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偌大的空旷厅堂里一时间死寂得凝固起来。
愈加浓重的血腥气息缭绕在教堂的四下周遭,让这本应圣洁的厅堂笼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诡异色泽。
血水中站立的众人彼此漠然地对视着,黝黑的枪口与染血的刀锋像是互相狰狞嘶吼的獠牙一般,泛着致命的森然。
只是朴仁炫手中的刮刀却并没有指着身前被傀儡遮掩住的年轻神甫,而是垂在身体的一侧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夹着。
不同于身边的成员们那一脸的戒备与冷漠,男孩儿看向这个人的神色异常得平和,就连之前****刀锋时的狂热病态也缓缓褪下去了。
他下腹那个豁开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向外淌血,撕裂的布帛和下身黑色的休闲裤都被浸染了大片的深色印迹。
朴仁炫在所有身旁的成员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向着年轻的神甫缓慢地闭合了一下双眸,又从容地睁开。
瞳孔里流露出的光彩静谧且柔和,似是在用目光说着些什么的。
……你走吧,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圣台上的神甫将这个男孩儿的眸光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凛然抖了一抖,嘴唇轻轻抿起,显得分外的不甘心。
他能够感受到除了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几个人以外,教堂外还有一个人也在戒备着试图给他致死的一击。
就在教堂左侧那个大型卖场的顶层,那股气息尖锐且又冰冷,却偏偏收敛又冷静不带半点的躁动,笔直地朝向自己的头颅。
狙击手……而且是经验丰富到令人发指的狙击手……
年轻男人不易察觉地呼了一口气,面庞上谨慎的线条渐渐和缓了下来,似是决然地放弃了什么。
“算了……”神甫摇着头喃喃地说了一句,眉宇间不免有些没落的遗憾。
他探出手臂拔开挡在身前的傀儡,带着不明所以的眼神直视着朴仁炫,对那些对着他的枪口与刀锋视而不见。
“给我好好活着……我还会来找你的,弟弟……”
不大的嗓音在男孩儿的耳畔轻盈作响,他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只是用没有持刀的手掌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儿。
下一秒,神甫的双眸突然向上剧烈地翻白,眼看着似乎一瞬间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右眼瞳中无论是漆黑还是血红都刹那间消失,原本暴突蔓延的深色经脉也迅速地平和消散,属于暗种的一切特征都烟云一样飘散无踪。
修长的身躯一下子瘫倒在沾染着血水的地板上,仿佛被斩断了牵线的老旧木偶,失去了所有牵扯的力量。
随着这个人的意识消失,十几具傀儡也在同一时间纷纷瘫倒下去,如同被割下的大片麦田,一个接一个没有了挺立行动的力量。
“这……这……”身后执行组的成员都愣嗑嗑地看着面前发生的怪异一幕,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些什么。
“别紧张,”朴仁炫安然地说道,回手将刮刀还给了星伽,然后左掌轻轻捂着下腹的伤口走上前去,“这家伙已经走了。”
男孩儿走到倒在地上的神甫身侧,眯起眼眸打量着它的肌理与皮肤,之后会意地笑了笑:“果然是傀儡……”
他的面颊被透过碎裂窗框照射进来的初秋暖阳温柔地轻抚着,一丝丝的暖意让这个男孩儿嘴角的笑意更显出细碎的秀气。
他转过身看着教堂的角落里,依然被圣诞揽着的两个昏厥的女孩儿,笑意愈发地扩大、愈发地柔和。
“天亮了啊……”
***
远在跨海的万里之外,中华大地上的上海市。
一栋浦东的高层公寓中,躺在床上的人终于缓慢地睁开了有些迷蒙的双眼。
这是一个身体看起来异常瘦弱的年轻人,长时间的躺卧让黑发被压得凌乱不堪,随着他胡乱地抓挠更是随意翘起。
年轻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解开第一个口子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一条略显宽大的牛仔裤让他的瘦弱愈加突出。
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手将床头柜上的一副平光黑框眼镜抓过来戴上。
“哎呀,不行……头有点疼,”年轻人龇牙咧嘴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来以后不能再进行这么长时间的灵魂移植了……”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就这样赤着双脚在房间中慢慢踱起了步。
下意识地走到了房间的窗前,眺望着这座大都市清晨的喧嚣与浮华,他皱着鼻梁努起了嘴唇。
“哼……挺有意思的嘛,亲爱的弟弟。”
年轻人翻着眼睛思索了一小会儿,快步走回到床头柜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宫颜少爷!!!老天啊,您是多长时间没有联系我们了??家里人都快要急死了!!”手机里传出了一个惊喜而又惶急的中年人嗓音。
“行了行了……”年轻人颇显不耐烦地敷衍了两句,“喂,给我订一张机票。”
“嗯……啊??您说什么??”电话那边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傻了还是怎么回事??!我说给我订一张机票!”年轻人无语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给我订一张机票,汉语你听得懂吧??”
“是是是!!!少爷你想要定去哪里的机票??什么时候出发??”
“额……”他挠了挠凌乱的黑发,看向窗外越发耀眼的晨光,“这周日,去韩国首尔的。还有,我不要头等舱的,坐腻了,普通舱就好。”
“我知道了。那个,少爷啊——”
电话里的中年人还待再说些什么,只是他已经按下了通话结束的按键,然后随手将手机一把扔到了床上。
“越来越烦人了……”年轻人皱着眉头嘟哝着。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又瘫软地躺倒在床上,四肢摆成慵懒的大字平伸。
年轻人的嘴角微妙地轻轻翘起,似是回忆起什么精彩的事情:“我说过,还会去找你的……我宫颜晟可是从来不食言的。”
***
他回来了……我亲眼看到的……
我看到了他挡在我面前的背影……也看到了那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脸……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这眼前一片漆黑是怎么回事?!
我还要走到他身边呢!!不能让他再从我眼前走掉了!!!
所以这模糊的漆黑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
近乎偏执的强烈信念让病床上的女孩儿挣扎着恢复了意识,不断颤动的光滑眼皮忍受着白色光晕的照射尝试了几次终于完全睁开了。
素妍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白色灯光,一时间大脑空荡荡地混乱不堪。
时间过去了多久??这是什么地方??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昏过去了,只是昏厥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却仿佛撕碎了一片一片地充斥着脑中每一个角落,却无法完整地拼凑在一起。
这里……是病房吗??
环顾四周的素妍打量着并不大的房间,她发现自己是在打吊瓶,细细的尖锐针刺扎在自己右手的白皙皮肤中。
房间的另一张病床上还躺着一个女孩儿,她认出了那是居丽,还没清醒过来的队友此时依旧在安然地昏睡着,呼吸平稳而恬静。
我们都昏过去了……怎么会……
脑中飞速划过的零碎记忆猛地刺痛了她的神经,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副让自己嘶声叫喊的画面。
……瘦削的男孩儿被打飞栽倒,摔入了碎裂的长椅之中……
仁炫!!!!女孩儿脸色惨白地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又粗重。仁炫呢??!!仁炫呢??!!
不行!!她要去找他!!要去找他!!
这次绝不要……
混乱惶急的少女一把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洁白被褥,不顾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手背上的输液针都还没有拔下来。
由于焦急而面色泛起潮红的素妍想要翻身下床。
“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刚醒过来就要胡闹的病人呢。吊瓶还没打完呢,赶紧给我躺回去。”
房门处传来夹杂着微微喑哑的清朗声音,语气中满是笑意和暖暖的调侃。
“轰隆!!!!”女孩儿的脑中一瞬间像是被无数凌厉的惊雷轰炸撕扯,让她一时间僵住了自己娇弱的身躯。
这个声音……这个分外熟悉的声音……
有着她早就深深印在心头上的清朗,但却不知为什么多了她从未感受过的喑哑,似是喉咙被撕开过后无法愈合的喑哑……
素妍潮红的面颊不住轻微地颤抖着,她缓慢地把目光移向房门,急切的渴望与莫名的胆怯在剧烈交织着、糅杂着。
她看到了那个修长的身体,似乎比起三年前还要高挑瘦削的身体。
黑色的柔软线衣和黑色的休闲裤包裹着男孩儿环抱双臂倚在门框上的瘦削身躯,映衬得他清秀的面颊更显一分苍白与柔和。
朴仁炫静谧地微笑,目光温和看着自己的姐姐那张泛着红潮、神色呆滞混乱的稚嫩面颊。
“变漂亮了不少啊……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