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是无尽浓郁的漆黑。
但他明白，能够看到黑暗就证明自己恢复了视觉……意识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眼皮上的酸涩与沉重提醒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重新睁开眼眸了，这个男孩儿立刻不顾艰涩与颤动奋力张开了闭合的肌肤。
突然照射到视网膜上的白色光晕让他心底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慌忙地合上双眸，抬手想要遮挡住对他来说刺眼的光芒。
不过僵硬的手臂却只是颤了颤，没有向他希望地那样抬起来，似乎大脑对于身体的控制变得缓慢又艰难起来。
“你的脑干受到冲击了，想恢复对身体的控制还需要一段时间。”
突如其来的女性嗓音让他全身陡然一个战栗，渐渐适应了光亮的视野慢慢向着声音传来的一旁转移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俏美脸孔，佩戴着无框眼镜，梳着马尾的柔顺长发在额前留下整齐的斜刘海儿。
“你醒了……很好。”
“申检？？！”躺卧在病床上的矮个子男孩儿愕然地发出虚弱的惊咦，“您怎么会在这儿？？我这是——”
小不点四下打量着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室，似乎并不是之前一直待着的信息室。
“安静一点，小不点儿。”申敏珠静谧地微笑着，探出手指轻柔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的脑部受了不小的冲击，需要休息……”
男孩儿茫然地看着女上司的温和神情，的确，到现在他都能感觉到后脑海上阵阵的隐痛，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强力冲击的后遗症。
只是，现在的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偷袭的了，就连是什么人偷袭的自己、偷袭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得了……
脑中除了模模糊糊信息室的景象以外，一片空白。
下手的人很有经验……申敏珠禁不住蹙起细婉的眉头——故意打中小不点的后脑海正中，力量直接震到了脑干，强烈震荡导致这个孩子产生了当时性的失忆症状。
呀……真是让人头疼的现状啊……
刚刚知道了支检里有内鬼的消息，这边潜伏着的家伙看来就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多事之秋啊……
“啊，对了！！！”一脸懵懂的小不点突然扬声叫了起来，“申检，我有办法了！！”
什么跟什么就你有办法了？？你有什么办法了？？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叫喊，检察官疑惑地斜了男孩儿一眼。
“我在信息室的监控屏幕上安装了一个反向监测摄像孔，我记得今天在信息室里我把反向监测打开了……”
申敏珠镜片后的眼眸中瞬间闪过兴奋的光亮，粉润的嘴唇上下撮了撮，“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我去——”
嗡鸣的电子震动打断了女人的话语，她怔了怔从床头柜上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扫了屏幕一眼神情随即变得有些严肃，快速地接起了电话。
“结果怎么样？？”
“郑英晴已经死了……我们来晚了……”朴仁炫喑哑清朗的嗓音传至耳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起伏。
女人眼眸里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精致面庞倏地绷紧。
半晌，她无力地长长呼了一口气，眸光软弱了下来：“我知道了……先行收队吧，你们也需要休息了。”
电话那端没有传来应答的声音。
“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支检特别部里有其他势力安插的内鬼，小不点儿半个小时之前被人偷袭打晕了。”
***
Wehopethemore，themoredesperate。
希望愈是，绝望愈是……
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无非是每一天都生活在希望与失望中，在欢喜与失落之间不断徘徊，起伏跌宕。
人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面对失望中成长，心灵变得坚硬铿锵，开始对痛苦表示漠然，对绝望表示无谓。
这样，人才有了足够的能力与资格在这个灰色的世界存活下去。
朴仁炫一直觉得自己已然足够漠然面对这个世界了，但到现在他才明白……在黯然的现实面前，他还是太过幼稚了。
在看到那个女孩儿被抛开的尸体时，他还是会感到心底的抽搐。
还是会后悔，还是会恼怒，还是会有杀人的冲动涌上自己的脑海……还是会去想如果能够提前赶到几个小时的话会是怎样的情景……
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把那个打火机留给我了。
坐在车中的男孩儿将口袋里的黑晶打火机拿出来摆在自己的眼前，没有焦距的眼眸盯视着上面烫金的文字。
我还是那么的弱小，弱小到没有办法去拯救一条想要拯救的生命。
朴仁炫把染着血色的帽檐压低遮住自己的额前，身体疲惫地向后倚到了座椅的靠背上，无声地轻轻叹息着。
***
首尔不知道这个夜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怎样血色浓重的冲突，这座奢靡的城市依旧如往常一般怀抱着或宁静或喧闹的梦境度过了漫长的深夜。
黎明过后的清晨光曦透过办公室的琉璃窗挑逗着倚在沙发椅上眯着眼睛的瘦削男孩儿，让他感受到轻微的温暖。
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缓缓睁开了自己暗淡的眸子，他根本也没有一刻真正地睡着了，从回到办公室起就这样眯着眼睛静静假寐着。
之所以现在睁开眼睛，是因为他感受到有什么人正在接近自己的办公室。
狭小室内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冷阳把身体倚在门框上向他晃了晃右手提着的一个鼓囊囊的纸袋。
“早餐时间，头儿。”
白发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面庞沉静地走过来将盛着早餐的纸袋放在了男孩儿的办公桌上。
朴仁炫从打开的房门向着外面看了看，挑起了眉毛。
“都没有回去吗？？”
“没有，都趴着桌子睡了半夜。”冷阳神色如常地耸耸肩膀，“案子还没有结束呢，现在回家可就太对不起申检承诺的月终奖金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执行组长努着口唇点点头，打开纸袋拿出了还温热的汉堡。
“怎么没看到圣诞？？”
“额，她刚刚出去了。那女人不吃荤食的，大概是自己给自己买早餐去了吧……”
男孩儿不置可否地在汉堡上咬了一大口，从沙发椅上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尽力的懒腰：“我出去透透气，过一会儿你们去医务处看看小不点儿。”
冷阳眯着眼睛笑笑：“我知道的。”
男孩儿想要去拿放在桌案上的板帽，不过看了看帽檐上沾染了一大片已经风干的黑红色血迹，最终还是放弃了。
***
走出支检特别部的朴仁炫深深吸了一口秋季清晨的凉意空气，蹙着眉间扬起头看了看逐渐绽放光芒的秋阳。
男孩儿抬起手将帽衫的兜帽拉起来套在了头上，向下拉了拉遮住额前。
那一整个鸡肉汉堡吃进他的嘴里就如同咀嚼苦涩的药丸一样，身为暗种的朴仁炫着实有些受不了黄油与芥末混在一起的味道。
不过秉着要像正常人类一样吃三餐的宗旨他还是强行把汉堡塞进了胃中……
距离他上一次吞吃人类血肉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以朴仁炫的忍耐力现在还远远没到饥饿难耐需要进食人体的程度。
“头儿？？”
淡然温雅的嗓音从他的身边传过来，听上去满是悦耳的柔和，却又少了申敏珠那种成熟的沙哑魅惑。
朴仁炫眨眨眼眸，转过身看向旁侧。
圣诞已经除下了晚上那身黑色的紧身皮衣，重新换上了一套白色的连衣短裙和打底裤，上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帆布夹克。
这个女人正端着一杯从便利店里买的豆乳，顺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吸吮着。
哪怕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欲望，朴仁炫依旧在心底悄悄感慨着。圣诞真的一丁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已然36岁的女人……
无论是着装、皮肤、脸庞还是身材，圣诞都比之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些24、5岁的年轻女人要精致了数倍以上。
“额……我出来透透气。”男孩儿微笑着说了一句，对于这个一向恬淡温柔的女子他相当地有好感——当然只是队友之间的那种好感。
圣诞也在微笑，她抬起素白的手掌捋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有个不情之请，头儿。”
“什么？？”
“能载我去一趟明洞教堂吗？？我不会开车的。”
***
少女宿舍的清晨又是一片自然而然的忙乱，夹杂着各种女生间私密却又不堪入耳的喊叫。
“宝蓝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牛仔热裤啊？？！！”
“没有看到啊……呀！！！朴孝敏你个死丫头，秋天你穿哪门子牛仔热裤啊？？！！一定要告诉全世界你那两条大腿足够长才可以吗？？！！”
“这个是谁的bra啊？？！！尺码这么小绝对不是我的！！哪个是贫乳赶紧给本小姐站出来！！”
“呀！！朴智妍！！你确定这个是你的底裤吗？？！！别告诉我你的臀型已经差劲到需要穿四角内裤的程度了……”
“那个明明是三角的，欧尼！！！！”
在餐桌上听到了大忙内气急败坏且肆无忌惮的怒吼，李居丽满头黑线地翻着白眼，如果有人把这礼乐崩坏的一幕拍下来发到网上去的话……第二天T-ara就可以直接解散了。
“居丽啊，你早上没有行程吧？？”和她一起坐在餐桌上吃早饭的朴素妍有些期待地问了一句。
“没有啊，怎么了？？”
“那……”素妍抿了抿自己粉润的嘴唇，“等一下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明洞教堂？？今天是周五，我想去做个礼拜。”
居丽微微怔了一会儿，看着身前女孩儿期待的面容，随即便露出了暖融融的笑意。
“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