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岘洞的一家星巴克。
坐在正靠着窗旁位置的男孩儿托着下颚怔怔看着透过琉璃的夜晚雨景,帽檐下平和的眼眸有些失神,不知在回想着什么。
高跟鞋承载着修长苗条的身体走到这个桌位前,一杯冰摩卡被举到他的面前。
“你的摩卡,朴仁炫xi,别再发愣了。”柔腻的嗓音还带着微微沙哑,宛若熟透的苹果,盈盈在耳边飘荡起来。
“额,thankyou。”被打断思绪的男孩儿茫然地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身旁的女人,不禁轻声笑了笑,“没想到啊,申敏珠检察官,换了一身衣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年轻的女检察官身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色正装套裙,而是一件白色的窄身t恤和紧腿的牛仔裤,配上她精致的容貌和薄薄的眼镜,倒是散发着一种知性与明媚融合的可人味道。
申敏珠翻了翻眼睛:“既然已经下班了,我干嘛还要穿着那种无趣的正装晃来晃去……”
顿了顿,她又看着朴仁炫轻声说了一句:“不过说起来,仁炫xi你工作时从来没穿过正装吧。好歹你也是个检察官啊,也做出点检察官的样子来吧。”
“算了吧,”男孩儿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我这检察官不就是挂个名字而已吗,司法课程我一节课也没上过,《大韩民国刑事法》都背不全,算哪门子检察官啊??”
他才不愿意穿那种看上去就绑缚得厉害的西服正装呢……遇到非常情况的时候会极其放不开手脚的。
“随便你,”申敏珠撇撇嘴摆出一个‘懒得管你’的表情,坐在了男孩儿的对面,“我只是提个醒而已,到时候被上级训斥了可别觉得委屈。”
朴仁炫没有反应,叼住冰摩卡的粗吸管吸了一大口,随即身体倚到座位的靠背上:“说正题吧,敏珠xi,特意把我叫到这里,究竟想说什么??”
年轻女人细长的眉毛挑起来,十根滑腻的手指交织合拢。
“你今天早上那件事……做得有些过分吧??连我也没告诉就自己决定了。”
朴仁炫阴影下的眼眸瞳孔难以察觉地向里扩缩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细微的神色起伏。
他故作不解地撮了撮嘴唇:“早上??早上哪件事啊??早上的事情我可都是按照正规程序进行的……”
“少装了,”申敏珠又丢过来一对儿白眼,嘴角不屑地撇起,“骗得了别人还打算骗我吗??我会看不出来那个被送进监狱里的暗种,根本就是你用幻术做出来的镜像罢了。
“朴仁炫xi,不要忘了,我和你一样都是暗种呢……”
平和的男孩儿不置可否地龇了龇牙齿,眼睛又看向了阴霾的窗外:“哎一古,敏珠xi,有的时候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要不然怎么会有‘难得糊涂’这么一说呢??”
女检察官合十的双手松开,用手指轻点着粉润的口唇:“不是也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我古文成绩可是很不错的,先生。”
朴仁炫有些沉默,依然在眯着眼眸看向窗外,阴影遮掩住他的神色,也遮蔽了他所有的思想。
申敏珠看着对方不咸不淡的反应,并没有着恼,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我大概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放走那个暗种,”女人的语气重新和缓下来,“只是你要知道,执行组是抓捕机构,而不是慈善机构。”
朴仁炫的眉间轻轻蹙了蹙,悄然收回了目光。
“人不能一直活在记忆里……仁炫xi,我希望你能听进去这句话。”申敏珠用柔和的眸子看着他,“执行组终究还是要维护首尔市的暗种制衡的,不要再因为你的内心感情而做出任何违反职责的事情了,OK??”
沉默了半晌,男孩儿重新拿起了面前的冰摩卡:“我明白的。”
说完,他吸了一大口咖啡,左手探上去将板帽的帽檐拉得更低。
“仁炫,这么说可能有些伤人,不过,”女检察官镜片后的眼眸诡异地闪动着,“朴仁静xi是你的姐姐。就算身为一位偶像,但她终究有一天会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的。如果,有一天仁静xi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嫁给了一个你完全陌生的男人,与你的道路越走越远……你会怎么样??”
一瞬间,男孩儿握着咖啡杯的手掌瞬间绷紧,手背的筋脉突兀地绷起显现,他吸吮饮料的动作也是随即顿住了。
板帽的帽檐遮掩住他所有的情绪,只能看到略薄的嘴唇不自然地抿住。
“我不知道……”看不出安静了多久多久,一声消逝于空气中近乎叹息的回答从男孩儿的嘴角蹉跎飘出。
***
“呀……智妍你怎么和幽灵似的??”
已经熄灯的宿舍卧房,素妍把自己娇小的身躯卷在被子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眸。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拼命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巧合而已,那不过是相似的字迹而已……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明明这三年每日每夜都在期盼这万分之一的奇迹能够发生,明明无时无刻不想看到那个身影能够有一天重新回到眼前。
但是当这一切似乎真地在身边发生了的时候,她又觉得那般的混乱,混乱到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知道是该不顾一切地寻找还是该慌忙地躲开。
甚至……她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只不过是自己悸动的一场梦而已,一觉醒来会发现留给自己的只有灰色的失落。
然后,在她烦躁混乱得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之时,就感到一个温热滑腻的身躯掀开了被单钻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从身后环住了。
刚刚洗过澡的身躯散发的都是同样的沐浴露香气,但是素妍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出了这个女孩儿是朴智妍,和自己住在同一间卧室的智妍。
这丫头平常就有喜欢钻欧尼们床的习惯,一到下雨天这种习惯就愈加强盛。
恐怕也只有素妍和居丽这样性格柔柔软软的女孩儿才不会抵触大忙内那古古怪怪的同床爱好……
素妍抱怨的声音听起来鼻音浓重,貌似还在无声地哽咽着。
“欧尼……你在哭吗??”身后智妍闷闷地发出疑问,将娇嫩的脸孔埋在女孩儿的脊背上,不停地蹭着。
“哪、哪有??”素妍没有转过身去,而是抬手擦拭着自己有些发肿的眼角。
“oppa已经离开了整整三年了,”忙内在身后的嘟哝的气息哈在女孩儿的脖颈上,让她禁不住缩了缩洁白的颈窝,“没有一点音讯呢……”
素妍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一般来说她很忌讳和其他人谈到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忙内会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个。
智妍箍在欧尼身上的手臂紧了紧,而且有些莫名的颤动。
“姐姐……oppa他没有死,是吧??”女孩儿断断续续小声呢喃出的话语尖锐地穿进了素妍的心底,穿进了她脆弱的灵魂。
“玩偶上的字迹,是oppa的,是吧??”
素妍只觉得僵硬的身躯已经快要碎裂开了,她红肿的眼眸嚯地眦起睁圆,剧烈的颤抖止不住显现出来。
怎么知道的……
这个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怕,欧尼,不要怕,”智妍忙乱温柔的声音又从背后传出,细嫩的手臂揽着身前少女的腰肢,“我没有别的意思……
“从我小的时候,oppa就是公司里的前辈们最疼我的。带我中午去吃好吃的是oppa,练习时受了气替我出头的是oppa,放假的时候带我出去玩的也是oppa……我不知道事实是什么样子的,但在我的眼里oppa最疼的人就是我。”
忙内在女孩儿的身后轻声絮絮叨叨,绵软的话语让素妍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轻轻咬着下唇倾听身后少女的喃喃。
“所以,欧尼,你知道吗??”智妍闷闷的声音突然掺杂了一份激烈,牙邦咬啮着的激烈,“那个时候,当我看到oppa为了你……为了你去杀人的时候,我,我希望…我甚至希望…希望我是你,希望我能够代替欧尼你……”
身后忙内的身躯也开始战栗起来,素妍听得出这个女孩儿压抑不住的抽泣。
“很变态吧,欧尼,这个想法……很变态吧。我,我真的是个坏女孩儿呢。”情绪不稳定的智妍又哭又笑地呢喃,重新将湿漉漉的脸颊埋进了素妍的颈窝。
素妍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自己的手掌覆在了忙内搭在她腰上的手,发凉的素净小手。
“姐姐,oppa是不是回来了??”智妍颤抖的柔软身躯几乎快要贴合在素妍的脊背上,“他是不是回来了??”
心事重重的女孩儿终于慢慢地转过身来,同样挂着泪痕的脸颊面对着神色邋遢的忙内的眼眸。
素妍的温热手掌抚摸着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忙内的脸蛋,泛红的眼瞳里情绪纷杂得凌乱。
“我不知道啊……智妍,我真的不知道啊……”
***
清潭洞的高层公寓里。
刚刚洗过澡的圣诞裹着白色的浴衣走回到宽阔的客厅中,曼妙的身躯缓慢地站在落地窗前,扬起素美的脸庞看着阴霾灰黑的天幕。
“在天国的第七天快乐,武烈。”女人纤细的双臂环抱在胸前,对着夜空温声祈祷。
“新来的组长似乎很不错,无论是头脑还是身手看上去居然都不比你要差呢……”圣诞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上,“貌似是个蛮能干的小家伙,一个相当棒的继任者喔。”
“只是……”
女人宁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波澜,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宇之间出现了轻轻地微蹙。
她记得很清楚,在那个男孩儿追着暗种从KBS的总馆追出去之后,小不点就在监控网络里发现了第二个极度强烈的暗种反应。
而且,那个暗种反应就紧紧跟在尘封的身后……
这之后,在他们赶到江北区的那栋施工楼中,尘封已然被击败得彻彻底底,四肢的肌肉都出现了毁灭性的打击。
那个地方除了男孩儿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可是要她相信那个男孩儿只依靠着人类的身体就将一个拥有A级神赐的暗种了解掉的话,这种事,可就实在太过违反常理了。
我们新任的组长,身份似乎有些过于的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