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现原形，功亏一篑 堕情网，淑女遇险 (2)
两个妖头来到河套边，即指挥群妖向着降妖坛猛袭。刹那，若干蛇妖口吐毒焰向降妖坛蜂拥扑来，金甲武士奋力迎击，降妖坛下一场大战。群妖冲击多时，金甲武士把降妖坛护得如铁桶一般，巍然不动，蛇妖却是死伤众多。
褐斑蛇精见伤亡惨重，忽呼啸一声冲上坛端，口吐毒焰扑向吕洞宾。吕洞宾不慌不忙挥起雌雄宝剑，一道寒光自剑锋发出，毒焰顿时灭于寒光之下。褐斑蛇精狂吼着舞动邪毒宝剑直取吕洞宾，吕洞宾举剑相迎，两刃相撞，火光迸溅，褐斑蛇精居然稳稳站在降妖坛之上，吕洞宾不禁也吃了一惊，自离开终南山后，降妖除魔无数，还没有哪个妖魔能抵得住雌雄宝剑。他立即将宝剑一分为二，以双剑迎战，又一声响亮，褐斑蛇精终于不敌晃动了一下，几乎跌落坛下。
青花蛇精已领教过雌雄宝剑的厉害，怕褐斑蛇精有失，忙挥动大斧来助褐斑蛇精。吕洞宾以雌剑抵住邪毒，雄剑抵住大斧，一道金光闪过，大斧被打落尘埃。青花蛇精慌乱之间，被伤了一臂，此时，褐斑蛇精也有些气虚，吕洞宾趁势以双剑夹击，褐斑蛇精终于抵敌不住，只好与青花蛇精仓皇逃去。降妖坛下的小妖群蛇无首，被金甲武士一阵猛杀，又倒下一大片，侥幸活命的风卷残云般逃回玉泉山。美女蛇与谄媚蛇等几个小妖头见吕洞宾法术高强，知玉泉山大势已去，皆留了心眼，也不回玉泉山，趁乱逃亡别处去了。
群妖败逃，降妖坛下余烟弥漫，死伤的毒蛇横七竖八倒在坛下，约数百之众，大者丈余，小者三尺，其状惨不忍睹。吕洞宾巡视于降妖坛下，不禁慨叹：“善哉！”
河套边，还有若干小蛇匍匐在地上没有逃去，原来是头花蛇一族借机投善来了。吕洞宾令其皆去饮了九转蛇毒汤，暂且于河边待命。
烟雾散尽，月明如初，玉泉河汹涌澎湃，降妖坛依旧傲然耸立。
晨曦初露，修建降妖坛的村民陆续来到河套边。见河卵石遍地，死蛇累累，皆惊讶万分。
已经到了决战时刻，吕洞宾决计不再等待，向众人略述了群妖夜袭降妖坛的经过，道：“毒蛇穷凶极恶，绝不会坐以待毙，昨夜下山毁坏降妖坛，乃是垂死挣扎，为了不给它喘息的机会，我决定今天未时过后便登坛降妖。”
唐雄看着遍地死蛇，道：“降妖坛还差三层没有建好，现在只有半天时间，只怕是无法完工。”
吕洞宾道：“降妖坛的层数本是以蛇精的实力而定，几天来，投善的蛇族数以万
计，昨夜群妖袭击降妖坛，又被贫道杀伤一些，逃散一些，蛇妖的锐气已大受挫折，
现在有十五层降妖坛已足够了。”
众村民闻言，皆欢欣鼓舞。吕洞宾遂令众人清理死蛇，收拾河卵石，加固坛顶，将降妖坛上下整治一新。
此时的断命崖上已是一片混乱。经昨夜一战，青花蛇精深知吕洞宾的厉害，已不想再战，仍想劝褐斑蛇精弃山逃走。它忧心忡忡与褐斑蛇精道：“夫人，昨夜一战，已看出我们不是吕洞宾的对手，继续与他较量，必会造成更多伤亡，我看，还是暂避一时吧。”
褐斑蛇精早就满腹怨气，它一遍一遍地埋怨，要不是青花蛇精为了登仙，怎么会招来吕洞宾，又怎么会给玉泉山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听到青花蛇精又要弃山逃走，它登时又恼了，道：“匹夫，玉泉山所有的灾难都是因你而起，现在我再也不能听你的了，玉泉山并不是走投无路，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叫吕洞宾拆了那降妖坛。”
对褐斑蛇精的埋怨，青花蛇精只好默不作声，听说有办法，它忙问：“夫人有何妙计能叫吕洞宾拆了降妖坛？”
褐斑蛇精道：“吕洞宾来此，乃是为了五里庄的徐凤仙，只要我们把徐凤仙抓在手里，就可以胁迫吕洞宾，不过吕洞宾在五里庄已设有埋伏，我去了一次没能成功，现在就看你的了。”
青花蛇精早也曾想到了此计，不过怕勾起褐斑蛇精的怨愤，一直没敢开口，现在二人不谋而合，青花蛇精沉思着点了点头。正在此时，山涧里又一阵大乱，五步蛇慌慌张张来报：“山下有变，吕洞宾已登上降妖坛了！”二妖头大惊，忙离了巢穴，登上断命崖向山下观看。
玉泉河畔，降妖坛巍然耸立，坛顶竖起一杆镶着红边的杏黄大旗，旗上龙飞凤舞草书八个大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褐斑蛇精看罢，咬着毒牙道：“看来，生死存亡就在今日，只有拿住徐凤仙，我们才有退身之步，青花仙，快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青花蛇精望着降妖坛，心里充满了恐惧，危急时刻，顾不了许多，它向褐斑蛇精点点头道：“夫人，我去了，你多加小心。”说罢将乾坤衫一抖，纵身下了断命崖。
玉泉河畔，万籁俱寂，风止云住，河水无声，静寂之中更显出一派决战前的紧张气氛。
降妖坛与玉泉河之间拓有两条道路，每个路口各立一门，左面一条路上布满鲜花，一直通到降妖坛的底下。门旁立一黄旗，旗上草书一个“善”字，门楣上横书四个大字“回头是岸”；右面一条路上满是荆棘，门旁立着一面白旗，上书一个“恶”字，门楣上横书四个大字“苦海无边”。由此路向前直通降妖坛的台阶，沿阶而上可直达降妖坛顶端。
降妖坛已建成的十五层台阶各层皆设有令旗，吕洞宾踏罡布斗，亲自将若干纸剪的鸡鸭分布于各层台阶上。降妖坛顶端放一蒲团，吕洞宾登上坛端于蒲团上坐定。但见
他：身穿百纳道袍，足踏多耳麻鞋，右手仗剑，左手擎旗。宝剑一挥，空中惊雷滚滚，令旗一摆，降妖坛下生风。口中说一声“起！”各层台阶上那些纸剪的鸡鸭忽从台阶上一跃而起，活灵活现，同时向着玉泉山鸣叫不已。吕洞宾再将宝剑一挥，剑锋忽射出万道金光直逼玉泉山断命崖。
众村民躲在村中远远观看，忽见山上微风徐起，簌簌有声，继而，断命崖上忽冲起一阵烟尘，那烟尘越来越大，荫天蔽日，犹如千军万马卷下山来纷纷跃入玉泉河。霎
时，河里掀起一阵恶浪，浪峰汹涌，杀声震天，一路咆哮着向降妖坛奔来。
河中浊浪越来越高，瞬间已至河套边。浪花起处，一群头顶逍遥巾的小妖冲上河
岸，越过荆棘气势汹汹扑向降妖坛。这些小妖皆是道行尚浅的无名小辈，见到台阶上的鸡鸭顿时不顾生死，扑向鸡鸭。鸡鸭奋力拼搏，小妖纷纷倒在第一层降妖坛下，垂死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鸡鸭大获全胜，昂头奋翼，向着群妖鸣叫不已。
玉泉河黑波呼啸，又有若干蛇妖顺流扑而来。猛扑上岸。登岸者大都向着“恶”字门猛冲。亦有部分小蛇离开大队进入“善”字门。这时，头戴武生巾的白练王蛇杀到降妖坛下。
白练王蛇没有冲向“恶”字门，却指挥珊瑚蛇一族堵在“善”字门前向着投善者大砍大杀，霎时，若干没能进入“善”字门的投善者被杀退，“善”字门前鲜血淋漓。
吕洞宾见状，忙伸手抛下一支降妖令箭。刹那，降妖坛下风起，如千军万马直逼白练王蛇，白练王蛇转身冲进“恶”字门。“善”字门大开，投善者蜂拥而入，争相到降妖坛下的大瓮里饮了九转蛇毒汤，匍匐于坛下。
随后眼镜王蛇等众妖冲进“恶”字门，气势汹汹口吐毒焰往降妖坛上猛冲。第一层降妖坛上的鸡鸭抵挡不住，纷纷退到第二层、第三层。
那些拾阶而上的妖头今天都穿戴整齐，有戴乌纱帽的，有着差役装的，有穿员外氅
的，或扮作行商坐贾，或手捻佛珠，装束不已，各有千秋。一队大似一队，一队凶似一队，立博鸡鸭，向上猛扑。玉泉河浊浪滔天，降妖坛杀声震耳。
躲在村里观看的村民大都吓得无踪无影，只有唐雄、王玉宝与唐长喜仍躲在一棵大树时观望。吕洞宾的这一番神通只看得三人忘记了害怕。
书分两头，各表一端。放开唐官村再一场降妖大战暂且不表，腾出笔来再说青花蛇精的五里庄之行。
五里庄并无唐官村那般惊天动地的降妖场景，庄里今日却是分外地安宁。
徐府绣楼上，徐凤仙斜倚栏杆，愁眉不展，凭栏远眺，但见一片秋色。庄外的田野里彩蝶纷飞，碧空中白云下归雁成行。望穿双眼，只是不见唐贵踪影，情丝万缕，不知吐与何人。
在她的眼里，这都是吕洞宾的罪过，她恨吕洞宾无中生有，恨爹爹听信谎言，恨唐贵为什么连招呼也不打。自打吕洞宾到过五里庄后，徐员外为不让唐贵再来送柴，次日便派人买了干柴百担，并对庄里人打了招呼，不许唐贵再与小姐接触，如今，徐府院里已堆满了干柴。
徐凤仙正怅然间，庄外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樵夫的身影，她看见，那樵夫步履雄
健，身材魁伟，肩挑柴担，行走如飞。正是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郎。徐凤仙双眼一亮，满腔愁思一扫而光，连忙进屋对镜理妆。
丫鬟见小姐神色异常，有些奇怪，放眼往远处一看，不禁大惊，立刻向着院里大
喊：“不好了，送柴的又来了！”喊声惊动了众人，合府上下一片惊慌。徐员外急忙令人关上大门，又命几个丫鬟婆子到绣楼看住徐凤仙，不许离开绣楼一步。徐凤仙空欢喜一场，下不了楼，顿时便哭闹起来。
片刻后，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个家人战战兢兢开了门。果然是送柴的樵夫立在门
外。家人将唐贵迎进院里。徐员外也迎了出来。
徐员外虽然心里害怕，仍不得不应酬道：“多日来蒙恩公送柴，老朽甚觉过意不
去，日前恰好购进若干柴草，故而，以后就不老恩公辛苦了。”
唐贵看着满院干柴，已知徐员外必是听了吕洞宾之言，要将自己拒之门外，环顾四周，不见小姐来迎，却闻绣楼正隐隐传来徐凤仙的泣声。登时心中了然，道：“我已收了员外一年的柴钱，哪有不来送柴的道理，小可甘愿为员外效力，何谈辛苦二字？员外若是这样说，小可只好将银子退回来了。”
徐员外一心打发唐贵快些离开，哪敢叫他退回银子，见他东张西望，毫无离开之
意，只好命家置酒款待。唐贵一直在想办法诱使徐凤仙离开绣楼，也不客气，遂入席，边与徐员外对饮，边思谋对策。
徐员外急于让唐贵离开，命家人殷勤劝酒。唐贵连饮数杯，徐员外又取出取出一封银子道：“老朽知道恩公家境拮据，打柴度日难以为生，这封银子乃是一点小意思，就请恩公赏光，拿去做个小本生意，不知恩公意下如何？”
见徐员外拿来银子，唐贵忽装作醉酒，站起身道：“小可乃山野之人，不惯于做生意，既是员外不用小可效力，小可自当告退，这银子就不必了，不过，小可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员外能答允否？”
徐员外巴不得唐贵赶紧离去，道：“恩公请讲，只要老朽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唐贵笑道：“如此便最好了，其实这事并不难办，小可有几句话要对令嫒说，可否请来一见？”
徐员外闻言，登时慌了，一时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唐贵见徐员外无答允之意，又醉醺醺道：“员外不必为难了，小可自知出身微贱，不敢有辱门楣，就此告辞，以后不再来了。”说着，扔掉酒杯，踉踉跄跄走出屋去。
徐员外只道唐贵真的是醉酒，又惊又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岂知这正是唐贵的一计，但见他出了房门只后，不去院里取扁担，却一溜歪斜径奔绣楼，看看距绣楼几步光景，忽然叫了一声“凤仙”，便仆倒在地，呜呜咽咽哭泣起来。徐员外惊恐万分，只好斗胆上前劝解。
绣楼上，徐凤仙被丫鬟婆子围住，也在呜呜哭泣。听到楼下唐贵的哭声，众人心
惊，将徐凤仙围得更紧，任她如何哭闹，只是不肯放手。
楼下传来唐贵的泣声：“小姐，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我从此不再来了，你多保
重。”泣罢，忽然昏倒在地。楼下又传来徐员外惊恐的呼声。
楼上的丫鬟、婆子听唐贵哭得可怜，恐惧之心稍减。徐凤仙趁人不备，忽然推到两个丫鬟，猛然起身冲出绣房，往楼下便跑。心急腿慌，一脚踏空，扑通一下摔倒在楼梯上。
唐贵本是伪作昏迷，见徐凤仙下了绣楼，心中暗喜，忽然睁开双眼，推开身旁的家人，高叫一声“凤仙！”跑向楼梯口。
徐员外一惊，忙向楼上挥手，令徐凤仙退回绣房。徐凤仙毫不理睬，忙爬起身，冲下绣楼。
唐贵见徐凤仙就要到手，一时忘乎所以。岂料，距楼梯口尚有一步之遥，忽闻头顶有风声，猛然想起此楼已被吕洞宾设了机关，欲向后逃避，已来不及，只听“啪”地一声，已被屋顶飞下的瓦片击中肩头。唐贵早已从褐斑蛇精口中知道这瓦片的厉害，不敢再上前，立即装作受了重伤，翻身倒在楼梯口处。
徐凤仙见唐贵被瓦片击伤，顿时心急如焚，慌忙下楼来扶他。刚到楼梯口，却被瓦片拦住去路，那瓦片左拦右挡，只是不许她离开楼梯。徐凤仙当时便恼了。
这时，唐贵忽挣扎着起身，向徐凤仙道：“小姐，今日见你一面，唐贵我死也瞑目了。”徐凤仙闻言，再也顾不了许多，猛然抓起瓦片骂道：“臭道士，叫你无事生
非！”骂罢，狠狠摔去。瓦片登时粉碎。
唐贵见徐凤仙破了吕洞宾的机关，登时大喜，忽一跃而上扑向徐凤仙。徐凤仙一
愣，细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唐贵？分明是一个蛇首人身的怪物站在面前！原来，就在方才徐凤仙碎瓦的一瞬间，唐贵一时得意，震撼了元神，已现出形来。此正所谓“得意忘形”也。
徐凤仙魂飞魄散，转身要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