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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北非战争

北非战争本是一场有可能不会发生的战争,却因为希尔德里克国王犯下了不应该犯下的错,而给了查士丁尼一个宣战的机会。533年北非战争爆发,534年罗马征服了北非。

北非被汪达尔王盖撒里克征服以后,向东罗马称臣,盖撒里克死于477年,当时有87岁的高龄了,北非风平浪静了一阵子,他的儿子和三个孙子也先后登上王位。

希尔德里克国王是其中的一个孙子,他在523—530年在位。希尔德里克本身并不好战,但他在位期间干了两件不得民心的事:其一是归依罗马天主教主流派。历史上记载汪达尔人和大多数日尔曼蛮族一样,都是阿里乌斯派基督徒,希尔德里克执意要信奉与阿里乌斯派水火不相容的基督教正统派,那么自己跟大臣贵族们之间也变得互不相容了。其二,他杀了前任国王斯拉撒曼德的王后,也是东哥特王提奥多里克大帝的妹妹埃玛拉弗瑞达,以及和她陪嫁来的东哥特卫兵。本来,只要北非的汪达尔国和占据意大利的东哥特国永结秦晋之好,互为依靠,那么东罗马帝国也不会轻易攻击两国。这样一来,汪达尔和东哥特就绝交了,他自己一意孤行的决定终于导致了自己的孤立。

530年,希尔德里克的表弟盖利摩发动了宫廷政变,自立为王,软禁了废王希尔德里克。这下查士丁尼皇帝认为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因为希尔德里克与东罗马关系素来很好,又是名义上的臣属关系,皇帝于533年派遣大使前往北非,命令恢复希尔德里克的王位,这一命令当然会被拒绝,于是东罗马向汪达尔宣战。说起派兵的过程,还流传着一个有意思的传说:说是原本宫廷里财政大臣和内务大臣全力反对出兵,朝中意见不一致,后来贝利撒留突然发现自己乡间别墅的酒窖里,红葡萄酒经常莫名其妙自动溢出来,皇帝看到这个现象,认为是个吉兆,于是贝利撒留决定出兵。

533年,贝利撒留带领着自己的远征大军,从京城君士坦丁堡出发。他手下兵力包括了1万步兵,5000骑兵,600名赫卢利骑兵,400名匈族骑兵弓箭手,共乘了500艘运输船,有92艘战舰护航,舰队还有2万名水手,这是不能进行陆战的。君士坦丁堡居民对此举动的反应并没有想像中的热烈:北非是一片广阔的土地,1.6万军队实在称不上为多,况且他们看到过场面更壮观更强大的远征军出发的情景,也就是60年前利奥皇帝派10万大军、1100艘战船征讨北非,那次才能称的上是真正的无敌舰队,可结果惨败而归,这次兵力比上次少多了,结果难道还会有不同吗?

赫卢利骑兵

这次最明显的不同,就在于远征军统帅是贝利撒留,而不是别人。

贝利撒留这次出征,有幸运也有麻烦的事情:幸运的是,占据意大利的东哥特王国与汪达尔关系恶化,愿意帮助帝国军队,愿意让贝利撒留中途在哥特人控制的西西里岛上暂作休息,补充粮食和水。汪达尔的海军势力强大,从盖撒里克时代开始,就占据地中海的制海权,控制了很多年。现在正好赶上汪达尔的属地撒丁岛发生暴动,汪达尔王盖利摩的弟弟率5000精兵和全部舰队去撒丁岛平乱去了,无更多的人手拦截罗马舰队。麻烦的是,后勤保障出了些问题,供应部队面包的不良商人以质量差的代替好的,用没有干透的变质麦子做面包,结果一下子吃死了大约500多名士兵。

贝利撒留在西西里稍作休息,随后就带了舰队启航登陆北非。当时汪达尔王国的首都建在古城迦太基。这个城市当年在布匿战争之后被罗马夷为平地,后来据说是因为凯撒的命令才得以重建,又成为了罗马帝国非洲行省的首都之所在,汪达尔在北非建国以后,也选择了在这里建都。贝利撒留没有选择突袭迦太基城,而将登陆地点选在城东150英里、行军距离大约10天的海岸。

贝利撒留登陆之后选择了沿海岸公路向西水陆前进,向迦太基城方向推进。他的行军路线是这样的:亚美尼亚人约翰担任先锋,带领了300名精锐近卫重骑兵在前面开路;在左侧内陆方向5公里处,派出由匈人和马撒格泰人(古代曾杀死波斯居鲁士大帝的部落)组成的独立支队,600名骑兵担任掩护;贝利撒留自领主力,与前锋保持5公里左右的距离行军。这个箱式队形可以保证前锋和侧卫一旦遭遇敌人的大部队,可以及时得到主力接应,而主力也不至于受敌突袭而败。

盖利摩听到罗马军队逼近的消息大为惊慌,立即决定杀死了软禁在狱中的废王希尔德里克,然后集合城中所有能战之兵士,1万多人。这1万多人基本上都是骑兵,机动能力比罗马军队要强,罗马军的1.5万人有三分之二是步兵。

盖利摩的作战的特点是纵深迂回,分批合击:由王弟阿马塔斯率兵2000出城向东,正面迎击贝利撒留,南侧翼由侄子吉巴蒙德率兵2000从侧面来回包抄,盖利摩本人率主力5000多骑兵进行深远迂回,目标是绕到罗马军背后攻击。这个计划乍听起来还不错,但是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汪达尔人仓促迎战,兵力本来就不足够,犯了分兵的致命错误。二是在那个没有无线电通讯的时代,各支部队的完美协调攻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分进合击要想成功,要么是小场地内的战场协调,要么就要靠运气和作战的决心。几支军队只能做战略配合,无法做有效的战术协调。这场战役之所以叫十里之役,大概是因为它在离迦太基城东10里的地方发生的。

正面汪达尔王弟阿马塔斯的军队与罗马先锋正面相迎,首先发生战斗,约翰的300名罗马骑兵虽在人数上占劣势,但都是精挑细选的近卫重骑兵,一举击溃了汪达尔的骑兵,阿马塔斯阵亡。史载阿马塔斯作战十分英勇,拼力奋战,手刃了12名罗马近卫军。但约翰行事鲁莽,遭遇战斗发生的时候他派人飞报贝利撒留主力,战胜之后他又苦苦相追,一直追到迦太基城门外,这样就造成前锋和本队之间的空隙拉得过大。

发生第二个战斗的是在南侧翼,这里是600罗马的蛮族雇佣兵对2000汪达尔军的战斗,也是兵力悬殊,罗马军处于劣势,但来自亚洲草原的骠悍民族有着阵前单独格斗的癖好,在一场一对一的斗争中,匈人的勇士击败了汪达尔勇士,汪达尔军气为之夺,结果也是纷纷逃跑。

而盖利摩亲率的汪达尔主力5000人,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迂回到位,没有绕到贝利撒留的背后,而是提前向海岸拐了个弯,截到了罗马主力前头,遭遇了一支800人的罗马近卫军,并将这支罗马军杀至溃散。这是贝利撒留听到前锋与敌交战的报告后,立刻从本队派出来增援前锋的一个小分队,位置处于主力和约翰的前锋之间。

在这个时刻,如果盖利摩乘胜向贝利撒留的主力作正面突击,至少还可以来一次主力交锋,说不定还有些胜利的希望,可是盖利摩在胜利的战场上意外发现了早些时候弟弟阿马塔斯被杀死的尸体,遂不顾一切抚尸大恸,决意要将尸体安葬好了再继续作战。结果汪达尔5000主力停在战场上无所事事,只有少部分人在安葬尸体。最后被贝利撒留收拢部队后将赶上来的盖利摩军队一举击溃。

盖利摩逃跑的时候也没敢进入迦太基城,因为约翰的罗马前锋已经先于他赶到城门口了,盖利摩只能绕城西逃。贝利撒留占领了汪达尔首都。

贝利撒留下一步计划仍然按兵不动,因为非洲范围太广,逃敌又大都是骑兵,他的兵力不多无法穷追。可是汪达尔上次战役是十分仓促上阵的,真正的主力还没有召集起来,如果给盖利摩长点时间的话,他会东山再起,那么贝利撒留倒乐得省去了跑腿的功夫,等盖利摩自己送上门来。当然贝利撒留也没有空闲着,他一进城就命令士兵抓紧时间抢修城墙工事,准备迎战盖利摩下次的围城之战。

果不其然,盖利摩不但集结了非洲腹地所有的汪达尔残余军队,而且还会合了由另一个弟弟查宗所率领的军队,这个军队当初是用于远征撒丁岛平叛的。查宗的手下几乎全是汪达尔的精兵良将,听说本土受到了罗马军的入侵,匆匆忙忙从撒丁岛撤回来,这股势力形成了反攻的主力。据说当时这支军队总共有10万人,经后来学者研究说明了这又是一个夸张的数字,学者的估计,汪达尔军当时大约在1.5万到2万之间。

贝利撒留听说盖利摩要举行反攻,就立马率领了大约1.3万罗马军出城向西30公里迎战,533年12月6日,发生了史上称为“特里卡麦伦”战役。

在这次战役中,双方隔一条溪水相互对峙,罗马在东边,汪达尔在西边,水浅可以徒涉。贝利撒留中央和右翼安排的是近卫骑兵,左翼安排的是蛮族联盟军,匈人部队在守城期间因为贝利撒留禁止劫掠使士兵心存芥蒂,有哗变的危险,所以贝利撒留将匈族骑兵单独分成一队,与主阵地远远相望,免得万一匈人阵前倒戈冲乱了阵脚。罗马步兵则在主阵线后方列阵,形成一个防御系统的基地。盖利摩的汪达尔军将查宗的精兵放在中间位置,紧接着后面的是非洲土著部落摩尔人的轻步兵,而盖利摩的骑兵部队负责机动总接应。

战斗伊始,贝利撒留命令亚美尼亚人约翰率前锋重骑兵涉过小溪,发动试探性的进攻,头两次都被威武的汪达尔人赶了回来,第三次,约翰振奋精神一鼓作气突进到汪达尔阵形中央,冲散了对方原有的阵形。在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格斗之后,查宗阵亡,中央的精锐一经挫败,汪达尔全军覆没,盖利摩逃跑至西北非的山地。在这样的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汪达尔死伤者达800人,而罗马阵亡的只有50人。

贝利撒留知道这次胜利对于整个战争的意义。这次战争直接导致了汪达尔主力的脊梁已断,如果能够一鼓作气追下去的话,北非的格局就可以固定了。于是他果断地指挥士兵抢占汪达尔大营。仓促之中,汪达尔王国的国库都未来得及带走。

劫掠之后,军营里充满了各种珍贵物品,当时的罗马军队是雇佣军的性质,一看见丰富的战利品就顾不上打仗了,贝利撒留几度严令士兵放下战利品乘胜追击,居然没有一支部队服从他的。难得的是贝利撒留带士兵打了些胜仗,比较有威望,手下不会立即哗变,但是要想完全控制好部队,恐怕连贝利撒留也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罗马士兵抢的足够了,贝利撒留才收拢部队组织追击。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有任何一个对手想到用这些丰厚的珍宝作为诱敌之计,打回马枪的话,百分之百能够成功。这是那个时代军队特色决定的,连贝利撒留也没有办法。贝利撒留还是派了亚美尼亚人约翰带先锋重骑兵在前穷追盖利摩,将盖利摩封锁在帕布亚山中,冬天严寒又碰上了大雪封山,没有食物,盖利摩已经成为笼中困兽,再勇猛也无济于事。可是一直顺利的约翰却在一次作战意外被自己手下的士兵误伤而阵亡。第二年3月,饿得没有办法的盖利摩终于肯出山投降,至此北非的汪达尔王国正式灭亡,罗马征服了北非。

约翰被误伤阵亡

这一年是534年,年轻的贝利撒留才29岁,凭借16000兵力征服了北非,这对于一般人是很难做到的。贝利撒留带着盖利摩和缴获的汪达尔国库的奇珍异宝,回君士坦丁堡献俘,这是贝利撒留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东罗马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取得过这样大的胜利了。贝利撒留在君士坦丁堡举行了古罗马的凯旋仪式,这是君士坦丁堡成为帝国首都以来的第一次,这在罗马帝国最近几百年来也是首例。

贝利撒留顺利当选为下一年度的唯一执政官。这个时代的执政官没有实权,更主要是一种崇高的荣耀职位,不像罗马共和国时代那样重权在握,像当年东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和法兰克国王克洛维,就有罗马执政官或等同执政官衔。

盖利摩的结果如何呢?他最终被赦免了,不仅没有丢掉性命,也没有坐牢,查士丁尼赐给他一处君士坦丁堡城外的住宅,得以终老,他一直活到553年,病死,终年73岁。从此汪达尔人作为一个民族国家就消失了,当时很多的汪达尔人就留在非洲,成为了罗马的臣民,后来又作了阿拉伯帝国的臣民,渐渐地被当地其他部族同化了文化习俗以及礼仪。甚至还有很多汪达尔人加入罗马军队,被派到东部前线与波斯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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