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水
羊、水,已经记不起来是从哪儿知道,这两个字可以结合在一起。
或许是从看到这两个字牵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寻找它们结合的姻缘。是与羊有关的水,还是与水有关的羊,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模模糊糊中应该是母亲告诉我的,更确切的说是字典告诉我的,羊水,与生命有关。
确实是字典告诉我的,羊水应该叫“阳水”,起源于字义朦胧的远方——人们认为寿命从正阳开始的年代。它说,生命是从阳开始的,阳水是生命开始的象征,孕育生命的起源。
我想,一个人,一辈子可以摆脱很多,功名、利禄、权利、欲望……可是无论沉浮,无论贵贱,总是摆脱不了羊水的味道。
从此,在成长的每一个节点上,我都闻到了它散发出来的清香。
温暖,舒适。有走进港湾的温馨,有钻入被窝中的坦然。
后来,邻家的母亲因为肚子疼去了医院,走时,肚子撑得很大。半个月,回家了,她是在半夜时接回家的,村里有规矩,未满月不能见人。她是带着忧伤回家的,母亲告诉我,孩子没啦,与羊水有关。
我莫名地增加了一份恐惧,来自生命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似乎在这时,意义更确切。
乳汁
乳汁是另一种羊水。
我喜欢白色,纯洁,像雪一样。
我最先接触的白色肯定是乳汁,在母亲的温情下,缓缓流入小嘴,绵绵地钻入喉咙,“润物细无声”。我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了。于是,白色永远地留在了窄窄的喉咙里,像血液一样躲藏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或写到母亲两个字,首先头脑中浮现的就是一种辛苦。它不是一个孤单的词,它是与哺育,与孩子,血脉相连。
我们可以不在乎乳汁中的蛋白质,脂肪,糖,无机盐,我们一生在乎的只是我们的母亲,一个用身体缔造生命的人。
乳汁只是一个符号,就像天上的星星。身影变大了就很少抬头,星星的样子也渐渐模糊。日出日升,月起月落,头顶上的那一簇光芒,依然闪着灼灼的火花。
对于有些人,一生也尝不出乳汁的味道。他们总以为乳汁都是甘甜的,没有任何杂质和令人难以忍受的苦。
姐姐是到自己做母亲后才知道乳汁的味道。于是,她用了自己痛苦的身体传递着一种滋味,可是没有人理解,就和自己当初一样。
乳汁,当岁月到达远方,我会不会忘记你的味道呢?
泪水
我无法阐释泪水,它只是一种水吗?
我是个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孩子,自然不懂得其中的甜蜜与忧伤。据说,甜蜜的欢快是一种回忆,忧伤的泪水同样值得刻骨。
那些曾经的暗伤,转眼就成为回忆,谁还是谁的谁,只有泪水记得。
我是个男儿,没有泪,我的身体缺少一个泪腺。
除了屏幕上的凄惨奔涌,记忆中的泪水都来自母亲的瞳孔。
那次,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并不懂母亲哭什么,是在窗子的缝隙中看到的,母亲见到我后就开始擦眼睛。她让我以为是眼睛进了沙子,我的心里是明白的,可我没有勇气去澄清一个不属于我年龄的真实。我学会了隐藏,也学会了沉默。
我上大学走的前几天,母亲也流泪了。其实,我根本没有看到,我看到的只是母亲肿肿的眼圈。母亲说那几天眼睛疼,其实我知道,她的心也疼。
风筝飘得很高,线总会断。我走了,很远,一个母亲想象不到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一个母亲半生都没有走进的大城市。
车轮轻轻地转,带着几个夜晚的泪。
我崇敬泪水,太澄澈了,湖水是不敢比的。
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东西教会我们去感动,比如泪水。
汗水
如果说,泪水具有母性化;那么,汗水应该属于父亲吧!
不,我稚嫩的眼睛留下的剪影中,有父亲的,也有母亲的。父亲是个野蛮的男人,母亲总会在他的怒吼下背起背篓,扛起锄头,走进炙烤的阳光。
汗水,就从这里起源。
走在乡村,我一直在思考该怎样给阳光定罪。因为它制造了汗水,可以定死刑;若是定了死刑,大地又将激起一场空前的起义。我不敢作阳光的判官,却在心里默默地诅咒,为了母亲、父亲湿透了的额头、后背,还有附在身体上的衣服。
有时,流汗也是欣慰、快乐。父亲望着黄澄澄的麦田时,汗水就会情不自禁地顺着脸颊,缓缓而下,触动身体的每一根神经。看到父亲的神情,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也有过汗水,最初是老师和父母教的,后来自己也明白了。
所谓水只是性质,真正的意义在于汗。
上学时,一张张试卷藏着汗;工作后,一沓沓文件流着汗;写作时,每一个文字都渗出晶莹的汗珠……
汗是水中最咸、最苦的吧!每个人都是平凡的,没有人能逃避它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