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我撒开脚丫刚想狂奔而去时,却因为太过慌张,竟然“砰”的一声撞到了一棵大树上,这一下撞的我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跟醉汉似的摇晃了半天才稳住了身子。
偷偷地回头看了一下他,发现他双手怀抱在胸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丑态百出。
我顿时方寸大落,越发像没头苍蝇似的慌不择路,这下更糗,脚下一滑竟直直地向山涧坠落下去。
我惊恐地刚想呼喊救命,身子却突然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面前。
如此近距离地望着他那张让天地都黯然失色的英俊脸庞,侥幸脱险的我又羞又怕,又急又怒,一张脸苦哈哈地皱成一团,都快哭出来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我却果断转身,再次仓皇逃离。
毫无疑问,坠落山涧时是他出手相救,而我这种面对救命恩人连声谢谢都不说转身就跑的行为,可以说粗鲁至极,但至此一别,后会无期,谁还管得了那些啰里八嗦的繁文缛节?
谢天谢地,好在这次没有再出丑,总算顺利地逃离了他的视线之内。
感觉跑的心脏都快要衰竭了,我才瘫倒在一块浓密的草地上。
而我那装满野花的布袋,却早已经不翼而飞了,一想到半天的功夫就这样浪费了,不免有几分沮丧。
可这时,我发现盘根错节的古木中间,居然出现了一只悠闲散步的火鸡,只见它一身蓝色的羽毛,光泽透亮而绚丽,红色的头颅高高昂起,正戒备森严地看着我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我抹了一把汗,猫着腰站了起来。东边不亮西边亮,野花丢了,捉一只火鸡回去不也是种意外的收获吗?这可是正宗的野味呢,可炖可炒,可煎可炸,吃不完还可腌制起来,真是百利而无一害呀。
火鸡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扭头就向前面跑去。
我捡起一条手腕粗的木棒就在后面穷追不舍。
那火鸡跟故意戏耍我似的,始终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有几次我的棍子眼看就要打到它了,却都被它轻盈地避开了。
几次三番下来,我便精疲力尽了,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提都提不起来了。
弯腰喘息的空隙,我突然发现,眼前竟是一片阔然开朗的山坡,碧空如洗,花香弥漫。而不远处,还别有情调的挺立着一座飞檐翘角的阁楼。阁楼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藤,古色古香的仿佛浸透了岁月的年轮。
那火鸡挑衅地看了我一眼,一扭头就向那阁楼跑了进去。看它那么明目张胆地跑进去,我断定那是一座废弃的阁楼。
我心中暗喜,握紧木棍,跟在它后面就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可一走进去我就觉得唐突了,但见房间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轻纱飞舞的落地窗前,还颇有雅趣地摆放了一张黑色的美人塌,上面还散落着一本尚未合拢的书本。
而那只该死的火鸡,居然大剌剌地跳上了一张黑色的书桌,然后向我撅着肉嘟嘟的******,还故意地扭来扭去。
妈的,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呀。我恨的牙根发痒,真想一棍子下去就拍死它。
但是,此举显然不妥。
这小畜生闯进民宅无伤大雅,大不了被主人骂一句调皮捣蛋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我一个拎条棍子杀气腾腾的大活人,又该怎么解释呢?搞不好就被人家当抢劫犯就地正法了。
想到这里,我当机立断,立刻回头向门口走去。可只听“咣当”一声,那两扇房门居然自动地关闭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扔掉棍子就开始拉门,可纵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两扇门依旧纹丝不动。
而就在此时,一本书竟“嗖”的一声飞了过来,“啪”的一声粘在了我的左脸上。
我紧张的连头发都一根根地竖立起来,一边嘶声呼喊着“救命,”一边用两只手地拼命地拉着房门。
接着,又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飞了来,“啪”的一声粘到了我的右脸上。
我惊悚地瘫软在地上,双手使劲地想要拽掉脸上的那两样东西,可它们却牢牢地吸附着我皮肤,越往外拽就越坚如磐石。
而此时,房间里阴风阵阵,满眼晃动的都是魑魅魍魉。
我完全吓傻了,魂飞魄散之际,我本能地想到了胎记,也不知肖一阳在我胸口施了什么魔法,害的胎记都跟翘辫子了一样,我都如此大祸临头危在旦夕了,它仍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呜呜,悲哀呀。
正念叨着,房门突然打开了。而那些牢牢吸附在我脸上的东西也顷刻之间各就各位,好像从来就没有移动过似的。
恍惚中,我看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就疯狂地扑了上去,八爪鱼似的缠在了他的身体上,同时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哇哇大哭起来。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任由我几近崩溃地宣泄着心中的恐慌。
情绪平复以后,我才发现那人干净的领口上沾满了我的泪水和鼻涕,幸亏他是黑色的衣服不太明显……,黑色的衣服,洁净如青草般的味道……我没有勇气再想下去了。
用两只手捂住肮脏不堪的脸,我偷偷地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他,肖一阳。
没想到亡命天涯似的逃了半天,居然再次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他用那双幽深但却迷人的眼睛凝视着我,问:“你要一直这样吗?”
我忙不迭地松开了手,可一个用力过猛,却又直直地坠向了地面,华丽丽地摔了个屁股蹲。
我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再次想到了那个阴魂不散,大写加粗的“囧”字。
好在他并没有看我,径直向那黑色的书桌走了过去。
那只张牙舞爪的火鸡立刻变的温顺而谦恭,没想到这小畜生和人一样,居然也懂得见风使舵?
肖一阳伸出手,在它头上抚摸了一下,轻声说:“以后不可。”
那火鸡立刻低下脑袋,诚惶诚恐地“唔”了一声。
肖一阳又说了句:“下去吧。”
然后那火鸡就一摇三摆地走出去了,经过我身边时,它那个诡谲莫测的小眼神,让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后山真是卧虎藏龙呀,区区一只火鸡,都能装神弄鬼的吓得我魂不附体。
我慢慢地蹭到沙发边,悄悄地坐了下来。
就算一看到肖一阳大脑会短路,小腿会抽筋,身上会冒汗,心脏会擂鼓……但是,他至少不会伤害我,更不会像那只可恶的火鸡一样吓得我半死不活。
所以,我决定跟着他,一直等到他回大宅时,我再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一块回去。
他坐在那张宽大的转椅上,打开了面前的书本。斑驳的阳光洒落在他轮廓迷人的脸庞上,越发显得他温文尔雅,俊秀雅致。
时光在在这一刻,突然凝固成了一副静止的黑白照片,透着岁月的厚重,带着浪漫的芳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想陪他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过了很久,他才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问:“不逃了?”
我脸上一红,小声说:“不逃了。”
“为什么逃?”
对呀,为什么逃?我他妈为什么逃?不就是有点心怀鬼胎吗?我不说谁还能掰开我的胸来查看?
我恢复了几分镇定,说:“我没有逃,不过是看到一只火鸡,想去抓。”
“抓火鸡干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老实交代:“想吃野味。”
“大宅里没有肉吃吗?”
“那不一样,野生的味道更正宗更美味一些。”
“哦,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后山的?大宅不是严禁人员出入此地吗?”
“从狗洞里偷偷爬出来的。”
他愣了一下:“狗洞?”
我点了点头。
“这么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出来采集野花?”
他眼神里的那种不屑瞬间刺疼了我的心,他居然还敢鄙视我?他知不知道我这样做全部是为了给他改变饮食呀?
我小声辩解:“大宅的确有很多野花,但却不让我们随便走动,所以……我只得……”
他挑了一下眉头,问:“不让你随便走动?怎么回事?”
我心想你一个大宅的主公居然问我怎么回事?我该说你阴险还是说你愚蠢?但这些话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出来,当下便含糊其辞地说:“我也是……猜的。”
“你在敷衍我?”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但我却锐敏地听出了丝丝寒意。
我紧张地抬起头,生怕他一个翻脸,再把我拎出去交给那只邪恶的小畜生百般戏弄。
我们的目光第一次在空中短兵相接,一个沉静如水,一个心慌意乱,我又是一阵很没出息的脸红心跳,赶紧避开他的视线,蜷缩在沙发上装起了怂。
他索性也不再理我,目光重新凝聚在面前的书本上。
我越来越坐卧不安,马上就要中午了,我连饭还没做呢?刘月月在家估计已经开始抓狂了。
我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见他还是没有起身的准备,便忍不住提醒他:“肖总,快中午了,你不回去吗?”
“我就住在这里,回哪儿去?”
他那里回答的坦坦荡荡,我这里却差点一头栽下去。真是奇葩之中的战斗机,放着那么豪华的大宅不住,他偏偏一个人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坳里?难道他不怕半夜里被野兽吞进肚子里吗?
他抬起头,狐疑地问:“倒是你,怎么不走?”
我挠着头皮,满脸通红说:“我……我害怕那只火鸡,你能……不能让它放过我?”
他看了我一眼,“好”字刚一出口,我便如同一把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就发射了出去。
虽只有寥寥几面之缘,但我却笃信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答应的事情断不会有反悔的道理,所以我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去了。
出门后我才想到这样对救命恩人,实在是有失礼仪。他已经先后救过我两次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向他表示诚挚的谢意,可我不但不道谢,居然还像见了鬼似的掉头就跑?此等行为,简直是在过河拆桥。
但转念又一想,回到大宅后估计也没机会见面了,拆不拆桥,礼不礼貌的,都可以视作浮云了。
看日光的方向,我现在如果马不停蹄地跑回去,估计也误不了做中午饭。
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我开始寻找那隐匿在山林里的古墙,只要能找到墙,我就能沿着墙根找到那个狗洞。
可是,就跟遇到鬼打墙似的,我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找不到那堵古墙。
我用手使劲地按压胸口的那朵梅花胎记,可胎记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正当我筋疲力尽万念俱灰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又绕到那座古老沧桑的阁楼前了。
我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又走了进去。
如同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我低着头,慢慢地走到书桌前,等着肖一阳对我冷嘲热讽。
他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淡然地问:“怎么又逃了回来?”
我小声嗫嚅:“迷……迷路了。”
他“哦”了一声,便不再理我了。
牙齿都快把舌头咬破了,我还是没勇气提出让他送我回去,毕竟,要把之前拆掉的桥再挪过来为己所用?是一件相当厚颜无耻的面子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