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看得见深深的宫闱里,女执事们刻意压低的说话的声音。很多时候,她一个人,望着幽深的花丛,静静的看着文字,打发时间。偶尔,会有帝王的眷顾,他来看看她。他不知道她的心,变化了,亦如当时她不知道他的深切的用意,只是她从此觉得,帝王心,靠不住。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冉鹿。
记得,在怀他的时候,她梦见自己迎着晨光,漫步在一片美丽的密林里,走出了一只高大的五彩鹿,那五彩鹿缓缓走到她的面前,顺势跪了下来,轻轻舔着她的衣袖。而后,自己便醒了。
前朝的人心,更是变幻莫测。董后的家族,则是很低调。而后宫的惊天巨变,却几乎毁了一个庞大的家族。
可仁却是最伤心的人。朝夕相处的夫妻啊,且不说当年的董弗弗如何光艳照人,毕竟那是他一眼爱上的那个女子。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在相府的后花园里。他与她,,不期而遇。那天她身穿一件水蓝色的缎子裙,挽了高高的发髻,不施黛粉,朱唇微启,齿若皎月,眸如春水。见惯了宫里的那些翡翠流彩,脂粉华艳,他对这素雅的女子,难得的一见钟情了。二十多年来,董后为人宽宥慈善,后宫中人,大都是赞誉有加,即使是最挑剔的女执事官,也不曾说过中宫的不是。可是,现在,这个颇有心胸的女子,自己的妻子,却对自己心爱的女子,痛下杀手。原来她心思缜密如此,布下了天罗地网,只为着除掉她,保住自己孩子的太子之位。好一招玉石俱焚。
可是,到底是芙楠的女儿,心思细密,不亚于董后。她好写行书,所书家信,却一律为楷书,忆水说,这样别人看着方便。而从皇后宫里搜出来的信件,字条,那些逼迫董后退位的话语,那些白纸黑字,全是行书。只是这一招,董后的所有周密,只是一场计划的阴谋。可怜,既是为了她自己,可也是听了辛太的话为了这江山社稷。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空白的沉默。
深深的宫闱里,传来南妃的轻声叹息。她知道,可仁爱着董后。可是自己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甚至,她都不愿意去辩解。她心里觉得特别委屈,可仁,因为对董后的深爱伤害着自己,也许,这都没有什么对错,可是,如果让自己留在这里,是为了伤害自己,那可不可以放我走?
有三个月没有见着冉鹿了,那小小的人儿,可还好吗?母亲真是没用呵。
然而,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坐在花架下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真是奇了怪了,执事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大抵是发生了什么罢。我轻声唤来和我一同出身南汜的青青。
青青面有喜色,望之悦然。
“郡主睡醒啦?刚刚皇上过来看您啦!对着执事官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这不,人都给王主事全带走了,说马上换一批过来呢!”
青青还是从前的活泼性情,我才刚起来,她便说了一大通。我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青青顿了顿,柔声道:“郡主不要生气了,王主事说,董后的事情有些眉目了,皇上不会委屈您的,但是董相的面子是要给的,您可得多担待些。”
“青青,我好想见见孩子,三个月了,我三个月没见着他了,你说他会不会他被人整死啦?”我几乎带着哭腔。
青青沉默了,她摇摇头,说:“这个,我不知道,毕竟是帝裔,倒是郡主您,着实清减了不少。”
于是,我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日影长长,再也没有南汜的美好了。我突然特别想见一见母亲。我想抱着冉鹿,给她看看,幸好,她离得远,不知道我现下的遭遇,也不至于伤心难过了。
入夜,可仁身边的王主事过来叫我,说是皇帝宣召,我回说,宫禁并未解除,不好出去。不想晚间,可仁带着一个贵族模样的年轻人,过来见我了。那少年十七八岁模样,却很是老成。他还未行礼,便唤了一声:“表姐!”
及至行过了礼,我才知道,他是真侯的长子,真冽。
我恍惚忆起母亲的名讳,真芙楠。记得母亲说过,她年轻的时候,是嫡出的公主,身份贵重,并没有提起过有什么兄弟姐妹,这个人,到底是谁?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可仁解释道,当今真侯,是我母亲的表亲兄长。
我便笑着望望他,随口应付了几句。继而,小坐了片刻,皇帝,便带着他走了。
一会儿,青青进来了,她道:“皇上今天和真侯少侯去看六皇子啦,少侯说皇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可喜人啦!”
我不禁落下泪来,冉鹿,我的孩子,让你受苦了!
冉有彩鹿,你该是个有福分的孩子呵。
翌日,一纸诏书,解了我的宫禁。继而,是董后迟来的葬礼,隆重华贵,不失天家故后的身份。各路诸侯,纷纷吊唁。一时间,皇都流言满天飞。
母亲罕见的给我来信了。
“忆水:
孩子,你熬出头了。好好抚育你的孩子,万事小心,不可贪恋,不可害人。
永远爱你的母亲“
信特别简短,却是我人生的财富。
终于可以天天见到冉鹿了,我要好好抚育他。冉有彩鹿,冉鹿冉鹿····
迷迷糊糊的握着母亲的来信,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