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顺是因老司城的原因,自古以来涌现出不少英雄豪杰,为保卫自己疆域浴血奋战,杀出了第一二代土司王彭瑊、彭仕愁及布政使彭翼南、宣慰使彭福石,近代的有全国原政协副主席李烛尘和原中纪委书记李昌。
老司城距永顺县城猛洞坪20多公里,地处麻岔乡境内。四周的山峰一个走势地向司城涌来,灵溪河从北而南款款流过,形成一块斜斜的坡地。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村落,蜷伏在山重水复的旮旯里。然而她却是历史上的一座名镇,一座显赫的古城,称为永顺府。改土归流后,老司城日渐衰落,其建筑毁坏不堪。土司全盛期,老司城是湘西北政治、经济、文化、宗教活动中心。佛教、道教、巫教在此并存共荣,高僧法师、仙姑神汉、丹师药工历代不乏其人。方圆五里之内有祖师殿、玉皇阁、皇经台、城隍庙、八部庙、五显祠、将军山祠、吴著冲祠与玉极殿、崇圣殿、圣英殿等大小寺庙、道观20多座。城区分内罗城、外罗城,城内街道有正街、左街、右街、河街、紫金街、鱼肚街、五屯街等,为土司王修建有凉洞、热洞及九条密室通道,故有“城内三千户,城外八百家”之誉称,又叫“土司小朝廷”。
一天早晨,我漫步在老司城鹅卵石砌嵌而成的街道上,戴着墨镜,游览着神秘色彩的遗迹。确切一点说,我在一页一页地读着她的历史,寻觅着她古老的传说。虽有些宗教气息,但未见当地居民解读宗教方式。有佛像存在,抬头瞻仰,我也悟不出某种奥义,大概是没有进入那种佳境,或是没有超脱的勇气。可我在行走观看时,满脑满眼都是佛像和法师的形象,还有《西游记》中的唐僧。中国佛教历史起源早,有鼻祖玄奘和法显。玄奘、法显为历史留下《大唐西域记》和《佛国记》,且都是佛教旅行记。然而,我在老司城里,始终没有找到写作宗教散文的情怀,只有了解老司城人文历史的激动。
老司城古时叫溪州,是唐天授二年(691年)设置的一个行政区域,其地盘可谓宽广,五代后晋天福五年(940年)七月镌八月立的溪州铜柱记载,最高行政长官是刺史。时有上中下三溪州,掌权者大多为彭氏。疆域接界黔桂,刺史治所设在酉水之阳的会溪坪。北江酉水,在湘鄂川黔接壤边境,是唯一的交通航道,楚蜀通津,黔鄂要冲,舟楫畅达,直抵洞庭。交通方便,对彭氏统治者来说,诚惶诚恐,焦虑不安。一旦发生战争,敌方可凭借方便的水上交通,突如其来,心脏扼塞,宝座危乎险哉。宋代,溪州与下游的辰州发生“溪州之战”。彭氏自以为稳操胜券,但事与愿违,被楚王马希范击败。彭仕愁遂派次子彭师杲率几大旺族与楚王协和,纳印请降,订盟罢兵。马希范效仿其祖马援“树铜柱”之做法,誓立一根高4米、重5000斤重的铜柱,把双方协议与承诺刻在铜柱上,这叫全国唯一的“溪州铜柱”。彭氏土司本来就是封建性、割据性、封闭性的地方政权,不可能利用酉水来发展自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将治署躲藏在万山丛中,易守难攻。第九世宣慰使彭福石实现了这一夙愿,把治署造到了这山窝窝里,那是宋绍兴五年即1135年的事。衙署迁来,取名福石。有人说城因福石宠土司得名,有人说是因福石山得名,不管怎样,从此叫福石城了,但民间习称司城,连前面的灵溪河也唤作司河。作为首府,经历了593年,换过23代宣慰使或安抚使,直到清雍正六年(1728年),最后一个叫彭肇槐的土司才改土归流。清代知府建城于猛洞河畔的猛洞坪,于是平静了,也渐渐萧条起来。当年繁荣昌盛的景象不复返了。如今的复苏因它是旅游景点,有那根溪州铜柱在闪着光芒。
司城风光了六百年,是因这里的山水崖岩,残垣断壁,积淀了丰厚的溪州文化。那时,南西北城门巍然耸立,八街十巷纵横交汇,内罗城、外罗城紧依河岸,宣慰衙署金碧辉煌,庵堂寺庙香烟缭绕,诸如左街、右街、正街、中街、五铜街、紫荆街、渔渡街,以及骑马习武的搏射坪和迎送官员的雅草坪都颇具规模。“福石城中锦作窝,土王宫畔水生波,红灯万点人千叠,一片缠绵摆手歌”。当时文人创作的竹枝词,曾作如此描绘,可见司城的万千景象。
拂去历史的尘埃,老司城影子还依稀可见。在我面前残留的石坊、陵墓、土司宗祠、摆手堂、祖师殿及湮没在荒烟蔓草中的石马、石佛与成几何图形、八卦太极图形的卵石甬道乃至德政碑、陵寝铭刻等等,似乎向人们倾吐它曾经辉煌过的历史。老司城人们传说的彭翼南,是一位英雄,官衔为宣慰使,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他奉调统兵三千前往江浙沿海平定倭患。他的祖父、退位的老宣慰使彭明辅也统兵两千。土兵善使钩刀,队列灵活,健步如飞,作战骁勇,曾誉满神州,因而深得朝廷重用。两路人马与保靖司土兵一道,会于松江,所向披靡,节节得胜。后在王江泾地段,彭翼南在保靖土兵、广西瓦氏兵的配合下,一举斩贼首一千九百余级,倭寇得以平定,江浙得以安宁。朝廷特令嘉奖,赐银币与三品服,授昭毅将军。五千将士平倭寇,为捍卫祖国边防浴血奋战,后人立坊昭记。读着石牌坊,眼前闪现出将士马蹄刀剑挥洒疆场的情景,听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脚步声,领略到了五溪人民英勇善战,敢于斗争的精神。石牌坊虽经风雨剥蚀,但彭翼南爱国精神却永远铭刻在土家人民心中。司城周围墓葬很多,墓主多是世袭宣抚使、宣慰使及其家属。但多被盗墓者破坏,坑坑洼洼,这不能不令人遗憾,不能不感到痛心。如果保存完好,那对研究司城历史将具有极为珍贵的价值。
我带着好奇心,踏石阶下到墓底,通过廊道,一眼看见左右墓室。棺廓与陪葬物、长明灯等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四壁雕花火砖,从此可透视点滴的溪州文化。盗墓事件至今仍有发生,就是墓穴的花砖、楚石也在劫难逃。这是文明的悲剧,这是对历史的无知与恶意的伤害。
两个多小时过去,太阳已升上天空,一道道灿烂的朝霞洒向老司城。返回招待所,心情依然很沉重,深感沧海桑田,变化万千。这特色独具的卵石街道,今天又伸出苍老而柔情的手臂,拥抱着现代游人。那一群群着红戴绿、挎着照相机和扛着录像机的游客,在盛装的土家族向导的带领下,观光于古城街巷之中,聆听着老司城的历史、充满血腥的故事与一个个震动人心的传说。他们虽然走在鹅卵石街道上,听到的却是司城彭氏老人悲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