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箕子棠在这时走出,向卫夫雄跪了下来,“父亲。”两人泣不成声。
卫夫雄闭上了眼睛,却也止不住泪水。“你们的母亲,还好吗?”他说,“她们改嫁了吗?”
“母亲从未改嫁,也从未有过改嫁的心思。”卫子箕卫子棠异口同声。
“我好想她们。”卫夫雄叹息道。
子箕子棠互相看了一眼,转身朝鸾自歌俯下身子。子棠道:“父亲曾经对大小姐多次追杀,不留情面,但请大小姐高抬贵手,放父亲归家,此恩我们定将没齿难忘。求您了!”说着,俩人就要对鸾自歌叩头。
鸾自歌慌忙拦住俩人,她看了看卫夫雄,也看了看小肆,终究道:“这件事本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但是对于我而言,只要卫老前辈放弃报复的念头,我何必再念念不忘呢?”
子箕子棠先是对鸾自歌行礼,再是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了卫夫雄。柏高和小肆等人也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卫夫雄仰天道:“罢了,我这大半辈子,都花在了为争口气上,后面的岁月,我想过得平淡些了。”
子棠子箕惊喜万分。
这件事,终究得到了圆满的解决。鸾自歌同意不再追究,卫夫雄询问了子箕子棠母亲的住处,飘然而去。
子箕子棠在送别时,依依不舍,跟着卫夫雄一程又一程。柏高小肆等人知道情况,都避了开去,让他们父子三说说话。
“你们真的不跟我回去吗?”卫夫雄再次确认。
“是的,父亲。儿子在走之前已经跟母亲说好,这次出来本为跟小肆先生多加试练,如果没有做出点名堂就匆匆回去,即便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也会被母亲责怪的。”子箕不方便说话,全靠子棠代劳。
卫夫雄本想说,你们跟着我也能得到指导,但是转念想到那个看似小孩子的家伙,摇摇头道:“也好,那位小肆先生是吧,我也曾看他指点你们一二,颇有章法。虽然他只是个普通人,但却聪明绝伦,老成精练,你们跟着他想必受益颇多,也好。”
子箕子棠点头称是。
收拾一番后,车队便再次上路了,不过相比于之前的两天,行进速度慢了太多。部分牛车被毁坏了,货物不得不由一众修者背负前进;部分修者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不过好在无人折损,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还有,必须分出部分保有战斗力的修者,看押俘虏的林匪前进,交付给卫城处理。
好在车队遇林匪的地方本就离卫城不远,再慢,在天黑前紧赶慢赶也到了卫城。
当到达了卫城时,众人莫不松了口气。柏高乐浪陶唐叔得在商议之后,将车队分为三队,一队由乐浪带领,前去登记货物,一队由陶唐叔得带领一众受伤的修者去休息的地方,一队由柏高带领林匪俘虏,交付给卫城。
乐嘉抱着小肆必然是要跟着乐浪的,子箕子棠必然是要跟着小肆的,而鸾自歌和孟盈进城后就告辞离去了。
“货物还需要登记吗?”小肆问。
“我也是很久没有到卫城里来了,这规矩还是柏高告诉我的。地方虽然我认识,但是却不知是何时改了这用处。”乐浪深吸一口气道。
乐浪所说的地方是一处宽敞的大厅,大厅虽大,但是门却比大厅的宽度还要宽上三分,进出的人熙熙攘攘,挤肩接踵。乐浪几个站在门外,看着这人流,一时间有些傻眼,恐怕大厅里的人就比一个村子里的多多了。
乐浪楞了许久,方才道:“卫城繁荣,果然名不虚传。但是门这么大,又没有护卫,就不怕有人见财起意吗?”
他的旁边有个路人,无意中听到乐浪这句话,冷笑一声:“卫城有十三护卫七武者三泰斗,不知名的厉害修者更是无数,鸾城主一身修为无人匹敌,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卫城撒野?”
“额……”乐浪默然无语,发呆一会后,招呼后面的修者把货物搬进大厅。
大厅大,人很多,却显得井然有序。乐浪一行人刚刚费力挤进大厅,便有眼尖的小孩靠过来,先是行礼,再道:“大人是第一次来交易大堂吗?”
“交易大堂?这名字倒是不错。我们的确是头一次来,有何指教啊小兄弟?”乐浪笑眯眯道,靠过来的孩子粉雕玉琢,衣衫洁净,极是可爱。
这孩子很正经地讲话,却脱离不了奶声奶气的感觉:“大人叫我小卓就好,我是交易大堂指派来专门负责引导各位大人交易的童子,如果您需要登记货物,请跟我来。”
小卓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乐浪等人讲解交易大堂登记货物的流程。
说来也简单,交易大堂本是卫城为了方便每年的贸易年会特意改建的,平时倒也没这么多人。货物登记无非就是请专人来评定货物的价值,然后货物会寄存在交易大厅,方便展示。所有人可以在任意时候来交易大堂查看自己的货物,或者说浏览其他人的货物,一切交易都通过交易大堂完成。当然,一旦交易达成,交易大堂会抽取部分作为佣金,除此之外,大堂的一切服务都是免费的。
听完后,乐浪若有所思。这一切一切的基础都是卫城的信用,从大堂的人流来看,显然卫城的信用好的不得了。
“那如果说,两方的货物价值不相等,而又都想交易,大堂是如何处理的?”子棠想到个问题。
小卓头也没有回,想必是回答这样的问题多了:“处理方法很多啊,大堂可以找第三方参与交易,或者两方坐下来协商,实在不行,大堂也可以暂时作为第三方,补足差价。”
“具体是怎么做的呢?”乐浪也来了兴趣,追问道。
“几位大人在登记货物的时候就明白了,我们到了,请稍候。”小卓将众人引到大堂后面的房间门口,他先是朝里面望了望,回头笑道,“大人的运气很好,这里有间空着的。里面有专门评定价值的评定师和仆从,请进吧。”
小卓并没有跟随众人进屋,向乐浪等人施礼后里去。一行人涌入房间,开始所谓的货物登记,价值评定。
“上等山猪肉干,重量若干,价值四百五十。”
“上好祝余丸十八颗,价值一百八十。”
“半截枇荔香,价值一百一十。”
……
评定师是位年迈的老者,他一边随手翻看货物,一边用着抑扬顿挫的声音报出结果,一旁紧跟着的仆从一笔一笔地记录下来,而乐浪等人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位老先生可是了不得啊。”乐浪用他自己都没注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不到一碗茶的时间,近百件货物已经评定完毕。乐浪赶紧上前行礼,道:“辛苦老先生了,晚辈有些问题,不知道可以麻烦老先生解答吗?”
评定师在评定的时候随性十足,当评定结束却显得彬彬有礼:“大人客气了,尽管问,尽管问。
“这价值五十,价值一百什么的,有什么用处吗?”
“看来你们是第一次来这交易大堂。很简单呐,我们所说的价值,只是由大堂评定的结果,大堂会按照这个价值收购所有人的货物,你可以在这个价值的总额度内选择购买你想要的任意货物。当然,每人心中都有一个价格,并不妨碍,但是在大堂记录的时候只会按照货物登记时候评定的价值计算。”
“哦,那如果交易的货物超出了额度,或者少于额度,又该如何?”
“这个不难处理。其实两种情况都是一样的,都可以视作少于额度来处理,一是可以协商,二是由第三方提供差价的货物来补足。而往往都是由大堂来做这个第三方。前面的大厅里的各个房间,就是用来展示货物的,而大厅正中央的影壁,就是用来通报这种问题,寻找第三方的。大人出去时,可以顺便看看。”
“那万一记错了呢?哦,不好意思,无意冒犯,只是问问。”
“那是断然不会的。”老者微笑着,语气却是极度地肯定,“简单来说,大堂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比如说,引你们进来的童子,小卓,当他把你们引到我这里来后,回去必定会记录下,他在某时将某些人引入某个评定师的房间,这些人外表如何,携带货物估计如何,有哪些具体的特征。然后我这里也会记录一遍,房间里的仆从会再记录一遍,大堂门口虽然没有护卫,但是里头却有不少明里暗里的护卫,他们也会记录一遍。这是老朽知道的,不知道的,暗地里还会有多少人在记录。虽然记录的内容不会大致相同,但是必定会有交叉。”
“我们会在交接班的时候大体核对,然后每日都会再整理核对。虽然会有遗漏错失,但是在重重记录下,不可能存在记错的地方。”老者看着乐浪又惊讶又疑惑的神色,补充了一句,“至少,在大堂开放的十数年来,从来没有过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