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的妈妈名为霍青,早年间是名噪一时的当家青衣,是市京剧团的台柱子,色艺俱全,娇媚艳丽,身材窈窕,柳叶高鼻,削肩长颈,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绝代佳人。正因如此,颜妈妈的强势便不足为奇了,她在剧团是众星捧月的大红人,在家里是说以不二的掌权者,素来心高气傲,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在酒吧那种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当驻场歌手?如果让妈妈坐实了这件事,那还无异于要了她老人家的命。一瞬间,叶澜简直快要恨死那个告密者了。
一阵惊慌后,叶澜稳下心来,决定先否认了再说,除非有铁证,不然打死也不能承认。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叶澜打定主意,准备先探探虚实,查出消息的来源:“没有啊,妈妈,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还需要别人来跟我说吗?我看到一张你在酒吧唱歌的照片了,虽然光线不清楚,但我一眼就认出来台上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就是你!”颜妈妈迅速甩出一张王牌,叶澜顿时肢体僵硬,觉得这下什么都完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袁茵,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既然妈妈已经看到了自己唱歌的照片,看来全盘否认已无可能。
叶澜咬了咬下嘴唇,装傻道:“啊?什么照片啊?从哪里来的照片啊?我怎么不知道?”
叶澜巴望着能从妈妈的话语中套出更有用的信息,岂料颜妈妈却守口如瓶:“从哪来不用你管,你先管好你自己。叶澜,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身为女孩子,你要时刻记得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危险的地方不要钱,危险的事情不要做,危险的人不要接触,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吗?”
”妈,我错了,您别生气了。”让妈妈消气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拼命道歉,态度好才能争取宽大处理,这招对妈妈来说屡试不爽。
“你错了?你错哪了?你还有做错事的时候吗?你说说你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你说,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是不是已经不把我这个妈妈放在眼里了?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准备不听了?”尽管颜妈妈已经竭力压低了声音,但架不住她功底深厚,只听大段的评判之词劈头盖脸袭来,一字一句,清晰分明,字字含怒,如泣如诉,叶澜羞愧难当。
叶澜义正言辞的否认道:“没有,没有,妈妈,您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上,怎么敢忘记呢?但是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究竟是谁给了妈妈自己的演出照片?又处于什么目的?这些疑团在叶澜脑海中反复萦绕着。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编一个让妈妈信服并无法拒绝的理由,以此安抚妈妈的情绪,先这件事平息了再说。
“那好,我暂且信你一次,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说辞。事实是什么样,我自然会查清楚,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不然后果什么样,你是知道的。”颜妈妈的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深谙说假话的最好方式便是将假话掺杂在真话中的道理,叶澜决定认错到底,争取宽大处理,她定了定神,态度极其诚恳的说道:“妈妈,我错了,我的确是去酒吧唱过歌,没有告诉您,对不起,我错了,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会提前征求您的意见。我那天去酒吧完全是因为同学过生日,班里同学都去了,我不去不太好,大家知道我会唱歌,就起哄让我唱歌助兴,所以才可能被人拍到了照片,我穿衣服还是很保守的,就是妆得比较重,不信您可以去查,我真的不是酒吧的歌手,妈妈您误会了。我也没有拍电影电视,也没有拍广告,好好在校学习呢,这个常老师最清楚。”
“真的吗?”颜妈妈将信将疑,可是口气却彻底软了下来,效果初显。
为了彻底打消妈妈的顾虑,叶澜豁出去了:“妈妈,您若是不信随时可以来北京,亲自证实,我无条件接受。”
“现在世道这么乱,人心浮躁,大家都笑贫不笑娼了,你这个年纪总容易受到诱惑,我这个当妈的得时常敲打你,免得你走了歪路,把自己给毁了。人呐,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步错,步步错。你要争气,不要给我和你爸爸丢脸,让我们脸上无光,遭人耻笑。”颜妈妈的怒火算是彻底扑灭了。
叶澜正色道:“妈妈,我会的,我一直记得我当年来北京学戏的时候,跪在你和爸爸面前许下的诺言:清白做人,踏实从艺。我会自己争气的,一定不会给你们抹黑。”
听到这番保证,颜妈妈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而此时已经11点半了。
挂上电话后,叶澜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满脸都是汗,她身体一软,后背抵着墙壁,疲惫的闭上眼睛,惨淡的笑了。
不撒谎,不然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跟妈妈说自己的女儿为了挣够学费和生活费在酒吧给人家唱歌吗?这注定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定要彻彻底底的隐瞒起来。
妈妈早年间痴迷于艺术,对金钱从不过问,统统交给爸爸来管钱,爸爸意外去世后,妈妈索性让叶澜接管了家里的钱。
眼见京剧市场日益凋敝,又遭遇中年丧夫之痛,一下子举击垮了妈妈,她大病一场后,心灰意冷,很快就办理了提早退休,每月收到一笔退休费,吃喝用度倒也不愁,生活倒也过得安逸滋润。
一番加加减减后,叶澜将一部分存款强制性存成定期,余下的钱用于购置大件物品和日常开支,然而北京的生活费奇高,外加每年一笔不菲的学费,叶澜省之又省,却发现看着存折上的钱一天比一天少,叶澜不由得眉头紧锁。
不甘心于坐吃山空,叶澜四处寻觅挣钱的机会,但由于她拒绝著名影视导演郑浩然的潜规则,惨遭到了大范围的封杀,几乎断了她踏入影视圈的机会,谈好的合约也纷纷被撤,好不容易拍了一个平面广告,也被别人顶替了版面,到手酬劳也飞了。走投无路的叶澜只得凭借不俗的唱功去酒吧应征歌手,这一唱就是整整两年。
反正最近不会回荷西酒吧唱歌了,妈妈即使去了,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看来得提前跟力哥和其他同学打好招呼,应该也能蒙混过关。
想要糊弄聪明而敏感的妈妈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此叶澜深有体会,更何况妈妈视名节如生命,万万不能被妈妈知道真相。
叶澜起身为袁茵盖好被子,端上盆里的衣服,悄悄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