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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意外下山

关于那些零碎的过去我已不记得些许了,仿佛只留有梦中那个总是在呼唤着我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那么清晰,却又那么遥远,清晰到似乎我要用一生有去铭记,遥远到似乎我要用一世去瞻望。

清韵榭。

小竹林。

小謝坐在林中央,手中拿着一册书卷,口中似乎在喃喃着些什么,她抬头穿过密密的叶隙望向天空,想起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许多年了,从起初的陌生也渐变的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再熟悉不过。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有师父一直陪着她身边,呵护她照顾她,每日教她静心,背诵乐理,弹奏乐器。

清韵榭是一座依附清韵山的悬空楼阁,清韵山高俊陡峭直插云霄,而此楼阁也与山顶峰相接,悬立于悬崖峭壁之间,仙雾萦绕,时隐时现,普通人根本无法登及,世人谓之山水楼阁,清韵雅致也,清韵榭因此得名。

而清韵榭的榭主乃是一位白衣女子,雪肤花貌,风姿绰约,宛若九天仙子,她名为寒衣,善古筝洞萧之技,可以醉人心志,化无形为有形,而她的弟子也是善修乐器,以音韵为器。所以山间往往传来清雅的琴声,听者無一不为之心动,这也是此山为何名为清韵的原因。

小謝曾听寒衣说过,如今天下分为五个门派,乃隐世清韵,仙家碧渊,皇族谨城,邪教暗夜和民间永信,清韵榭虽为门派之一,却与其他门派相隔甚远,属于被孤立的一个门派,而且清韵主修乐器,本是清雅高洁的行为,故不与世事相争,亦不沾染尘俗。清韵榭的弟子甚少,且都是女子,而小謝便是其中最有天资的一个,也是深得清韵榭主寒衣喜爱的一位弟子。

如今时光如水,小謝已从一个小女孩渐渐长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乐韵的修为也是颇为精进的,但是每日的枯燥生活却让她感到很是无聊,不过最近几****却过的很是欢快,原因是清韵榭有个规定,当弟子所修乐韵到达一定程度,便可以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绝世乐器,小謝修的是乐婉之理,得到的乐器将会是半月琴。

此刻的她低下头,看看手中的书卷,又是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忽然,一阵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在这片寂静的地方,反而有股冷清恐怖的意味。

“谁?”小謝顿时回过神来,警惕的望向周围,这里是清韵山靠东的一个小竹林,按理说这个地方平时都是小謝一人修行,从不见得他人,而如今却是有个身影从林间穿过。

她眼睛局促一扫,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个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人身上。

她起身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伫立于林中,只留一个背影,却也从那一身装束看的出是一个颇有造化的成年男子,绝非凡人,想也是,若是凡人岂能登得清韵榭。

小謝思考的同时,空气中也渐渐幻化出一丝丝近乎透明的琴弦,萦绕在她身前。

然而谁知那男子突然转身,又一道凌冽的风划过,这次是在小謝身旁,华丽的红黑色衣袍在她眼前瞬现即逝,她的心突然一沉。

风停,叶落。

只见小謝身后的一颗竹树上,赫然站立着刚才的那名男子。

“听说清韵榭乐婉近几年出了位技艺出群的美人,哈哈,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那男子手中玩弄着小謝的发簪,悠然的说道。

微风轻轻浮动着小謝散落的发丝,空气陷入了静谧之中。

突然,一声清响,婉转的乐音骤降于林中,只见那男子嘴角略现笑意,弹身而起,与此同时,他脚下那棵翠竹也应声而倒。

“呵,这脾气倒是与你那些师姐不同,有趣!”那男子依旧凌空傲立,望向林中的小謝。

“你认识我的师姐们?”小謝尽管心中对此男子有百般厌恶,还是不禁问道。

“何止你的师姐们,就连你的师父也与我是熟交呢!”那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胡说!”小謝转身,“我师父怎会和你这等凡夫俗子有来往!”

“哈哈,不知寒衣听到此话会做何感想?”男子仰天长笑。

那姿态着实让小謝看不下去,又一声琴鸣,然而那男子已翻身消失在林中,似乎还有那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往后几日,小謝依旧是每日去往竹林修身,却再也未见得此人,虽是心里犹有疑虑,也没有贸然去向师父问起,她心里坚信,那人只不过口出狂言而已,清韵榭向来与世隔绝,师父也是整日居住在幻音楼阁中,怎么与那种红尘浪子有来往,但是那人的出现却当真是可疑,怎会在清韵榭,想不会是有何居心?

事实上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因为隔日便是她受赐之时,相比而言,就算当日那人有什么危害,也只是一人,清韵榭还容不得他放肆,可是自己的受赐之日却是近在眼前了,她必须做好准备。

隔日受赐的地点是在清韵榭楼阁与山际交镶的广场上,广场是由天然形成的壁石重叠交接而成,靠山的石壁巉岩中亦有清流涌出,高耸青天的千年古木分布在广场四周,地面上处处都有雾气环绕,远处便是茫茫然然一望无际的云海,恍然如同仙境一般。

受赐之时,清韵榭的弟子皆聚集在广场之上,清韵榭主寒衣则站立在广场中间的平台上,白衣翩翩,她的面容显得十分平静柔和,眼眸中也不失一份欣慰之情。

在她身后的,则是清韵榭除幻音楼阁之外的清音,踏歌,谱圣三阁小主,分别名为胭脂,墨枫,流年,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此刻正安静的站在榭主寒衣身后。

小謝半蹲着身子跪在榭主寒衣前,一身浅蓝色长裙,裙幅褶褶如流水般轻泻于地,迤逦三尺有余,白色绸缎将长长的发丝轻轻挽起,鬓角的缕缕细发随风浮动,清秀的面容上此刻也没有了任何异样的神情。

其实清韵榭还有一个楼阁,名曰乐婉,小謝即将成为的便是此阁的小主。

寒衣长袖一挥,顿时一道白色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瞬间便化作无数小气束向四周激散而去,空气中也响起了层层清澈琴韵如同水波向四周荡漾开来,无数小气束散开后又向上聚集,光芒愈盛,最终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棕红色古筝,弯月翘起的琴端雕满了精致的花纹,琴身画着飞舞于云际的九只鸾鸟,栩栩如生,银色的琴弦格外清晰耀眼,琴另一段还垂着一个碧绿色的玉佩,这便是寒衣榭主的九鸾古筝和九霄环佩了,传说这乃是一部乱世之琴。

只见寒衣略带笑意,伸出纤指抚过琴弦,轻指一弹,山水齐鸣,四面八方突然出现多道光束,皆向静跪在寒衣前的小謝射来。

她柳眉微挑,清声一喝,冲天而起,那光束便也随她向上飞去,小謝顿时被重重光束笼罩了起来,渐渐消失了人影。

半响的静默,底下人群开始有了小小的躁动。

随后轰的一声,仿佛连广场都为之一震,万丈琴丝从层层光束中射出,舞动在天地之间,云海之上,半月琴身勾勒出一个绝美的幕帐,小謝从中旋转而出,乌黑的发丝在空气中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从空中缓缓而降,落在寒衣面前,天际也缓缓恢复了平静,只是此时的她面容煞白,呼吸急促,发丝也有些凌乱。

“小謝,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清韵榭乐婉阁小主,刚才的半月琴便是你的配器,往后你要多加练习!”寒衣说道。

“是!师父”

小謝立刻蹲下了身。

然而此刻,一阵笑声从远处传来。那笑意,仿佛在哪听过……小謝心想着,突然,她快速的抬起了头,果然看到正是前几日那个男子,那成年男子斜靠在广场东边的古木旁,起身向这边走来。

当他走的越来越进的时候,小謝斥到:“你还敢出现?”

男子随即停下了脚步,嘴角扬起了一丝令人厌恶的笑意:“小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小謝回道:“你最好别笑了!”

“怎么?我笑也招惹到了小謝姑娘了吗?”

男子似乎没有理会小謝的话,依旧露出那讨厌的笑容。

“你这种笑让我很不舒服!”小謝说出此话时心中已是大大的不快。

男子双手摊开,故作无奈状,道:“哦?那绝某也无能为力了,绝某只会这一种笑啊,别的不会了啊!”

“你……!”在小謝心中,此人真是到了可恶至及的地步,恨不得杀了他,然而她刚想起身却想起自身正处的情况,且师父正在面前,她感到有一丝尴尬,又低下了头。

不料想,此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小謝抬头,竟然是师父在掩面轻笑。

“师父,你……”

此时,那男子也露出尴尬的神色,起步向寒衣走来。

“义妹,你弟子如此对我,你还笑的出来啊?”

“你想干什么?”小謝顾不得别的了,起身挡在了榭主前。

男子笑道:“呵呵,小謝姑娘真是护主心切呢,师父还没开口……”

寒衣榭主也潋滟一笑,对挡在自己身前的小謝说:“小謝,也难怪了,你多年来潜心修乐,加上我与义兄相见也少,让你误会了,你退下吧,义兄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小謝顿时如受五雷轰顶。

而那男子仿佛心满意足一般,看罢小謝说:“如何?小謝姑娘,鄙人没有骗你吧?”

周围安静的人群此刻也略微传来了几声轻笑。

小謝愣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清音阁的胭脂机灵的把她拉到了寒衣身后,小声说道:“师妹,这人是当今的皇族谨城的城主绝,又是我们榭主的义兄,你不知道?”

小謝仇视着眼前的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胭脂的好意。

只见那名叫绝的男子靠近寒衣榭主后,手轻划过寒衣白皙的脸颊,笑意盈盈的说道:“义妹越长越动人了,哈哈!”

寒衣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低落,瞬间又消失不见。

而在一旁的小謝心里顿时愤怒起来,她没想到清韵榭竟如此低声下气受这等人调侃。

“小謝?你怎么了?”寒衣转身注意到了小謝的不对劲。

“师父……”小謝低着头,肩膀略有颤抖。

“蒽?”寒衣疑问。

“你……让我很失望……”小謝缓缓的说道。

话音刚落,惊乎在场所有人的一幕发生了,随着一声严厉而愤怒的“放肆!”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小謝被重重的打倒在地。

小謝捂着自己的脸颊,痛楚像电流一样经遍了全身,她的眼框里涌出了泪水。

朦胧中,她依旧仇恨的望向那个打他的男子,仿佛今生便与此人结下深仇大恨了。

那男子也不逃避她的目光,反而严肃的对视着,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浮。

“在下不知和小謝姑娘有何仇恨,让你如此,不过你师父对你一直维护有佳,如今你却牵连于她,还口出狂言,今日我便要待寒衣来教导教导你礼数!”

寒衣在一边欲上前阻拦却被绝挡在了身后,在场的众人也不敢多说一句。

小謝心里满是委屈,捂着疼痛的脸颊,忍住泪水站起身向外跑去。

没有人追上来,或许她也不希望有人追上来吧,她竟跑下了山,离开了清韵榭。

她感觉跑了好久好久,终于累的停了下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进了一片森林,黄昏已近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迷失了方向。

夜渐渐来临,林中静谧的有些可怕,小謝拖着疲惫的身心蹲了下来,内心积压了一天的愁怨也顿时倾泻而出,哀伤的哭泣声回荡在幽深的林里,显得有些凄凉,又着实的鬼魅。小謝在清韵榭中一直都受到师父的喜爱与维护,却是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欺辱,一想到那个可恶的人,泪水便又多了一分。

一阵寒风吹过,小謝不禁打了个哆嗦,冰凉的感觉也爬上了心头,她抱紧了身子,想保留身体里那残留的温度。

“夜深人静,姑娘为何在此哭泣呢?”忽然,黑暗里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句飘忽不定的话语,让人为之一惊。

小謝立马起身警惕起来:“是谁?”

仿佛听到了小謝的质问,黑暗里那声音再度响起,却是更加清晰起来:“我是谁并不重要,倒是姑娘为了什么伤心事在此潸然泪下呢?”

小謝环顾四周却是不见人影,心中胆怯起来。

“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就现身,别装神弄鬼的!”

声音像落水的石子悄无踪影,夜依旧安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

忽的黑暗中一个鬼影闪现,一个面孔瞬间出现在小謝眼前,相隔之近顿时把小謝吓的连连后退。

“啊…”

借着浅浅的月光,小謝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却是一个俊俏的少年,年龄似乎与自己不相上下,身着黑衣劲装,在黑夜里犹如鬼魅。

那少年见势又向前靠去,狡黠一笑,道:“确是不关我的事,只是不知道姑娘是敌人,还是朋友呢?若是朋友…”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射来一柄白色的仙剑,少年轻仰向后倒去,风呼啸,那柄仙剑不偏不倚的在小謝与少年之间划过,将二人分开。

少年嘴角依旧上扬,边后仰边继续说道:“…那就最好不要妨碍到我哦!”

转眼,那少年又消失在黑暗中,与此同时,小謝身后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数十个人影出现在林中,那柄白色仙剑不知道又从哪里又飞回,环绕在其中一个人左右,划出道道光芒,在黑夜里甚是明亮。

小謝借助光芒隐约看见那人一身似墨绿色的长袍,在黑夜里舞动着。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小謝,却是看不清那人当时的神情。

“你们闲活的太久了么?”空气中又响起了刚才那位少年的声音。

而人群那边也传来声音:“你休得猖狂,别以为你是暗夜宫的人就没人伤得了你了!”这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清楚。

小謝心中一惊,她曾听师父说过,暗夜宫乃是一个极其隐秘的门派,而且暗夜宫的人也十分可怕,他们经常在夜里出现,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如今自己遇到的那个少年难道就是暗夜宫的人吗?小謝有些不敢相信。

“哦?是么?”那位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

浓浓的黑暗之中,突然青光乍现,如同一条青蟒一样冲向那人群之中,只见那身着墨绿衣袍的男子灵巧一闪,便躲了过去,而他身后的人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然而那白色仙剑又忽的飞起,与那青光争斗起来,周围的人也纷纷陷入战斗中。

一时间,局面乱作一团,却还不时的听到惨叫声从人群中传出,然而那青光依旧如同蟒蛇一般,骤现光芒大盛,如同巨蟒张开大嘴,骤忽消失,隐秘在黑暗之中。

这是小謝生平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却是愣在了原地忘记了动弹,看似那个白色仙剑的气势越来越弱,仿佛有些力不从心了,而周围的人也所剩不多,终于,那个身着墨绿色衣袍的人坚持不住,命令余下的人撤退。

又是几道白光闪过,却是冲向小謝这边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小謝回过神来时已来不及闪躲,眼看那白色剑气就要斩下,然而那青光倒回,挡在了小謝面前。

少年的身影渐渐现身于黑暗之中,仿佛也受到了一丝创伤,然而那群人却不见了踪影。

小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站在了那少年面前,虽然她心里有丝顾虑还是关切的问了下:“你没事吧?”

少年抬起头望向小謝,碧绿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余光,鬼魅的笑意又爬上了嘴角:“没事!”

小謝不敢直视他,口中却依旧缓缓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啊…”

少年扬起了头,笑道:“人是我引来的,当然不会让姑娘受到伤害!”突然他又皱起了眉头,“你是……清韵榭的人?”语气中露出了无法掩盖的惊讶之情。

小謝如实回答道:“是。”

她现在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传说中的暗夜宫弟子是敌还是友,她也不敢确信如果真动起手来是否能打过他,况且自己的半月琴刚得到也没有用熟,不过刚才他舍身相救看似也不是对自己有敌意,不过她依旧保持着一丝警惕,言语中也观察着那少年的神情。

“哈哈,今天真是幸运,清韵榭的人不是向来与世相隔吗?怎么今天竟然出现在这?”那少年细细的打量着小謝,像是看奇珍异宝一样。

小謝被看的有些尴尬,脸也红了起来。

“我叫空,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友好的问道。

“啊…我叫小謝。”小謝支支吾吾的回答。

“呵呵,小謝姑娘啊,你大晚上在这漆黑的森林里为何事伤心呢?”

“额…没什么…”

小謝眼神躲闪,不想谈论自己的心事。

空见状,魅眸妖妖,道:“夜里寒风萧瑟,小謝姑娘是否愿意随我到暗夜宫一避?”

小謝心想反正也无处可去,正好还可以一窥暗夜宫的面目,眼前这个叫空的少年,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况这夜间森林确实什么寒冷,她单薄的衣纱根本挡不了什么寒冷,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此时的暗夜宫门前。

一个身影出现,不是他人,却是谨城城主绝,他的眼眸里空洞洞的,直盯着眼前的暗夜宫,红黑色的衣角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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