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显得出离的暗,暗得压抑,暗得给人一种窒息的错觉…
玉环身子肿胀,神经总是游离在混乱中,脑海中,总是闪过那些宫人那些刑具向自己走来的画面,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半夜,玉环做噩梦,喊着黛若的名字醒来,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目光有些空洞的望着黑暗的眼前,脑海中,闪过的,依旧是那些画面,就像是复刻在了脑海中一般,成了玉环挥之不去的梦魇!
原本朱红圆润的嘴唇哪里还有半分血色,此时若是细看,就会发现,玉环皮肤上全然是些细小的银针孔,多如牛毛,这针孔,不断刺激着玉环的感官,却又不会流出血来,使她致死,这等手法,着实是歹毒至极;双手,一道道深红的血印子纵横交错,原本的纤纤玉指,现在早已是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是遭了几道或是十几道的酷刑。俗话说,十指连心,却不知道,这玉环到底是遭了什么罪了,才会成这般模样,这尚监司,好狠的心,多么麻木的人性啊。
喝水,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嘴唇干裂,却没有血流出来,玉环强忍着全身剧痛,想要挣扎起来,此时,要是黛若在,会该多好?
“轰隆!”天空中突然传来阵阵雷声,接着,电光划过,翩若惊鸿,转瞬即逝。
右手一个无力,玉环整个人就从床上摔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此刻的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挣扎到桌边,脚下却是一个踉跄,茶壶茶杯摔了一地,整个人也跟着摔了下去,碎片扎到手中,却浑然无觉,只顾舔着地上的水迹,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适时的传到屋里,玉环也不知是从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整个人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夺门而出,沐浴在夜雨下,玉环张大了嘴,贪婪的接着夜空中落下的雨水,舒服的都呻吟起来,整个人,终于是清醒了几分,身上传来的肿胀与刺痛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她终于是再次无力的倒在雨水中…
雨下了大半夜,玉环醒来时,已是晨晓时分,雨滴顺着瓦沟落下来,摔在地上,“啪嗒…”粉身碎骨,声音却又是无比的美妙与轻灵。
玉环无力的睁开眼睛,看着视线中倾斜的世界,呼吸着略带泥土芬芳的空气,感受着包裹在雨水浸湿的衣服中的无力的身体,玉环无力的闭了闭眼。
冷,一股来自身体深处的冷意袭上心头,玉环打了个冷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一下子又摔在湿淋淋的地板上,不过,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爬,玉环艰难的爬到屋子里,每动一下,四肢百骸就会传来难言的刺痛感。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水迹,还有一点点的殷红色,手上原本已经固结的伤口早已被挣开,血,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混在水中,多少显得有些刺眼…
整个人又无力的晕在地上。
……
“黛若…黛若…黛…黛若…”玉环在昏迷中不停喊着黛若的名字,无意识间,紧紧的握着手中那只手。
“环姐…环姐我在…”黛若声音有些哽咽。
原本今天宫中发放了奉银,黛若欣喜,就抽空出了宫,想给环姐买点东西,自从环姐被降罪之后,便没有了奉银,吃穿用度,全靠宫中的日资,过得很是平淡…
欣喜的出了宫,买了许多日常用品,又来到长乐宫的宫门之下,哀哀一叹,便扭头不再去看它。远远就看到小屋的门大开着,却不见有环姐的身影,以前,若非有事,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黛若有些惊异,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心里,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啪!”东西掉在地上,黛若惊住了,眼前这人是谁?
身形极为臃肿,整个人趴在地上,看着像是睡着了,“环姐!”黛若声音喊得很轻,像是怕吓到眼前这人似的。
……
握着环姐被包裹的如粽子一般的手,哪怕是包扎过了,可那动人心魄血肉模糊的画面依旧像是刻在黛若脑海深处一般,黛若的心像是在滴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黛若宁愿自己去承受这些。感受着那丝冰凉,黛若心里莫明的一颤,眼睛早已哭得有些红肿,“环姐,你这是怎么了啊?”泪水又是无声的流出来,咬着嘴唇,强自控制着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在环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了,一念及此,黛若就泣不成声,难以自抑。
在雨中睡了一夜,玉环身子单薄,风侵雨浸,受了风寒,光洁的额头很是烫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说着胡话,时不时的喊着黛若的名字…
……
夜色降临,万千烛火沉睡了一天,又一次亮了起来。
黛若依旧守在玉环床边,这一天,她承受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煎熬,东奔西跑,终于是请来了一个太医院的太医的一个见习御医,那太医见到玉环后,不住的摇头,而后,草草写下几张方子,留下一句听天由命,就离开了。
那句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砸向黛若,登时,整个人就无力的瘫软在床边,眼睛里毫无神采,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黛若死活不肯接受这个结果,抓着御医留下的几张丹方,就奔宫外而去,那些,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已经失去过环姐一次了,这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放手了…
开了药,就匆匆往回赶,却在此时,被一个莫名的江湖术士拦了下来,黛若怒目圆睁,对这个江湖术士,也是表现得极为厌烦。
“姑娘目露愁容,想来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是羁绊了姑娘?”
“走开,你这江湖术士,想要行骗,尽管往别处去,我没功夫与你纠缠!”
“姑娘,若是想要人活,那就跟着贫道走上一走,若是不想,你自可离去!”说着话,这人就转身一步当先的走了,也不顾黛若是如何态度。
黛若转身就想走,却又是冥冥之中有所感觉,便将目光再度移到那术士身上,却才发现,那人已经走到了宫外那条离人巷的拐角,“这人,怎会如此之快?”惊诧之余,黛若看着那人的背影,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感觉总有一种朦胧的气场将之紧紧的包裹着,黛若无心,跟了上去,那离人巷,她以前经常和环姐经过,也是颇为熟悉,那就是一条死胡同,黛若一直走,走到了尽头。
一个拳头大小的雕琢精致的檀木盒子摆在那,那个江湖术士也不见身影,黛若看了看四周高大的墙壁,心中有些诧异,那江湖术士明明是走进了这巷子中,可为什么就偏偏不见?
拾起檀木盒子,打开,看到一层黄绸垫着一颗拇指大小的暗红色丹药,一股浓郁的药香在打开之时就弥漫出来,顿时给黛若一种神清气爽之感,“这…”黛若也曾听宫人们说起过这世上的诸多奇异之事,其中,就有这炼丹术士,“莫非…”
黛若心中,惊喜交加,总算是又有了一丝希望,只是,这丹药是好是坏,还不得而知,黛若将之收起,又匆匆回了宫中。
对于这来历不明异物,黛若却还是保存有一丝防备,她将之取了三成,自己吃了下去。
过了个多时辰,黛若还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当即放下心来,这才将剩下的丹药喂到玉环口中,过了一会儿,玉环的额头终于是不在那么热了,温度降了下去,苍白的脸也终于是泛起了一丝红润,黛若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黛若轻轻将玉环的手放到被褥中,换了一块毛巾,这才在地上取了一套被褥,在地上铺展开,她就打算这么睡了,“这会,说什么也不会再离开环姐了。”她心里,是如此的想!
门外,不知何时腾起了一团阴影,远远的看,就像一团黑雾一般,在那逗留了片刻,又莫名的消失了!
……
“黛若…黛若…黛若快走…快…”睡梦中,玉环又无端的说起梦话来,看样子,是做了噩梦了!
那天,昏迷之后,四肢百骸传来的阴冷使得玉环倍感痛苦,意识蜷缩在一个角落中,像受惊的小鹿,不停的颤抖着,而后,又一股暖意不知从何处升起,轻轻的抚着她,终于是沉沉的睡去了!
半夜,玉环做了一个噩梦,又梦到了尚监司和尚监司里那群麻木的人,梦到自己又被绑在刑架之上,那群人朝着自己走来,黛若闯了进来,玉环拼命的喊,喊她走,声嘶力竭,黛若却恍若不觉一般,依旧朝着她跑来,终于,黛若来到近前,一抹寒光乍起,黛若的胸口,一段刀尖冒了出来,鲜血溅到了玉环的脸上…
“啊!”整个人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烛光闪了一闪,亮了起来,玉环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神涣散,毫无神采。
“环姐,你怎么了?”黛若抱住玉环,言语间,显得有些焦急。
玉环又一下子倒在黛若怀中,整个人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