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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千算计万谋虑枉费心机1

“钦差大人驾到!”一声吆喝,直入大帐。

便见得一身材高大、满腮虬髯、相貌威猛的紫衣老者站起身子,整衣正冠,疾步迎出门来。他才跨出帐门,远远地便拱手道:“哎啊,原来是张大人大驾光临。杨某恭请钦差大人金安!”口中说话,身子却已跪倒于地,便欲大礼参拜。

“杨兄,此非叙礼之处,且是你、我弟兄是用不得如此客气的,还是帐中说话为是。”“张大人”双手掺起紫衣老者的身子,二人同至帐中。

紫衣老者待钦差大人坐定,又见过礼,对了他恭声道:“钦差大人千里迢迢微服而至鄙地,实是大大地辛苦了!”

“杨兄,承问了。钦命在身,理应如此。”“张大人”拱手道。他虽然贵为奉旨钦差,但对虬髯老者却也不敢怠慢。他笑了笑,又道:“杨兄,此处并无他人,你、我还是弟兄相称为是。”

“岂敢!”虬髯老者惶恐道:“张大人乃御赐钦差,如皇上亲临,下官怎敢与张大人称兄道弟!”“哈哈,杨兄过谦了!杨兄乃朝廷柱石、南国巨藩,天子尚要敬重三分,况张某乎?”“张大人”捋了捋颌下的三绺长须,虎目中透出一股摄人的英气,口中发出大笑声。

虬髯老者面色一变,涩声道:“张大人,你……”瞧了瞧钦差大人清癯的面容、隆直的通天鼻,却是不怒自威,于是又轻笑道:“钦差大人如此说话,下官岂不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罪该万死了?”

“哈哈,杨兄言重了!”“张大人”以手一拍虬髯老者的肩膀,大笑道。他敛了笑容,又悦声道:“杨兄,昔日咱们便是好兄弟,如今张某来到你的一亩八分地上,便敢讨大了么?”“既然张兄如此说话,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虬髯老者恭声道。

便见得钦差大人解下背上的黄绫包裹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的黄绫来,高举过顶,面容一肃,大叫道:“杨行密接旨!”紫衣老者听得喝者,心中一抖,身子一躬,恭声道:“遵命!”转过身子,对了亲兵大叫道:“排香案!”他亲自焚香于炉,尔后,正冠撩袍,跪地接旨。

便听钦差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黄巢逆贼余孽啸聚池、庐二州,烧杀掳掠,荼毒生灵,无恶不作。此逆不除,社稷难安,朕心难安,百姓不宁!旨到日,着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尽力剿灭。为保剿匪速胜,特命兵部尚书张知礼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代朕至杨州,全权处置剿匪事宜。杨行密见旨,当全力协助张知礼行事,不得有误。钦此。大唐僖宗广明五年四月。”

杨行密自是紫衣虬髯老者了。他听得圣旨,面色陡然一变,旋又恢复了平静,山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行过君臣大礼,接旨在手,起身,供圣旨于香案上。他待钦差大人张知礼坐定,便对了他拱了拱手,笑道:“张兄,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浪荡’逆匪初起之时,下官便有引兵剿灭之意,只是未得皇上圣旨,杨某又怎敢轻举妄动?今日,贼人已有数十万之众,且是贼势猖獗,剿匪之事只恐有些棘手了!”他敛了笑容,又恭声道:“不过,有张兄亲临督师,平灭贼寇,自是易如反掌的了!”

“哈哈,杨兄谬赞了!”张知礼朗声笑道。他拱了拱手,又道:“杨兄,圣意虽是命张某全权处置剿匪军务,但张某远来为客,既不识天时、地利,更不解人和,且是无才无识,凡事还须杨兄作主!”

“张大人,下官怎敢僭越?”杨行密惶恐道。他笑了笑,又道:“无才无识?哈哈,张兄岂不有过谦之嫌?当今之世,谁个不识张兵部世代将门,文武全才,用兵如神?若是张兄亲自率兵讨贼,岂不取胜于须臾?”

“杨兄,强宾不压主,这运筹帷幄、发号施令之任,还须杨兄担当才是。杨兄,张某十数年不在军中,行伍之事,早已生疏得紧了,又怎敢在杨兄面前卖弄?”

“哈哈,张兄,数年不见,怎的如此谦逊了?张兄乃饱学之士,腹存锦绣,智谋过人,这决策谋略之事,对张兄而言,便是闲上个三十年、二十年,亦是得心应手,运用自如的!”杨行密大笑道。他面容一肃,又恭声道:“想当年,令祖上守珪公镇守幽州之时,吐蕃之势何等强大,守珪公却以空城计退之。这等胆识,这种谋略,何人能及?纵观古今,能以空城计退敌者,除三国时的诸葛武侯外,便只有令祖上守珪公了。张兄元戎之家,承祖、父之业,得先人之传,张兄又天资聪颖,张门之学得张兄发扬光大,更远胜于前。张兄如此高才,不运筹帷幄、调遣三军,杨行密又岂敢出丑?且是皇上让张兄全权处置剿匪之军务,杨行密怎敢违抗圣命,自讨‘欺君’之罪?请张兄放过杨行密吧!”

“打进幽州城,活张守珪!”、“张守珪快开城投降,饶你一条狗命!”、“幽州弹丸之地,值得一攻么?几个破兵烂将,够我们吐蕃六十万大军打一次牙祭的么?”、“张守珪,再不献城纳降,老子们打进城去,可要玉石俱焚了!”……

一金盔金甲老将立身于城头之上,听得喝叫声,望了望城下一望无际的铁骑,又瞧了瞧城头的数万兵马,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声。他正愁眉不展,无计可施,忽见一亲兵将一椅送于他的面前,恭声道:“元帅三日三夜未下城墙了,请元帅坐下歇息一会儿吧!”“什么时候,还……”金甲老将“还”字才出口,眼前忽的一亮,却又住口不语。便见他走下城来,命手下将士将四个城门以土牢牢地屯了。众人见状,各个暗自寻思道:“元帅自断退路,看来是要与幽州城共存亡了!”心中不免慷慨悲壮起来。

忽听金甲老将大声传令道:“弟兄们,将桌、椅搬到城墙上去!”“搬桌、椅?元帅要桌、椅何用?”众将士心中大感诧异,异口同声地道。

“弟兄们,天机不可泄露,弟兄们只管按令行事便是了。”金甲老将和颜色地道。众人听他如此说话,虽是心中疑惑,却也不便多说,只是笑问道:“元帅,搬多少桌、椅?”

“哈哈,弟兄们,有多少搬多少,能搬多少便搬多少!”金甲老将大手一挥,笑道。众人舌头吐出唇外,半天才收了回去,却也不敢抗命,只得将城中的桌、椅但要能搬的均搬到了城上来。

“将吹鼓手请上城来!”金甲老将见得城上的桌、椅已然摆放整齐,欣然一笑,高声道。“元帅,此等时候了,怎的还有兴致取乐子?”一亲兵小声道。

“不必多问,照办便是了。”金甲老将神秘地道。少时,便见得吹鼓手战战兢兢地爬上城来。金甲老将见得吹鼓手惶恐之态,轻松一笑,柔声道:“诸位乡亲不必惊慌,自不会出得甚事的,凡事有老夫呢!”众吹鼓手见他面不改色,谈笑自如,胆气却也壮了起来,个个昂首挺胸,等待金甲老将发令。

便听得金甲老将大笑道:“弟兄们各自寻座坐了,本帅要与诸位一道吃酒行乐!”众将士闻得此言,大惊失色,差点摔下城去,各个嘴巴大张,却又出声不得。

“上酒,上菜!”金甲老将不顾众将士神态惊疑,只管大声传令道。他大笑了一阵,又高声道:“众位乐家,打起精神,吹起来,拉起来,弹起来,敲起来,与本帅助兴!”顿时,铿铿锵锵的锣鼓声、悠扬悦耳的丝竹管弦声奏响起来。

众将士见得元帅镇定自若,却也不惧了,又听得清越的乐声响起,却又来了兴致,当下各自落座,陪金甲老将吃酒划拳。一时之间,但闻“哥俩好啊”、“七巧、七巧”、“五魁首啊”、“八匹马啊”……之声不绝于耳。

乐声、划拳声、喧哗声传至城下,直惊得战马咆哮不休,军兵心头发颤。便见得一红衣汉子用力勒住坐骑,向了城头瞧将过去,毛茸茸的大手一挥,高声叫嚷道:“毛朵二,张守珪这个老家伙,将宴席摆于城墙之上,端的是何道理?”

“启酋长,属下以为城中兵马甚寡,此乃张守珪老贼摆的空城计,欲以此唬人的!”一黑衣汉子躬了躬身子,谄笑道。

“空城计?不像,不像!”红衣汉子摇了摇肥胖的脑袋,连声道。他撇了撇嘴,又道:“毛朵二,你看那张守珪如此坦然,如此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像是摆空城计么?哼,你身为我吐蕃一军之帅,竟识不得自诸葛孔明施空城计后,世上再无人敢以此计退敌么?”

“那,以酋长之意……”黑衣汉子小心地试探道。“张守珪极善用兵,他如此施为,乃诱敌之计,意在引我们上当,本酋长岂能让他得逞?”红衣汉子冷笑道。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阵,又大声道:“毛朵二,你想过么,城中人马若非多得容不下了,怎会将酒宴摆倒城墙上来?”他口中说话,二目向了城上仔细瞧将过去,却见城上之人个个开怀畅饮,谈笑从容自如,半丝畏惧之色也无,便又点了点头。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宏笑声由城头传将下来:“松赞酋长,张某畅饮,虽是有乐助兴,却缺一酒友,酋长若是瞧得起张某,便请上城同饮如何?”

红衣汉子听得雄浑、爽朗的笑声,身子一抖,几乎摔下马背来。他抬头向了城头望去,却见金甲老将手执酒樽,正笑容可掬地向他致意。他心中一惊,对了毛朵二轻声道:“毛元帅,咱们此时不走,待城中大军攻出,只怕想走亦走不成了!”他抬起头来,又扬声笑道:“张节度使,本酋长今日无此雅兴,改日再来叨扰吧,告辞了!”手中令旗一挥,大声道:“撤!”率先向后便退。

后面的吐蕃兵马见得酋长后退,以为遇了强敌,酋长不支,才率先败逃的,心中又惊又惧,当下乱叫一通,似炸了窝的蚂蜂一般,争先恐后地四处逃蹿。如此不分好歹地拼命溃逃,人、马相互冲撞、践踏,倒也伤了不少。

金甲老将见得敌军溃逃,手中酒杯一掷,大笑道:“松赞酋长休要惊慌,此乃是本节度使设的空城计!”红衣汉子听得笑声,打马如飞,逃得更快了。

金甲老将猛然站起身子,口中发出声震长空的大笑声:“弟兄们,送松酋长一程!”身子跃下城墙,率先向了吐蕃兵马追击过来。唐军得令,打开城门,鸣炮擂鼓、摇旗呐喊,随了金甲老将追了出来。吐蕃兵马听得喊杀声,又见得唐军追来,直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逃得更快了。

金甲老将率众追得一时,便也传令收兵。其实,他命唐军追击,亦只是虚张声势,哪里又是想与敌人死拼硬斗?

红衣汉子直跑得丢盔弃甲、上气不接下气,逃出老远,见“甩掉”了唐军,才喘了口气,率军返回吐蕃了。他返回吐蕃好久,才识得上了张守珪的大当。他心中气极,便又引兵再来幽州。此时,唐朝援军早至,他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退回吐蕃去了。

张知礼听杨行密提起乃祖张守珪于唐玄宗天宝三年以空城计退吐蕃强敌之事,心中顿觉美滋滋的,他得意地一笑,不无有些忘形地道:“杨兄,先祖上守珪公旷世奇才,英雄了得,张某便是能如他之万一,亦感心满意足了!”他话儿一转,又道:“既然杨兄不愿费心劳神,调兵遣将,张某便放肆了!”他在房中踱了几步,便见得眉毛一扬,听得他连声道:“计得矣,计得矣!”

“张兄,请道其详!”杨行密恭声道。“杨兄请附耳过来。”张知礼以口附于杨行密之耳,嘀咕了一番。

“陵弟,此次随张兵部去庐州,陵弟准备如何施为?”一紫衣老者笑眯眯地道。“大哥何出此言?还用说么,小弟当竭尽全力助张大人一战成功!”一身材高大的红面汉子胸膊一挺,大声道。

“哼哼,一战成功?”紫衣老者微笑变成了阴笑,冷哼道。他目光如剑,直刺红面汉子,口中发出低沉之声:“陵弟,大哥要你随张知礼出征庐州,当真是要你助他毕功于一役么?”

红面汉子被紫衣老者阴冷的目光瞧得心中发毛,又听他问得蹊跷,高大的身躯不由一抖。他脑袋一转,避开森森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大哥,小弟倒有些糊涂了,大哥命小弟随张大人出征,不是要让小弟助张大人拿下庐州,剿灭‘浪荡’逆匪的么?”

“陵弟,‘浪荡军’在咱们地盘上兴起,这个痈疽不除,大哥寝食难安!”“大哥”二目中射出凶光来,恶狠狠地道。“大哥,小弟更不明白了,请大哥指教!”“陵弟”高大的身子靠前一步,低声道。

“陵弟身为淮南节度副使,又是大哥我的结义兄弟,怎的今日竟然糊涂了,识眼前的形势不得了?”“大哥”冷笑一声,又道:“陵弟,‘浪荡’贼寇是要彻底铲除的,不过是要靠咱们自己的力量来剪除的,用得着别人‘三个鼻孔喘气——多出一股了气’么?且是那张知礼若在咱的一亩八分地里成了名,大哥我这个据二十数州之地、拥有百万雄兵的节度使的颜面又往何处放?”这“大哥”显见便是淮南节度使杨行密了。

“陵弟”听得杨行密之言,面上神色数变,但终于点头道:“大哥,小弟识得如何处置了。”

“陵弟,扬州城中的三十万精兵,可是大哥的血本,大哥选二十万随张知礼去庐州,你若是损了大哥的一兵一将,大哥拿你是问!”杨行密声色俱厉地道。

“大哥,张知礼为何先攻庐州,而不先取贼之老巢池州?不是说‘擒贼先擒王’么?”“陵弟”心头一颤,施又恢复了自然,恭声问道。“陵弟只知其一,不识其二了,此正是张知礼用兵不同常人之处。”杨行密语声不无钦佩地道。他咂了咂嘴,又道:“那张知礼认为,池州乃’浪荡军‘老巢,贼势甚众,防守必严,如此一块硬骨头,一时间是‘啃’不下来的,弄不好还会卡了喉咙……”

“卡了喉咙?大哥,不至于吧!”“陵弟”不待杨行密说话,便截口打断道。他不屑地一笑,道:“大哥,咱们江南有近百万雄师,拿下一个不过有二、三十万人马的池州,岂不如探囊取物么?”

“唉,陵弟啊,你随了大哥多年,怎的还如此开窍不得!江南兵马能动么?”杨行密面色一沉,训斥道。他放松了下语气,又道:“陵弟,咱们与高季兴、钱鏐二贼拼斗多年,元气大丧,江南兵马还有力再战么?且是咱们与高、钱二人虽是暂时停战不斗,但二人对咱们虎视眈眈,大哥能不防备么?江南兵马还能再动么?是以今日张知礼用兵,大哥也只是让他动扬州之兵……”

“大哥,那张知礼乃御赐钦差,全权处置剿匪事宜,大哥不让他动他州兵马,他能答应么?”“陵弟”再次截口打断道。

“陵弟,你怎的如此性急?听大哥把话说完!”杨行密面露一丝愠色,语含不悦之意。他见“陵弟”面现惊恐之色,便也缓和了下面色,话声变得温和了些:“陵弟,张知礼身为兵部尚书,南疆的形势,又岂能识不得?且是他在咱们的一亩八分地上,敢过于放肆么?是以他昨日调兵遣将时,便只安排了杨州兵马。”

“陵弟”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哥还未说到张知礼为何先攻庐州、后伐池州?”

杨行密笑道:“陵弟,张知礼说,扬州虽有三十万精兵,个个均能以一当十,但扬州地处江北之地,与江南的池州相距甚远,若先取池州,远道行军,兵马必疲,此便犯了兵家之忌了;扬州之兵若久攻池州不下,庐州之敌闻讯来援,淮南兵马岂不要腹背受敌了么?再者,扬州兵马倾巢而出去攻池州,庐州贼兵若乘虚而攻,扬州失陷岂不只在须臾?若是先攻庐州,情势便不同了:扬州二十万精兵围攻庐州,庐州十万贼兵心中定然惊慌万分,必会向池州告急,池州之敌定会前来救援;张知礼利用长江天堑,只须置些许兵马于长江北岸,使可阻住池州来援之敌;庐州无外援来救,岂不成孤城一座了?张知礼倾力攻之,城下岂不易如反掌?庐州既下,张知礼再集优势之兵,渡江围攻池州,此时,池州之敌闻庐州失守,定会军心动摇、惊慌失措、斗志尽失,张知礼乘势攻城,取之之易,岂不如反手关门一般?陵弟,张知礼这一席高论,真是切中要旨,这般用兵,实非常人可及!若按他的意思行事,破贼只在须臾矣!唉,张知礼之神机妙算,虽子房、孔明弗如也!”

“大哥,张知礼貌似一文弱书生,料不得竟如此了得!”“陵弟”赞叹道。他笑了笑,又问道:“大哥,张知礼亲率兵马去攻庐州,不知委大哥何任?”“哈哈,张知礼自己去吃肥肉,却让大哥去啃骨头,他命大哥带五万人马扼守江岸,阻击池州援敌。”

庐州距扬州虽有四、五百里之途,但扬州兵马乃精中选精的精锐之师,是以仅用了二日多时光,张知礼率二十万剽悍之师便赶至庐州城外。他扎住营塞,带众将围庐城转了几圈,便传令道:“攻城!”一时之间,但闻号炮连天,杀声震耳,二十万大军摇旗呐喊,向了城墙攻了过来。

张知礼亲自督战,拟以二日之功,将庐州拿下。岂知他虽是尽力驱策兵马向前,但攻了三日三夜,二十万虎狼之师,竟未能取了庐州一草一木去。仅三日之时,张知礼须、发便白了大半。他戎马数十年,身经无数战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无不披靡,因战功显赫,才由一员普通战将,被朝廷一步一步擢为一品大员——兵部尚书。今日,他使尽浑身解数,连攻三日,竟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庐州城来,心中自是烦恼至极。

他见攻城不成,人马亦有损伤,只得传令队伍暂作后退,自己转回帐来,寻思破敌之策。他才于帐中坐定,忽听阵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由营外传将过来,中间夹了隆隆的战鼓声与呜呜的号角声。他心中吃了一惊,疾忙走出帐来。借了火光,他向了声起处望将过去,但见千万铁骑铺天盖地而来,队前,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二个斗大的金字映着火光发出灿灿的光芒,却是“浪荡”二字。看身旁的扬州兵马时,一个个的不知去向。

他见得此情此景,心中陡然醒悟,顿了顿足,仰天长叹道:“贼子误我,朝廷不幸!”便又愤愤地恨声不止。他正懊恼间,忽听“哐当”一声巨响传了过来,见得庐州城门大开,一队人马由城中直杀而出,配合南来的“浪荡军”,如旋风、似蛟龙,向了他卷将过来。

在滚滚如潮的“活捉张知礼”的呐喊声中,两队“浪荡军”冲至张知礼面前,张知礼见得如此情势,识得难免作他人之囚。他英名一世,誉满天下,哪里愿意受遭擒之辱?他以足顿得地面“砰砰”作响,恨声道:“张某惊涛骇浪曾经无数,料不得却在小小的阴沟里翻了船!可恨啊,可叹啊!张某未死于来扬州的途中,却在此庐州城下被奸贼逼得自戕而亡!唉,国有奸臣如此,能不亡乎?”口中说话,伸手将背后的尚方宝剑取了下来,大叫道:“皇上,臣不能为皇上效忠了,但愿皇上能为臣伸冤!”剑锋一横,猛然向自己的脖子斫下。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长啸之声传将过来,见得一人由马背上凌空飞起,惊鸿般掠至张知礼面前,手出如电,向了他手中之剑直抓过来。他虽是发招快极,毕是晚了些,听得“咔嚓”一声声响发出,见得剑斫颈断,又听得“咕咚”、“扑通”二声声响传出,见得张知礼头颅、尸身先后摔倒于地。

一声长叹,“飞人”将抓于手中的尚方宝剑摔落于地。他弯下身子,对了张知礼的尸、首鞠了三躬,直起身来,望了身旁之人一眼,肃声道:“陈帮主、袁统领、俊哥,张兵部名将之后,文武全才,一代忠臣,为官清正廉明,为人古道热肠,朝野赞誉,武林扬名,今不幸殁于此处,在下以为应以大臣之礼葬之。三位意下如何?”

“黄统领言之有理,正该如此。”一蓝衣汉子轻笑道。“既如此,这张兵部的后事便劳烦三位处置了。”“黄统领”笑了笑,又道:“谁让三位是庐州之主呢。”

“黄统领,此处非说话之处,他事咱们还是进城再议吧。”蓝衣汉子点头道。他转过身子,招了招手,命人将张知礼的尸、首搬上一辆马车,远回庐州城来。

当下“陈帮主”、“袁统领”、“俊哥”三人陪“黄统领”入城。才至聚义厅,便听白衣秀士大声叫道:“立弟,立弟!”呼声才落,便见一白衣少年跑进门来,对了白衣秀士施一礼,恭声道:“俊哥唤立儿何事?”

“立弟,带几个弟兄,挑选一副上好的楠木寿棺与一身紫色的蜀地绫锦寿衣来。”白衣秀士“俊哥”吩咐道。“紫色寿衣?俊哥,为张兵部更衣入殓,该换白衣才是,怎的要立儿去买紫衣,亦非办喜事?”白衣少年面现惊疑之色,小声问道。

“立弟便有所不知了:朝廷规定,皇帝服色为柘黄,一品为紫,二品为绯,三品为绿,四品为青,平民为白;黄统领既然要以大臣之礼厚葬张兵部,咱们就该以紫色寿衣换下他身上的儒士装了。”“俊哥”微笑道。他挥了挥手,命白衣少年带人去了。他所以要白衣少年购买蜀地绫锦,原是当时之锦以蜀之绫锦为最了。

棺、衣购回。“黄统领”亲自动手,为张知礼沐浴更衣。此时,张知礼之首已然缝于颈上。“黄统领”才除下张知礼的上衣,便见得一个物事由他怀中落下地来。他吃了一惊,疾忙弯腰捡起,打开瞧了瞧,又传于身旁之人看了,便将它纳入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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