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醒来,觉得自己躺在一片温暖之上,缓缓睁开眼睛,略微四顾,马上认出来,这里是山谷里的那片发光土。温软的细尘胜过世上任何一种床铺,舒适的感觉让钱多多觉得有些舍不得起来。当然,他还是坐了起来。
发光之地的边上此时正站着两个人,彼此相隔不到一丈远的距离,二人似乎在对话,听起来不太友好。钱多多揉眼细看,认出其中一个是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游医,另一个就不认识了,不过那人看起来很有派头,一身紫红长袍,眉须皆白,目估就知道是身怀大能的大人物。
钱多多赶紧重新躺下去,侧耳倾听,二人的对话隐约可闻:游医:这孩子是我救的,说白了他现在的命是我的,岂能你说交给你就交给你?
红衣老者:吴师弟,你怎么还是这样的犟脾气?我刚才说了,这小子杀了我的徒弟,我要为徒报仇,你怎么就不听呢?再说了,我的徒弟,论资排辈也得叫你一声师叔,你倒好,不但不替徒儿报仇,还护着仇家,师弟,你这做法可是有失情意呀。
游医:我呸!云神机,你少给我攀源带顾,当年自从你被逐出中岳庙的那天起,咱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我一个穷郎中高攀不起你这天下第一富派掌门。以我看,你那徒弟死的好,登封一带谁不知道你那个在驴宫当队长的徒弟飞扬跋扈胸狭暴戾?实话告诉你,这小兄弟我早就认识,算得上忘年之交,今天你休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红衣老者:吴天雄,我和你协商是给你面子,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这人我要定了,你若一意孤行的话,别怪我不念昔日同门之情!
游医:拿捏不住了吧?呵呵,今儿碰上你我就知道有架打了,废话少说,你能把我吴天雄打爬下,就踩着我的身体把人带走,否则,立马滚蛋!
二人言语至此,一场争斗在所难免,钱多多虽然心里为其貌不扬的游医担心,但他既然刚才敢说出那番气壮胆阔的话,说明并非泛泛之辈。他微微翻了一下身子,头枕在胳膊上准备观看两个老头打架。
说话间红衣老者已经腾身而起,至空中后双手成鹰爪状,红光闪耀,同时身形时隐时现,速度奇快,几番身形变化后已然落在游医面前,那闪光的双爪分上下两路直攻游医的面门和左肋。
如此身法和招数,一看就知道非名门正派的路数。
但见游医并不惊慌,右脚微微发力,双臂伸展,大雕一样滑出一丈开外。再看双手,已经弥漫出淡蓝色光晕。
钱多多心里明白,二人施展的并非武功,乃是传说中的法术。他一时觉得有点梦幻,那个平时走在大街上没有半点奇异之处的游医老头居然身怀高深法术,此时正身法敏捷地与人斗法…世界太疯狂了……
电光石火之间,双方已过数招。各自手上象征法力的光晕似乎随着战斗的升级比先前更见明亮。发光土翻涌四起,宛如云起云涌,使得钱多多视线受阻,仅能依稀辨别二人身影。
又几十回合,二人对峙落地,看样子一时难分胜负。
钱多多趁此间隙一骨碌爬起来,穿过烟尘叫了声“住手!”
游医回头见是钱多多,当即笑道:“小兄弟醒得真是时候,老朽正准备揍人呢,兄弟先靠边儿,看我如何收拾这老匹夫。”
“呵呵,吴老头儿神勇我刚才都看到了,行了,别打了。刚才我听那老爷子的意思是冲我来的,由我来和他理论就是了。”
“恩……”游医,思忖了一下,“也好,有什么话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放心,有我吴老头儿在,他不敢糊弄你。”
“恩恩,吴老头神威,吴老头神威。”钱多多抱拳施了一礼。
游医笑笑退至一边。
红衣老者见钱多多突然醒来要与自己理论,面色微微有变,似带着几分心虚,然而这样的神情只是一瞬间,继而就恢复了高傲姿态,先发制人,“钱多多,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行凶杀我爱徒,师徒如父子,你杀我一徒等同灭我一子,此仇不共戴天,今日看老夫取你小命儿,替爱徒报仇!”
“好!好好好!”钱多多啪啪鼓起掌来,“老爷子,你这一番陈词估计是提前打好的腹稿吧,听起来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细辩还能让人产生三分感动。真的老爷子,如果真是我杀了你的徒弟,你能如此为徒报仇实在是可恭可敬,可惜的是你误会了,你的徒弟并非我钱多多所杀,我只不过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我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孙之已经死了。”
“狡辩!众所周知,你与我徒弟素有恩怨,自打你离开驴宫后,之儿已经大义思过,这些天常常对我说希望能和你重归于好,今日向我借了寻踪鼠,说是要找到你的下落当面致歉,冰释前嫌,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杀了他!”红衣老者说话间眼睛里竟然滚出泪水。
钱多多一时被对方的眼泪迷惑,缓和了声音道:“老爷子,你先别激动,你听我慢慢给叫你解释……”
“你休想糊弄老夫!”红衣老者的袖口中忽然滑出一柄窄细的短剑,脱鞘握在手中,指着钱多多道:“受死吧!”
游医噌地护在钱多多面前挖苦道:“云神机,你还有没有脸面?面对小自己几十岁,赤手空拳的小辈,居然抢先使用武器,你与老夫打斗也没见这么正规,难不成你害怕赤手空拳打不过我这小兄弟?”
红衣老者一时语塞,支吾了几声道:“对这样的杀人恶贼老夫焉用讲究什么江湖道义?吴天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给我让开!”
钱多多截了话道,“吴老头儿,谢谢你这么够意思,我钱多多此生结得你如此朋友纵死无憾了。不过这老爷子说的对,这是他和我之间的事,我们自己来了结,”然后压低声音道:“看来这红衣老头儿今天是非要动粗不可了,一会儿你站旁边给我加油打气就行了。”
游医迟疑了一下,“那…那好吧,我一把年纪了,不能抢你年轻人的风头,不过小兄弟,听说云神机这老家伙这些年修炼了不少歪门邪术,你可要小心啊。”
“恩恩,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钱多多冲游医点点头,扭头对红衣老者道:“老爷子,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徒弟不是我杀的,如果你非要像你徒弟一样胡搅蛮缠,是非不分,那我钱多多今天只好不敬了。”
“无知狂徒,就凭你还想与老夫抗衡不成?看在你乳臭未干的份儿上,老夫让你十招,出刀吧!”
钱多多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刀刚才在与官兵打斗的时候被胡子踢飞了,胡子刚才返回去捡,说不定现在还在他手里,冲红衣老者嘿嘿笑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家伙还在捕头的手里,要不咱赤手空拳玩儿几回合?”
红衣老者闻听此言,莫名奇妙说了句‘老夫忽想起今日还有事,日后再找你算账!’纵身腾空,落入树林中,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