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日常的积累,变成一个个文字时,她沉甸甸的心忽而轻松了。
也许有太多的累,每天,她总感觉自己的心很重很重,跟她的脚步一样,无法像儿时般轻快地迈出。即使儿时的小路,满是沟沟坎坎,她也满不在乎;而今,即使走在平坦的大道上,也觉得每迈一步都很沉重。
健步如飞,是心在飞。那是儿时朗读同学的作文时,她心里突然冒出的念头。那时,无论是去学校,还是去外婆家,或者去一个什么新鲜的地方,她的脚步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当别人的作文中,描写什么人赶路,一旦用上“健步如飞”一词,她便会想到自己某些时候。
对什么地方好奇还是对什么人好奇呢?今天,她的脚步似乎也可以用这四个字来描述的。还有四个字,也可以描写她此时的心情,那就是归心似箭。是归去吗?当然不是。日日归去,日日如此?似乎是不现实的,或者太过夸张了。不过,她的心,的确如箭在弦上,快要射出去了。
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事让她如此急迫?她不知道,或许她早就知道吧。
那不过是一个信息,一个很陌生的人的信息。可在她的心里,似乎又是一个很熟悉的人。似是相识千年万载,或是前五百年曾回眸的。不过,感觉上也并非是贾宝玉与林黛玉最初的相遇。“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她在心里哼着这样的句子,脚步却没有迟疑,不像是站在那老了的屋前,感叹时光的易逝和物是人非。只是有一种无奈,也有一种欣喜,在她的心中交替出现。
走过那座廊桥,或许就可以看见他的影子。这么想着,脚步加快了。平静的心,也开始怦怦跳动。该去,还是别去,这样的选择,她曾经历了千万次。她也曾很直接地问过他。他断然地说:一定要见的,因为这缘分是早已注定的,他不能违背上帝的旨意,否则,他们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
她不相信有上帝。但她相信这世间应该有缘分。不然,怎么会在这千万人中,偏偏只与他相遇呢?
照片中的他,居高临下,风度翩翩;而她发给他的照片,则是古老的亭子边,有一临水而坐的女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满池残荷。没有抚琴,没有吟诗,只是静静地陪伴着那些荷,静静地注视着那池水。也许,在她的梦中,他曾经出现过,转瞬间又消失了。
想到这儿,她的脚步随思绪一起迟疑起来。脚步忽而又沉重了。她是一个传统的女子,他是一个守旧的男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遇见呢?如果此时的她,孤身一人;而他,也不过是漂泊无依的男子。那她的脚步绝对不会迟疑的。决心,经过多个回合的争斗,终于迈出了沉重的一步,心欢快得如一只飞翔的小鸟。可如今,眼看就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怎么反倒迟缓了,不敢再走一步了?
终于,当她再次抬起沉重地脚步,将心小心地护送回胸腔的时候,她抚了抚头发,昂首挺胸地向他走去。
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见面。一切都不过如此。他们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对视,握手,紧了紧,然后远远地拥抱;然后,面对面地坐下,他为她倒茶,她为他倒酒。聊了些路途的见闻,临时的变动,然后碰杯,茶与酒的对峙,也很默契,是心的默契,终于在面对面时,他们抵达了相互的内心。于是,所有的语言都成了多余。
有些人,相守一辈子,却也不知道对方需要的是什么;有些人,却在相遇的瞬间,读懂了对方。于是,人世间,就有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有了最陌生的熟人。
自己的左手牵着自己的右手,永远不会产生电流;而当他的左手牵着她右手的时候,她的脸竟然霎时红了。仿佛初恋时牵手的感觉,仿佛心中的秘密被人看破了。
不过,这样也好。心与心,再没有距离;然而,最后一步,却永远也不会迈出。这是他们的约定,也是相互要守住的底线。
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又开始充当平日里的角色了。他的信息到来的时候,她的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一个问候,一份牵挂,从此埋藏在各自的心底,却永远也不会突破那道防线。
拧开灯,打开电脑,敲响键盘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稳稳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