奥的学问。
“轩哥哥？”她的气息有些微喘，她也咬上他的唇了。
“不碍事，多试几次就好。不许再分心了。”他的唇稍稍离开了些，唇间亮亮，惹人暇思。
好吧，今夜还很长呢。应该能练好的。容雪在心底喃喃说着，将全心精力都投注到他诱人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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