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叫陈江流的少年,原本是一名孤儿,自小被江州金山寺的老僧捡回寺中收养。
三年前老僧在弥留之际,才告诉陈江流他的身世,其中包括他的父母如何被害,他又如何到的金山寺,以及未来该如何如何……
原来陈江流的父亲乃是当年的新科状元,高中之后又撞上了丞相女儿的绣球,可谓是春风得意。
二人新婚之后便接到圣旨,走马上任江州府。只是没想到途中竟然遭遇水匪,水匪将陈江流的父亲陈光蕊推入江中溺死,又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那水匪贼胆包天取了上任的公文,又霸占丞相女儿,竟然这般堂而皇之的前往江州上任。
陈江流的母亲担心刚诞生的孩子遭到水匪毒手,故而将陈江流放入木盆,又书写血书丢入江中,祈求孩子能够得以生还。
幸而金山寺的老僧路过江边将木盆拖上岸,从此陈江流便跟随老僧在金山寺生活,只因从江中救来,故而起名叫江流。
十多年后,在老僧弥留之际才交代陈江流,让去长安寻找当朝丞相,大抵是请求丞相帮他救母亲。只是没想到在永宁寺借宿之际,竟然被永宁寺的内务处的老僧妒恨。
那老僧在离开内务处之前,竟然潜入陈江流的客房一杖将其打死。
那老僧到底因何杀死陈江流,这其中缘由此时也不得而知,大抵还要等将来找到那名老僧才能问个究竟,不过能肯定的是,那老僧一定是想从陈江流身上得到什么。
老僧打死陈江流之后便离开了内务处,说是被派往外门去掌管仙田,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走后,陈江流竟然又活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足以让他后悔动手杀人的人。
在陈江流重生之后,他用两粒仙豆的价格取代了另外一名少年,成为这永宁寺的厨房烧火小厮。如今他要等一个机会,先替陈江流复仇,再为陈江流的父母复仇。
这般想着,陈江流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当年金山寺的老僧口中所说的血书有两张,其中一张现在就在陈江流身上贴身存放,但另外一张说是遗失了,当时陈江流倒也并未在意,只是仔细去琢磨便会发现其中定然是有问题的。
可惜金山寺距离长安着实不近,想要回去探查情况,也十分困难。如若是他以往的修为,只需片刻便可到达,但如今他修为尽失。除却勉强使出一些阵法招数扰乱永宁寺护院大阵之外,只有隐身术这般低级手段。
至于剩下的这张血书,其上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字,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大多与金山寺老僧所说无二,只是其上提到一个人,让陈江流十分在意。
方桌上烛火幽暗,陈江流取出胸前贴身而放的绸缎。缎子上鲜红的字迹,虽说已然过去多年,但依旧清晰可见。
“……我夫君惨遭贼人所害……本想一死百了,只是奈何这孩子……”
其上文字皆都是一个做母亲的滴血而做,字字饱含真情,便是陈江流看来也不觉无奈,暗叹如若不去复仇,又如何对得起这具躯体。
“刘冰凌!”
刘冰凌乃是这一张血书上提到的唯一的名字,她是道门出身,也是当年陈江流母亲的侍女,当时护送夫妻二人前往江州上任,后来不知因何三人走散,其后便没有在见过。
陈江流之所以称其为道门余孽,是因为早些年刘冰凌在道门犯了些小错险些被处死,多亏丞相说情,只是被逐出道门,被丞相府收留。
这些是陈江流这三年来打听到的些许消息,其实已然算不得什么秘密。
这三年来陈江流经常会去永宁巷那间木屋,缘由便是那姓刘的寡妇也叫刘冰凌,只是陈江流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就是当年的刘冰凌。
如若找到刘冰凌,大抵能问到当年的一些情况,或可问到当年那水匪姓甚名谁,如今又身居何位。
只是当年刘冰凌与陈状元夫妇走散,这事说来也极为蹊跷,说不得其中就有什么阴谋。此时的刘冰凌知晓小姐的孩子就在眼前,又会有何结果,这些都是未知。
陈江流只能一次次的去试探,同时也慢慢的在永宁寺提升自己的修为,等到有一日修为达到与刘冰凌相当之时,便可去问个究竟。
就在陈江流望着桌上那张血书发呆时,忽然一阵巨响,紧闭的房门竟然被人一脚踢开。
永宁寺所有的房间都与护院大阵相连,所有的弟子都拥有唯一的身份牌,凭借着身份牌便可随意出入自己的房间,但想要进入别人的房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能够做到。
此时这房门竟然被人一脚踢开,故而便是陈江流也被吓了一跳。
“谁?”
陈江流一把抓起血书塞进袖中,旋即手中掐诀准备逃走。
“是你。”说话的是一名女子的声音,且十分虚弱,大概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一来一往之际,陈江流这才借着微弱烛光看清进来之人,正是白天那名女子,永宁巷的刘寡妇刘冰凌。
此时的刘冰凌已然不在像白天那般,却见她一袭黑衣劲装,衬托着曼妙躯体,加之她面容姣好,手中一柄长剑透着阵阵寒芒,着实冷艳动人。
“有事?”陈江流却也有些意外,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去永宁巷,也见过很多次刘冰凌,只是这般的刘冰凌他还是第一次见。
刘冰凌正待说话,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稍一迟疑,她足尖点地,向着陈江流掠去,接着顺势关上房门,一柄长剑直指眼前少年。
“闭嘴……”刘冰凌的话语刚落,陈江流便听着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江流扫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长剑,不住苦笑一声,低叹道:“姑娘不顾生命安危,擅闯永宁寺,总不会是为了在下白天的轻薄?”
刘冰凌并未回答陈江流的话,一双冷艳的双眸直直的注视着房门,直待门外脚步声渐远之后,才回过头来:“你叫什么?”
“陈江流。”
“姓陈?”刘冰凌不由皱起眉头,很快冰霜般的脸上竟然笑了起来,其中夹杂着十分复杂的感情:“像……真像……”
陈江流心中一沉,暗想着居然被对方认了出来,如若当年杀害陈江流生父与此女也有关,那自己此时当真死路一条。
“这个……”话语未落,陈江流趁着刘冰凌不注意,猛然后退半步倒在床榻上,顺手拿起塌上木盒向着刘冰凌砸去。
木盒刚一砸出,陈江流便后悔万分,以刘冰凌的修为,即便她此时身负重伤,但这区区木盒,岂能阻挡他丝毫,万一她认出这木盒,倒是坐实了陈江流的身份。
“叮!”
一阵脆响响起,倒像是金属断裂的声音。陈江流打眼看去,刘冰凌的长剑竟然被那木盒砸断。确切的说,那木盒将刘冰凌的长剑融化了一截,导致长剑断开成两截。
刘冰凌一时也十分诧异,但很快便稳定心神,一把抓起地上木盒打量起来。
“你真是小姐的孩子……”刘冰凌秀眉一皱,大概也猜到陈江流这般的缘由,旋即将木盒丢给陈江流,沉声道:“当年之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加害于你。”
“你来永宁寺所为何事?”陈江流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木盒收好,一边问道:“我要知道当年事情的经过。”
刘冰凌苦笑一声,无奈道:“当年之事既然已经过去,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开门……”
刘冰凌话语被沉重的敲门声打断,听着声音像是赏罚执事本善。
“你快走!”陈江流脸色大变,心中暗想如若让本善看到刘冰凌与自己同处一间房,自己定然难逃罪责。
刘冰凌脸色愈发苍白,却见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筒,旋即咬破指尖印在玉筒之上。霎时间,玉筒上黄芒大盛。
陈江流自然知晓这玉筒的用处,便是记录所用。大抵是因为刘冰凌见自己逃不掉,故而将要交待的事记录在玉筒之上,以后陈江流便可通过玉筒来知道那些事。
这一过程只是瞬息之间便完成,刘冰凌将玉筒丢给陈江流,旋即又取出一只小药瓶丢给陈江流,沉声道:“我若落在这些佛门鼠辈之中,当真是耻辱……这是化尸粉,我死后洒在我身上便……。”
“嘭!”一声巨响,房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整个房间大门都完全碎裂,在门栏上道道金线若隐若现,便是那张金色大网的一部分。
紧接着便见一只金色念珠眨眼之间飞进房中,瞬间洞穿刘冰凌身体。
“哪来的恶徒,竟敢擅闯我永宁寺!”声音若铜钟一般威严,接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和尚,拄着禅杖缓缓走进房间。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刘冰凌的尸体,又看了看缩在墙角不住发抖的少年,冷冷道:“将尸体拖出去喂狗!”
说罢之后,他才走向陈江流:“刚才贫僧叫门,为什么不开?”
却见陈江流浑身不住打颤,甚至连抬头看一眼本善都不敢,只是也不回答本善的问话,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一名小和尚,他面带微笑,向着本善双手合十一拜,道:“本善师叔,住持请您过去,他有事要问。”
本善并未回头,但好像已然知晓来人身份。他不屑的轻哼一声,冷笑道:“你回去告诉住持,贼人已死,我马上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