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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我是电网里的一只苍蝇

我是电网里的一只苍蝇,中规中矩是历代祖先留下的遗训。怎么爬行,如何展翅,什么路线,哪种姿势,都有一套又一套既定的规矩,循规蹈矩是我心中永远不变的真理。

我是电网里的一只苍蝇,强大的电流使我不得不服服帖帖。偶尔,我一不小心将脚触及电网,突然之间,一股震撼心灵的力量从脚趾开始,瞬间传遍全身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处肌肤,每一条血管。我的心战栗着,麻木着,在战栗中麻木,继而又在麻木里战栗。之后,我的大脑里形成一道深深的烙印。这就是生活的磨炼,这就是蝇生的规则。没有许许多多的跌爬滚打,没有一次又一次的血肉创伤,你的蝇生将时时刻刻面临触电,面临更多更大的打击,甚至面临死亡。所以,我学乖了,每次还离电网老远,我就改变爬行或者飞翔的方向。多转那么一些距离,换来的是蝇的安全感,没有压力,没有赌博,就算也没有成功,但至少我赢得了平平安安的蝇生,没有恐惧和暴力的蝇生。

我是电网里的一只苍蝇,用死去赌博生不是我的蝇生选择。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时候,我选择随波逐流。蝇们怎么说我就怎么说,蝇们如何走我也跟着走,蝇们郎个飞我就郎个飞。我不擅自改变语气,也不独自变更路线,更不自个变换姿势。我不说蝇们不说的话,不做蝇们不做的事。蝇们都说的,我也凑凑热闹,将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不认真去寻根究底,更不将这些话写成文字,让被说者抓住把柄。如果是那样,它可以说我造谣,也可以告我诽谤。蝇们都只是说说而已,它们谁也不会去追问。一旦我惹是生非,那些流传开来的文字就是我造谣诽谤的铁证,那些最先说出来的蝇,绝对不会说是它说的,更绝对不会提供什么真凭实据,而我此时却要担当所有的责任。如果被说的蝇是我们蝇中掌握一定实权的官吏,我岂不成了它手里随时可以捏死的一只蚂蚁?曾经有一个叫张志新的,在所有的同志都天天高举巨像、高喊口号的气氛中,却傻帽地提出反对,她喉咙被割断的命运可想而知。活着就是幸福,好死不如赖活着。无论活着时的身份如何低下,生活质量怎么低劣,但多多少少还是拥有神圣的生命权力呀!用冒险的勇气去触动权贵们布下的带着强大电流的天罗地网,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纵使权贵们良心发现,也至少把你搞得缺胳膊少腿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后悔都来不及呢!

我是一只电网里的苍蝇,委曲求全是我的蝇生真谛。我深深地知道,电网是为我们这些没有最高地位的蝇们布设的,而电的开关掌握在权贵们的手里。权贵们是不用担心触电的,它们可以在自己接触电网之前关闭电源,也可以给自己穿戴上绝缘材料做成的服装、鞋、帽和手套。它们还可以通过将电压调到安全范围内,让自己痛快而安全地感受触电的感觉,将这种畸形的兴奋寄托在那些被强劲电流击得死去活来的蝇们身上。我只能选择沉默,在自己的生存权利受到威胁的时候,在自己的经济利益遭到侵害的时候,在许许多多自己无法抗争的时候。我的泪水往心里流,被打脱的门牙往肚里咽。我本来就胆小,平时都离开电网远远的。可有时候电网上的电压太大,形成一种强大的高压态势,远远的我也随时可能被电击倒。于是,我学乖了,我总是先看看,听听,如果那里有蝇,我就小心翼翼地过去;如果那里没蝇,我就宁愿原地休息,哪怕饿着肚子,闲得发慌,也不敢贸然说话,冒险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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