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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度过了好几个暖冬的小小鹿城难得地下了一夜的大雪,今早翻身迷迷糊糊地从微微睁开的两条缝里看到窗外的景色时我一下子就醒了,随手拽出塞在被窝里保暖的衣服换上,迅速套上睡衣睡裤,三两就从上铺蹦下来。下铺的张子期被我的动静吵醒了,伸了一个懒腰,眯着眼睛带着几分睡意问:“几点了?今天早上有课吗?”“下雪啦!”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边喊一边准备开门向那片白茫茫奔去。

“千鹤,你起来啦?等一下哦,早餐就快做好了……”

蒽?这里……不是学校寝室楼……也……不像是家里啊……那……我在哪里呢?刚刚和我说话的人又是谁呢?听声音应该是男的,给我做早餐……难道是……老爸?“老爸老爸!你在做……”我屁颠屁颠儿地跑到烟雾缭绕的厨房里想看看我亲爱的老爸在给我做什么好吃的,结果看到的是厨房里那个模糊的庞大身影,在那里一边哼歌一边忙碌,不,不对,他不是我爸,我爸爸的体型是属于清瘦高挑的那种,怎么可能会像他一样这么胖。

“你是谁?”我问。他听到我说话,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地转过身……

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我被拉回了现实,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位子上,我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眼睛找不到任何焦距,双手却不自觉地跟着这声音鼓起掌来,大概三四十下之后我才真正清醒过来。

“原来是梦啊……”我呢喃了一句,调整了一下坐姿,拍拍脸蛋准备认真听课,抬起头却正对上外教老师“波斯喵”一蓝一绿的注视光波,“...Weakup?Soundslikeyoureallyhaveasweetdream!”

这句话伴随着大家的笑声传递给我的大脑——啊……糗大了……

“可不是嘛!我们谁都叫不醒你,还是'波斯喵'有办法,带动大家一起鼓掌,你真的就跟着鼓了,虽然这一手有抄袭之嫌……”超级爱吃却怎么都吃不胖的木思咬了一口鸡肉卷,继续做花痴状,“你说,'波斯喵'的脾气怎么这么好,你在他课上睡得都打呼了,他居然不生气,把你叫醒了也没让你站起来回答问题,还和平常一样准时下课,而且人又长得这么帅……”一看见美食就两眼放光的木思对于别人的评价最后一句一定会停留在外貌上。

“嗯,不过也还好是在大学,如果是在高中的话一定会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批评导致拖堂的。”我一边喝水提神一边感慨。

“你们俩还在这个教室里慢吞吞的干什么呢?还有你,木思,你居然还吃上了……”寝室长何晟鑫上完厕所路过教室门口看见我们还在教室里磨蹭探头进来问。

“补充点能量嘛……”说完木思又咬了好几口鸡肉卷。

“你们知不知道下一节是谁的课啊,还这么磨蹭!”寝室长见我们没有要动的意思,皱起眉头问道。

“谁的?”木思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转头边咀嚼边含含糊糊地问我“你知道吗?”

“还有一节课吗?不是该吃饭了吗?”我一脸茫然地望向寝室长。

“下一节,‘零容忍’的课啊!猪!!还不快走!!!”寝室长实在忍无可忍,几个快步进来拽住我们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零容忍”是我们的翻译课老师,因为她在大一开学第一节翻译课上跟我们自我介绍时说过“我对一切不守纪律的行为,包括迟到、影响其他同学上课,作弊,不按时完成作业等等等等都是零容忍的态度!”并且一直严格贯彻执行,于是就有了这个绰号。

“天哪,那还走什么,赶紧跑起来啊!!”木思一听是她,立刻抓紧我们的手一路往601狂奔。

“还好……老师……还……没来……”我们在教室门口喘着粗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哪儿啊,老师早就来了,她在教室里找遍了都找不着那个投影仪的遥控器,把这里找遍了都没找着,这会儿回她办公室去拿备用的了,你们仨赶紧坐下!一会儿老师就回来了!”,班长穆落落指了指靠窗的三个空座位说“喏,给你们仨留的。我们几个人的课本在这几张桌子上立半天了都。”

“班长大人就是靠谱啊!”我们一行三人落座后寝室长抱拳道“多谢!”

班长回礼道:“客气了。”

“你们两个不去拍武侠剧真可惜了。”木思托着腮帮子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哈啊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到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特别容易犯困……啊呜~真的好困哦……”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想起了上节课的梦:“对了,刚才我梦见温州下雪了,我超激动的要跑下去看,结果一开门发现……”

“自己在家里!?我也做过类似的梦!”坐在隔壁组的班长打断道。

“我也有诶。”木思也跟着回应。

“不是啦,我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去过却又感觉很熟悉的地方,有人在给我做早餐……”我把梦里还记得的部分全部跟她们描述了一遍。一阵沉默之后,坐在我旁边的寝室长突然大叫:“天哪,你做春梦了!”

这一叫班里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拿好遥控器回来的老师)都“chuachuachua”地飞过来,老师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咳了两声说:“上课了!”同学们才把视线从我们这里移开,端端正正地坐好。我见大家都移开视线了,就把课本立在桌面上压低声音对寝室长说:“你干嘛这么激动啊,这怎么就成春梦了呢?还有什么样的梦才算是春梦啊?”

“呃…我觉得凡是梦见长辈以外的异性的都叫做春梦……吧。”寝室长用更低的声音回答。

“不一定吧,又没有发生什么……”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别人交换了位置,坐在木思旁边,椅子贴着寝室长的桌子,身体向后靠着椅子,头微微侧过一点用课本挡着嘴,盯着屏幕做思考状,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啊?那要发生什么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努力减小分贝的缘故,木思话还没说完就喉咙发痒,咳了两声。我们怕木思的咳嗽声惊动了正在调试投影仪的“零容忍”老师,都条件反射般地瞬间坐得笔直端正。

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在一个讨论小组里当一个人轻声说话,另一个用更轻的声音回应时,后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就会比前一个人轻。不过,也会有几个人都轻声细语其中一个人读不懂空气使用正常音量的时候。

老师调试完仪器,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始上课。大概十分钟后木思悄悄立起课本,一点点猫着腰转过身来轻声问我:“千鹤,千鹤,你说梦见和异性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春梦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寝室长小声问“寝室长,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是说过嘛,就是梦见除了亲人之外的异性啊……”寝室长有点不耐烦地小声回答,又指了指班长说“至于发生什么你们问班长!”寝室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班长的背,小声问,“诶,班长刚才你的话还没说完呢,和异性发生什么才算春梦啊?”

班长微微侧过头小声说道,“春梦是指梦见和异性发生……”

“发生什么?”在班长右手边方向有人用正常音量说。

“嘘!小声一……”我们急忙转头想让对方减小分贝,结果看见老师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我们,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们这几个兔崽子,竟然在姑奶奶的课堂上说悄悄话!”

寝室长班长木思她们默默地转过身坐好,企图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有我一个人愣在那里半天,居然说了一句“老师好……”

我好想哭……

(二)

“春天真是个恋爱的季节,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牵着手,勾着肩,搭着背,搂着腰的,笑得好甜啊!”去上课的路上我左手挽着寝室长,右手挽着木思,看着经过的情侣们忍不住感叹。

“我刚刚吃的豆沙包也很甜哦,明天我要多买几个!”木思拍了拍肚子,一本满足的说。

“早上第一节是语文课对吧?我……居然忘记带书了……”寝室长皱了皱眉头,有些懊恼,因为她最喜欢看书写作,刚好语文老师又是一个爱好研究文学的人,每次上课都会引经据典,在他的课上寝室长都听的超级认真,这也是为什么她唯独忘带语文书会皱眉头了。

“没事啦,我带了,我们可以一起看”木思拉住准备往回跑的寝室长,扬了扬手中的书有点得意地说“想不到吧,这么厚的书我今天竟然带了,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清洁工阿姨喊住我们,说“今天早上六点钟数学考试!你们已经迟到一个半小时了!估计考试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快!现在进去还来得及!”说着她猛地打开一扇门,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把我们一个个往里面推。不要!!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数学了!!现在好不容易考进大学,从数学大魔王的魔爪下逃出来,我才不要再去受它折磨!我死死地抓着门坚决不进去,可是阿姨的力气好大,不管我怎么哭喊,怎么弓着背,手脚并用地抵住门框,还是被用力地推了进去。我整个人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的往下掉……

“不要啊!!!”我尖叫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怎么了?怎么了?千鹤?你做噩梦了吗?不要怕,我在呢。乖,那些都是假的,不怕不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抱着我,温柔地安慰我。

“原来……是梦啊,我说呢,我大学明明学的是语言专业根本不用学数学的,怎么可能还要去考试呢……”我抬起头看到他的双下巴,看上去肉肉的,软乎乎的,要是捏一下……

“你再睡会儿吧,等我做好早餐再来叫你起床。”他的下巴轻轻贴上我的额头,柔声说道。

我点点头,躺下继续睡……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我不是应该躺在寝室上铺睡觉的吗,难道是学校放假,我回家了?可……这里跟我家一点也不像啊,我房间哪会像这样到处都是粉色的……那……我到底是在哪里呢?还有刚才那个男生又是谁?我起身下床,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我竟然到了一间教室?教室里坐着一群埋头做题的高中生,有一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女生正看着窗外发呆……这时她缓缓转过头……我们四目相对时我才发现那竟然是高中时期的我自己,她惊讶地看着我,我不自主地往前挪了挪,一个不留神就要被自己绊倒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刚才一定是梦,那……现在呢?应该……也是梦吧,我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多了好几扇门,这肯定是梦,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下床去打开正对着床的那一扇。我看见一个胖胖的身影,在一个像是厨房的地方一边忙碌一边哼着歌。

“喂!你好!”我跟他打招呼。

“千鹤,你起来啦?等一下哦,早餐就快做好了……”他没有回头一边说一边继续忙碌。

我趴在门边打算等他做完早餐出来,好看清他的样子。

“好啦!开饭咯!今天早上吃豆浆和油条,我还煮了两颗蛋,切了点水……”他一边说一边从厨房里出来,我把眼睛睁到最大,想好好看看他到底是谁……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千鹤!千!!鹤!!”我一下子弹开眼皮惊醒了,床边是寝室长渐渐清晰的样貌。

“早啊”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我说话的声音有点沙沙的。

只见她叹了口气说:“早什么呀,这都几点了,再不起床就来不及了,快起床!”

“今天早上有课吗?”我伸了伸懒腰,翻个身闭上眼睛打算继续刚才的梦境。

“今天早上没有课,but!我们系有晨练,要点名,迟到会扣分的啊!!”说着寝室长掀开我的被子。

“冷……”我蜷缩起身体,回想起刚才的梦咕哝了一句“我还没看到他的脸呢……”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们就走咯,不管你咯……”寝室长从下铺跳下来,边往外走边说。

“别呀,我起来就是了”我艰难地坐起来穿好衣服准备下床时看到床单上有一块血迹,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屁股,确认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烦躁(开心是因为终于不用跑步了,烦躁……是因为。那是我昨天刚换好的床单啊!!),我心情复杂地对室友们说“额……那个,everybody……我来大姨妈了……”

“诶,早知道就不跟你磨蹭了,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帮你请假吧。哦,对了,你要是不想再铺床单就先睡我床上吧我们回来再帮你铺……”寝室长一边说一边带队朝操场一路小跑去了。

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拆床单……下床……找衣服……脱衣服……提水桶……洗床单……洗衣服……洗澡……换衣服……晾衣服……晒床单……找床单……上床……铺床单……躺平准备继续睡……

有一件事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从小到大我对于没有完成的事情都会产生执念,尤其是做了一半的梦,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再次梦见相似的场景吧。这次也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看清楚他的样子!大胖子,我来了!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啊……可是我刚刚又劳动又洗澡的,现在头脑很清醒啊……那怎么办?不如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只羊,一百零一只羊……三百只……羊,三百零一……”

“千……还在睡吧……”

“……就先放……上好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听到开门的声音,室友们的脚步声,还有小声说话的声音。这时候,我的肚子大概是因为还没吃早餐开始抗议,要我补充能量了,诶,算了,先不睡了,先去食堂吃早饭吧。我翻个身慢慢往外爬。

“哇!妈呀!吓死我了!你要是醒了就不能先吱个声再起来么,一抬头看见不明物体在蠕动,很吓人的好不好!”看上去很大胆,实际上连《开心鬼》都不敢看的阎寒捂着胸口说。

“吱”,我爬下床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我根本就没睡着,对不起,吓到你了,对了我要去吃早饭了,你们要吃什么我帮你们带……”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千鹤,你先看看桌上那是个啥?”我刚要出门,寝室长拉住我的衣服说“我们都吃过早饭啦,这是给你带的,吃吧。”说完指了指桌上的豆浆油条还有水煮蛋。

“谢谢!我昨天还梦见有人做豆浆油条水煮蛋给我吃呢!”我坐下一边吃一边说。

“啊!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同志们,今天下午第一节是‘零容忍’的课,可是……她布置的作业我连动都没动过……”乖乖妹谢语琪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也是!怎么办啦!?”木思急出了八字眉,脸变成了囧字。

“还有我……”寝室长和阎寒面面相觑“Me……too……”

“宅女”南萌萌停下手上的游戏,看着我们停顿了好几秒,在一顿慌乱的手舞足蹈后比了一个“+1”的手势。

“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写完了,就在床上,我拿给你们抄哦。”我一边说一边爬上床拿本子,往桌上一扔。

“呃。。。这位同学,能请你翻译一下吗?这本子上一坨坨的是个什么鬼,连乱码都比你这个整齐好吗!”阎寒脸上的欣喜从翻开本子的瞬间凝固了,然后慢慢变成乌云密布的大阴天,最后生气地把本子丢回给我。

“天……怎么办?!!”我翻了翻本子,发现上面就只写了几个单词,后面是一堆连自己看不懂的涂鸦,到第三道题时已经是虚弱的几个点点点了。

“走!”眼看寝室就要炸开锅了,寝室长一拍大腿,起身出去敲隔壁寝室的门,我们就像人体炸弹一样,一问炸出一个寝室,大家再一拥而出,去另一个寝室敲门,又炸出一寝室,再敲,再炸,直到我们班的女生全军覆没。好在我们还有一个人脉广的班长,关键时刻连头发都没吹干就冲出到楼上找学生会的朋友,借来了“救命良药”。每个寝室各自共享一份,为不耽误时间征得同意后,我们直接带到教室里,以寝室为单位围一张桌子,每个人都调到最大马力拼命抄,班长率先完成,在QQ群里发消息道:“童鞋们,翻译课作业完成了吗?想活命的就赶紧来教室!”,没过多久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匆匆赶来,摆出一副“没写就没写咯”的样子,一脸不屑地接过答案,坐下。猛抄。终于我们集体在上课前“完成”了作业。

“难得你们今天全员都及时上交了作业,这节课我们可以早五分钟下课!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做到像今天这样,好,下课!”老师一手搭在作业本上满脸笑容。

“Wow!!!!”饱受老师至少十分钟的拖堂习惯“摧残”的大家无一不欢呼雀跃。

“我们去吃麻辣烫吧!”我一边开门一边对室友们说。

“你回来啦?等等哦,晚饭就快做好了!”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难道我又在做梦?掐一下自己不就知道了,这么想着,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然!一点都不疼,既然如此,这次我一定要看清楚你的样子!我冲到厨房门口等他出来。随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也莫名其妙的越来越紧张。他好像走到门口了,我深吸一口气,一下蹦出来,迅速站定,抬起头看到了——“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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