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施妖术，静月丧生 逞淫威，赃官遭戏 (2)
人。有来求医者，道人随手取出几包药涂于患处，皆是立见功效，无一不验。求医者越来越
多，县衙前熙熙攘攘，引得许多商贩也趁机来县衙前兜售生意。
列位想已知晓，这位行医的道人正是上洞八仙中的汉钟离。
这一日也正是张知县最难受的一日。十六年来，清水道人每日皆来替他疗疮止痛，使他
免受了若干疮痛之苦。今日清水道人忙于作法暗算铁拐李，一时顾不上替他止痛痒，这回却
苦煞了张知县，两个侍女替他抚拍疮处，仍不能止住遍身痛痒，抓耳挠腮，难受不已。得知
衙前来了专治疮痛的异人，知县大喜，急命差役请汉钟离后堂来见。
汉钟离到了后堂，呈上一纸药方，张德贤接过细看，却是两行蝇头小字：病由：贪赃枉
法，营私舞弊，上下勾结，同流合污。验方：洗心革面，虔心悔罪，改过自新，开释无辜。
知县见字大怒，将纸掷于地上喝道：“大胆道士！你敢来戏耍本县！本县历来公正廉明，何谓贪赃枉法？何谓同流合污？”
汉钟离笑道：“公者，无私念也，正者，无私曲也，廉者克己，明者至察，似你这等昏
官焉能称得上公正廉明？贫道见清水县境内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贪官肆虐，污吏横行，独
不见公正廉明四字。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乃伤天害理之症，大人想必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才落下这伤天害理之症！贫道这纸药方乃是对症而下，大人何不依方用药？”
知县受了戏弄，暴跳如雷大叫：“大胆妖道，你敢诽谤本县！；来人哪！与我掌嘴！”
两个差役应声而至，抡圆了巴掌上前便打。
好神仙！也不躲，也不闪，将脸一扬，任他打去。但闻噼里啪啦巴掌响，汉钟离若无其
事微微冷笑，知县却觉得脸上挨了巴掌，鼻青脸肿，火烧火燎地疼。汉钟离笑道：“打得好
！再用些气力！”那两个差役见汉钟离不肯求饶，巴掌打得更狠，知县却再也受不了了，一
边躲闪一边大叫：“住手！”差役停了手，知县的嘴角处已流出了鲜血。
差役见状，惊慌失措。汉钟离轻摇蒲扇笑道：“巴掌打人忒不解渴，大人何不换用大
刑？”知县被捉弄了一场，哪里还敢再打？以手帕擦着嘴角上的鲜血，心中暗自惊道：“牢里已关押了一个，今日又来了一个，看来今日是祸不单行了，若是清水道长处置不了他，可该如何是好？”但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已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挺下去，遂吩咐将汉钟离戴上枷锁与铁拐李押到同一牢房，同时又派人报与清水道长。
汉钟离此来正是为了要见铁拐李，哈哈大笑随着差役去了。
汉钟离离去，知县坐于案前喘息方定，忽觉双腿被人拖住，如戴镣铐，步不能移，接着
双手也不由自主合到胸前，好似被人带上枷锁一般。知县骇然，知是因锁了汉钟离之故，慌
忙吩咐差役去替汉钟离除掉枷锁，又命人火速赶往清水观，请清水道长速速设法。
汉钟离押入牢房，铁拐李仍在昏睡，身背后的葫芦歪倒在一旁，葫芦嘴没有盖严，里面
的御酒正一滴一滴慢慢向外滴。葫芦下，有一只白鼠仰面朝天躺着，接着那御酒正喝得津津
有味。那白鼠见到有人来，慌忙走了。这鼠儿无意之中饮了仙酒，得道成精，日后做出若干
坏事，铁拐李用了三年才将其拿住，此是后话。
汉钟离见白鼠走了，也顾不得理它，连忙上前唤醒铁拐李问：“道兄，你觉得如何？”
铁拐李见了汉钟离，大喜道：“原来是钟离道兄，你来得正好，我已着了鳖精的暗算，头脑
有些发沉，方才本想歇息一会儿，不想越睡头脑越沉。”说着，伸手将葫芦取至面前。猛然
间，发现葫芦嘴没有盖严，铁拐李一惊，连忙转过身向背后搜寻。
汉钟离见铁拐李无甚大事，略放了些心，摇着蒲扇笑道：“道兄只顾昏睡，葫芦里的酒
已被鼠儿偷吃了。”铁拐李圆睁慧眼环顾牢房，忽伸手向墙角的苦草堆轻轻一点，那堆枯草
登时向两侧分开，墙角露出一个鼠洞，一只白鼠蹲在洞口正瑟瑟发抖。
铁拐李打开葫芦盖，欲捉拿那白鼠。汉钟离见那白鼠有些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拦
住铁拐李道：“能喝到御赐之酒也是它的缘分，道兄何必如此认真？”
铁拐李道：“我一时大意没盖严葫芦，只怕这厮偷饮了仙酒后会危害尘世。”
汉钟离道：“它只是偶然饮了御酒，现在又没有做下坏事，道兄此时拿它未免有些于理
不通，何不容它一时，令其好生修炼？若是它日后果然作恶，再拿它也不迟。”
白鼠望着二位大仙，目中垂泪摇尾乞怜。铁拐李微叹一声，道：“也罢，就依道兄之言
了。”说罢，不再理那鼠儿。白鼠慌忙逃入洞中。
汉钟离见铁拐李面带倦怠之状，关切地问：“李道兄，你没事吧？”
铁拐李道：“区区一个鳖精，本以为他奈何不了我，谁知中了了他的算计，到现在这头
顶依然昏昏沉沉。”
汉钟离道：“道兄不可小看了清水湾这个老鳖精，它那祈禳妖术十分厉害，当年姜太公
就是差点儿被此法害了性命，你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说着将蒲扇递到铁拐李面前。
铁拐李注目扇面，但见扇面上忽明亮如镜，转眼间镜中映出一座宽敞的大殿来。
细看那大殿，但见殿中香烟缭绕，正中有一法坛，法坛中央置一泥捏的小人儿，小人儿
模样与铁拐李一般无二，泥人身后立着一个牌位，上书“妖道铁拐李”五个小字。法坛的四
周插着八柄金剑，剑端各挑一道镇压符令。法坛前一蒲团上坐着一青面老道，老道披发仗剑，
指着法坛上的你人，口中正念念有词。
铁拐李看罢，叹道：“我初下凡界，并未得罪这鳖精，想不到这老鳖竟是如此狠毒。”
话未说完，那老道忽双臂高举将宝剑猛挥两下，铁拐李顿觉一阵头晕目眩，趔趄了一下，几
乎跌倒。汉钟离忙扶住他道：“东华帝君之言不差，水族果然处处与我等作对，我们必须快
些破了它的妖法，否则，道兄就要受制了！”说着，拉起铁拐李向牢外便走。
这时，牢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两个狱卒正说笑着向牢房走来。铁拐李向外看了看，随手
抓过一把轻风点化作两个替身睡在地上，然后与汉钟离隐身出了牢房。
到了城外，铁拐李仍有些头重脚轻，二人坐地稍歇片刻，汉钟离说起了在紫云山所遇之
事。铁拐李听罢，大喜道：“我正愁这场无头官司不好打，想不到你却替我寻到了李翠儿，
上苍的安排真实妙不可言，多谢道兄替我受累了。”汉钟离也笑道：“莫忙，待李翠儿还魂
后再谢不迟，天气这般炎热，我只怕李翠儿的尸身腐烂，若是无体可附，象道兄这般胡乱附
在一瘸子身上，便是罪过了。”铁拐李大笑。
清水观在县城东南十里，过了河西村不远便是。二位大仙来到河西村外，忽见土地跪在
道边。汉钟离问：“你不去寻李妻之魂，来此做甚？”土地道：“小神已找到了李妻的魂魄，
特来禀报上仙。”汉钟离问：“李妻现在何处？”土地道：“方才在村外转悠，小神令其回
家还魂，那老妪不肯，哭哭泣泣非要去找女儿，小神无奈，将其带在村西老槐树下。”
汉钟离听说李妻无恙，顿时放了心，叮嘱土地：“如此甚好，你且去村西等候，待我捉
拿了鳖精之后便去取她。”
土地唯唯而退。汉钟离即与铁拐李穿村而过，径奔清水观。
夕阳西斜，铁拐李与汉钟离二位大仙隐身进入清水观。此时，进香还愿的善男信女早已
散去。唯有几个小道士正在扫地。二位大仙圆睁慧眼细审那些小道士，原来俱是一些小鳖精
所变。二位大仙没有惊动那些小道士，悄悄进入大殿寻找法坛。三清殿中空空，并无法坛踪
影，二位大仙穿过三清殿，进入一座配殿。忽闻墙角一桌案下传出言语之声，循声望去，却
是黑无常与赤发鬼在窃窃私语。近前细听，原来那二鬼正因没有捉到李翠儿而懊恼。
黑无常道：“没拿住李翠儿，赵珍珠又不知道被清水道长藏在哪里，这回我们可算是栽到家了！”
赤发鬼道：“怕什么？既然这鳖精如此不仗义，干脆我二人回衙去如实禀报！”
“不可！万一事情闹大，鳖精一定会把阎王和判官一起供出来，那时最倒霉的还得是我
们俩，还是再等一等吧。”
二仙听了几句，对李翠儿替死一案更加了然。铁拐李怒不可遏，欲捉拿二鬼。汉钟离
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寻那鳖精，不要打草惊蛇，待收拾了鳖精再来拿这两个恶鬼不迟。”
于是二仙离开配殿继续搜寻。搜遍观中各殿，均未见到清水道人，也为见到宝扇中所示的法
坛。铁拐李感到头脑愈发沉重，汉钟离也有些焦急起来。正在此时，忽见玉皇殿的镇殿将军
背后转出一个小道士。玉皇殿乃是清水观的尽头，镇殿将军身后再无道路。铁拐李疑心陡起，
近前仔细查看，原来镇殿将军背后的墙壁上有一道暗门。二仙启开暗门，面前豁然一亮，门
外却是一处空阔的院落。
此院正临清水湾，墙外便是滔滔水声。院中空空，唯有一处水井十分醒目。二位大仙到
了井前，却见那井由汉白玉砌成井沿，井水颇深。井壁有石阶一直通往井下，站在井沿隐
约可闻井中有波涛翻滚之声。铁拐李看罢，笑道：“难怪观中找不到那法坛，这鳖精倒是煞
费苦心，妖坛必是设在清水湾底！”话音方落，忽见井中波涛涌起，井底爬出一只小鳖，那
小鳖摇摇摆摆沿阶而上，到了井口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小道士，匆匆忙忙向暗门处走去。
汉钟离挥起宝扇向那小道士轻轻一扇，小道士突然摔了个跟头。铁拐李将身一纵，便到
了那小道士前面。那小道士见了铁拐李，吓得转身便跑，却又被汉钟离拦住，小道士无路可
逃，忙跪地叩头，连称：“仙长饶命。”
铁拐李喝道：“你这妖孽，匆匆忙忙登岸做甚？”小道士战栗道：“方才阴司来了两个
小鬼要见观主，观主令我先去招呼那二鬼。”
二仙知小道士说的必是黑无常和赤发鬼，遂令小道士带路，去找清水道人。小鳖精不敢
不从，只好重新进入井里，引了二仙分水前行。潜入井底不远，一座石壁阻住去路。那小鳖
精于石壁上连扣三下，石壁轰然有声，中间忽闪开一道小门。小鳖精一纵身穿过小门，石壁
嘎然合拢。小鳖精本以为已将二位大仙关在石壁外，正要跑去向老鳖精报信，忽闻前面有人
冷笑。惊抬头，不知何时，二位大仙已走到了前面。小鳖精惊恐万分，转身便逃。尚未迈步，
已被铁拐李赶上，轻轻一拐打下，登时一只死鳖沉下湾底。
清水湾十分清澈，隐约可见前方有一座水宅。二仙赶到宅前，却见那水宅雕梁画栋，颇
为壮观，琉璃飞檐四角上各镶有一颗夜明珠，将水宅四周照得一片通明。水宅正中门上悬一
巨额横匾，匾上四个大字：清水道府。
二仙闪身入宅向里搜索，里面颇为宽敞，迎面乃是一座大殿，两厢有五六间配房。大殿
的门紧闭着，里面好似有人在活动。二仙正要到大殿前看个究竟，忽闻身旁一配房里传出女
子说话声：
“小姐，你整日里长吁短叹，这哪里是来躲灾养病？分明是糟蹋自己，清水道长说在此
躲避三五日就可以回去，你就安心在这里将就几天吧。”
那配房里坐着两个年轻女子。说话的那女子一身丫环打扮，坐在榻前的一个水晶凳上，
榻上坐着一位模样标致的小姐。
“什么清水道长、浑水道长！”那小姐气咻咻道，“若不是他来搬弄是非，爹爹哪能如
此加害田家？我们又何至于关在这里受罪？秋月，你说他们会把春雨怎么样？”
“春雨……”丫环道，“想不到老爷是如此的心狠，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二位大仙在门外略听几句，李翠儿一案更加明白了。铁拐李小声道：“看来，李翠儿要
顶替的正是这位小姐。”话未说完，忽觉眉心一阵刺痛趔趄了一下，几乎跌倒。刚刚站稳脚
跟，迎面的水宅忽闪开一道门缝。二位大仙向水宅内一看，不禁皆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