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旧历新年,冬天已经远去,春天正在走来。
在年前一般是有一场雪的。淮北的天气,很有规律,第一场雪,不大,像是一位妇人,抹了淡妆,素雅、恬静。雪后的天气照例晴朗,晴朗阳光下的人们开始迎接新年,悄悄数数枕头底下的人民币,算计买哪些菜,准备招待哪些亲戚。日子,在思考中,热气腾腾。田野中的那点残雪,也在来来去去的农人脚步中含笑远去。有雪的新年,是一幅意境高远的山水画,星星点点,自成佳境。
同样是在年前。我习惯看新闻,火车站里人山人海的场面,那是从繁华的城市中一下子抽走的情感,没有留念,没有犹豫,也没有执手相看泪眼,毅然、决然地走向车站,蓄载了一年,也许十几年的情愫在这个旧历新年爆发。高楼,车灯,喧哗,或者咖啡,还有一些小资,时尚,都暂时忘却,向那个有着很土名字的小村庄出发,睡当年的坑,看家前屋后的桃李枣树,追一只鸡欢呼几声,所有的不快、薪水、人际关系都将忘却,因为,过年了。因为,回家了。所以,我喜欢打着电话确定弟弟、舅舅回家的日期,甚至将正月里的酒都买好,放在厨房的最显眼处,看着,就温暖了许多。
放寒假了。傍晚时分,我在街头的车站。看着一辆又一辆喘着粗气的中巴,停下,放下许多急匆匆的身影,和沾满千里之外城市气息的包裹,又亮着灯向前奔去。有人会和我打招呼,大多是我的学生,在外做工,上大学。他们笑咪咪的,提着包,坐上接应的摩托车,飞快地在黑暗中打开一条光亮。他们很年青,没有穿很多衣服。我提醒扣好扣子,他们摇头,家里不冷。我笑了,挥挥手,向学校走去。
学校里很静,没有学生,他们在家,做作业,看电视。也会打电话来,说声新年快乐。那时,我也在老家,贴门对子,将最耀眼的祝福送给自己。门对不很长,字很大,纸很艳,光亮十分,整个村庄像新娘,抹上了最流行的胭脂,一片喜庆。我看到孩子们,在对联下,用手指着某一个字,那是语文课本上的。他们不知道在曾经的岁月中,上面文字是一种志向,一种情感的渲泄,或者是才子佳人的写意山水。我知道,对联是旧历年底最时尚的元素,在新年的每一天熠熠生辉。
在村庄中,我看到了许多儿时的朋友,他们正在忙着点鞭炮。此起彼伏的声音,争着抢着捡散落鞭炮的场面,突然定格。这是我曾经的瞬间,望着纷纷炸响的鞭炮,想起自己又大了一岁,父亲说,又多认得两个字了。突然有些酸楚,这些声音一直不曾远去,这些关怀和祝福永远留在身边。
我们一家踩着新年的鞭炮回到了学校。今天我不再写作,或者看书,甚至不去思考,我给女儿一些压岁钱,告诉她又长了一岁,好好读书。
然后,我们在校园里,看附近的村庄上空,飘舞的烟花,一层一层,像是春天,百花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