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词注释】
①周世钊：字悍元，又名敦元、东园，湖南宁乡人，诗人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读书时的挚友，新民学会会员，长时期从事教育工作。
②春江：这里指春天时节的湘江。见晋代潘岳《河阳县作》：“洪流何浩荡，俗芒郁营苕。”
③层峰望眼开：举目远望湘江西岸的岳麓山峰，视野顿时开阔，见岳飞《满江红》：“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④青野：田野上的庄稼绿油油的一片。
⑤尊前：这里指宴席上，“尊”同“樽”，即酒杯，见唐代马戴《赠友人边游回》：“尊前语尽北风起，秋色萧条胡雁来”。
⑥域外鸡虫事：有人疑指外国领导层内部的权力斗争，可以笼统地理解是为了一些细微的得失而去争斗计较是可悲而且不值得的，见南朝梁代简文帝《大爱敬寺刹下铭》：“思所以功超域外，道迈寰中”。另见唐代杜甫《缚鸡行》：“小奴缚鸡向市卖，鸡被缚急相喧争。家中厌鸡食虫蚁，不知鸡卖还遭烹。”又见明代王嗣爽《杜臆》：“鸡得则虫失，虫得则鸡失，此间类此者甚多。”
⑦韶华：这里指美好的青春年华，见唐代白居易《香山居士写真》：“勿叹韶华子，俄成饭叟仙。”
⑧卅年：三十年，诗人年轻时在长沙读书并从事革命活动，经常与友人攀登岳麓山。如今重登该山，时光已过去三十年了，这里意喻已经回到青年时代。
⑨赫曦台：湖南省长沙岳麓书院中的岳麓山顶的台，朱熹曾经称岳麓山顶为赫曦，“赫曦”指太阳喷薄而出的光明盛大的样子，见南朝梁代江淹《为萧鸾拜太尉扬州牧表》：“名爵赫曦，偶娩优汞。”另见《乾隆长沙府志》载：“赫曦台，在岳麓山上。”
【抚今追昔】
该诗最早发表于人民出版社1983年12月版《毛泽东书信选集》，目前所见有一幅手书，即诗人于1955年10月4日致周世钊信中所书。信中还说“读大作各首甚有兴趣，奉和一律，尚祈指正。”据萧永义在《毛泽东诗词对联辑注》说：“每年六七月间，也就是农历五月端午节前后，湘江的中下游照例要涨一次到几次大水，湖南人叫做端午水。1955年6月20日，毛泽东在湘江中游泳，正遇上这样的大水。”另据周世钊《难忘的一天》记载：当天午后他与毛泽东在望湘亭就餐，饭后飘了一阵雨，周世钊后来创作了《七律·从毛主席登岳麓山至云麓宫》，连同其他诗词寄给了毛泽东。
毛泽东在回函时附赠了该诗，并说“惠书早已收读，迟复为歉。承录示程倾万遗作，甚感，并向曹子古先生致谢意。校额诸件待暇当为一书，近日尚未能从事于此。”当年他曾与周世钊等从长沙南郊猴子石一直游到牌楼口才登岸，周世钊《七律》词云：“滚滚江声走白沙，飘飘旗影卷红霞。直登云麓三千丈，来看长沙百万家。故国几年空兕虎，东风遍地绿桑麻。南巡喜见升平乐，何用书生颂物华。”
周世钊一直在从事教育工作，解放后加入中国民盟，1955年前后，他担任湖南省教育厅副厅长兼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后曾任湖南省副省长。1955年是中国极不平凡的一年，这年全国掀起了农业合作化的高潮。当年7月，毛泽东作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随即全国的农业合作化运动蓬勃兴起。
为推动形势的发展，毛泽东在当年9月主持编辑了《怎样办农村生产合作社》。一个月之后，将此书印发给中共七届六中全会参阅。在编书过程中，毛泽东的心情十分舒畅，他曾在会议上说：“我用了11天工夫，看了120几篇报告，包括该文章写按语在内，我就‘周游列国’，比孔夫子走的宽，云南、新疆一概‘走’到了。”当年12月，毛泽东又将该书重编了一次，篇目作了较大的调整，并重写了序言，于是，就有了1956年1月《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的出版。1954年8月，毛泽东会见艾德礼为团长的英国工党代表团时向客人呼吁：我们走的是两条路，让我们作朋友吧，不仅经济上合作，而且在政治上也合作……需要联系，需要做生意，不要孤立。为了反封锁反禁运，毛泽东为打开中日间经贸局面作了不懈努力，除扩大民间往来外，还建立了半官方渠道。
美国在朝鲜战争失败后，于1954年12月同台湾当局签订了“共同防御条约”，中国大陆沿海受到骚扰。毛泽东当时坚定指出，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联合国或任何国家都无权干涉。1955年4月，周恩来在亚非会议上发表了愿同美国谈判的讲话，促成了4个月之后开始的中美大使级会谈。当时，除了前苏联极其有限的援助之外，中国没有接受过任何外援。随着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展开和经验的积累，毛泽东根据中国的情况和革命经验，勇敢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认真听取了34个部委汇报，集全党智慧之大成，提出正确处理十大关系，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建设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
【智读笔记】
上个世纪50年代中期，中国农业连年获得大丰收，诗人试图谋求一种发展速度，并建立“一大二公”的生产关系，而经济发展的速度和新的生产关系确立的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诗人看到商品经济的意义，1958年11月，他曾强调人民公社要扩大商品经济，发展商品生产，他针对陈伯达的“取消商品经济”、“消灭货币”的谬论指出：“你如果这样做，马上就要打脑袋。”“如果这样做，实质上是剥夺农民”，这对纠正极“左”错误，起到了重要作用。“暴力的胜利……是以‘经济力量’，以‘经济情况’，以暴力所拥有的物质资料为基础的”。
正如美国学者施拉姆说：毛泽东提出的现代化、经济发展和社会改造等目标是普遍受到共产党内外拥护的……在他掌权时期，经济增长率很高，技术发展很快，这些都是载入史册的。他评价毛泽东时所采取的态度是客观严肃的，而基辛格在《核武器与对外政策》中指出毛泽东物质、精神两因素的军事学说与美国军事战争思想不同：“毛泽东的军事学说反对那种以纯军事考虑为基础进行速决战的观念，而这种观念在很大程度上却是美国战争思想的基础。毛泽东军事学说再三说明，在战争中精神因素与物质因素同样重要。”
1952年完成国民经济恢复并超过预计目标，经济领域的诸多矛盾需要明确方针系统政策加以解决。主要表现在土改后农民分散的个体经济难以满足城市工业对粮农原料的增长需要，而贫富分化又使得个体经济究竟向何处发展成为问题。此外，工业化规模发展引起了矛盾的加剧，使毛泽东考虑加紧和扩大农村互助合作运动和城市限制资本主义措施，把社会主义改造任务提到日程上来。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全党振奋，人民鼓舞，以务实的态度促进生产力发展，并且进行理论探索，取得了高质量的成果。
该诗寓时间变化于空间变化中，谈论为革命奋斗永远乐观的人生哲理，表达了诗人生气勃发、身心康健、战无不胜的精神状态。此后，中共通过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以集中领导、全面规划、分工协作条件下中央和地方工业同时并举的基本方针，纳入了总路线的实施过程中。正如斯大林所说：“看来这是一位天才的统帅……表现出了大无畏精神和雄才大略。”“中国将来是未来的世界革命中心，你们的毛泽东同志就是世界革命的领袖。”因为他给国家带来的变化，“比华盛顿使国内发生的变化更为重要”，对于中国前途意义重大。
毛泽东轻名淡利且反对一切特权：1950年5月20日，沈阳各界人代会为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决定在市中心修建一座开国纪念塔，并拟在塔上铸毛泽东铜像。为此市政府致函中央新闻摄影局，请求代摄毛泽东全身像。毛泽东对此事批道：“这是可以的”；在“铸毛泽东铜像”旁批“只有讽刺意义”；并在公函上正式批复“铸铜像影响不好，故不应铸。”当年9月20日，当得知要在家乡建别墅修公路，他立即给湖南省党政负责人写信说：“据说长沙地委和湘潭县委现正在进行在我的家乡建筑一所房屋并修一条公路通我的家乡。如果属实，请令他们立即停止，一概不要修建，以免在人民中引起不良影响。是为至要。”他留给人民的是无私奉献精神、廉洁奉公的形象和“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领袖气派。
11.蝶恋花答李淑一
蝶恋花答李淑一①
1957年5月11日
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②轻直上重霄九③。
问讯吴刚④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酒⑤。
寂寞嫦娥舒广袖⑥，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⑦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⑧，
泪飞顿作倾盆雨⑨。
【语词注释】
①李淑一：当时湖南长沙第十中学的语文教师，杨开慧的好友，革命烈士柳直荀的夫人。
②杨柳：在这里语义双关，字面上切合两位烈士的姓氏，另外也指洁白的杨花柳絮随风飘浮，指的是杨开慧和1933年在湖北洪湖战役中牺牲的柳直荀，见冯延巳《蝶恋花》：“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
③重霄九：九重天的第九层，这里指天的极高之处，《楚辞·天问》称天有九重意即九层。
④吴刚：传说为月宫里的仙人，见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汉朝西河人吴刚，学仙犯错，被罚在月宫砍桂树。树高500丈，刚砍过的地方立刻长好，因此他一直在砍。
⑤桂花酒：以桂花制成的芳香佳酿，由于吴刚与桂花有关，所以称其以桂花酒待客。
⑥寂寞嫦娥舒广袖：寂寞的嫦娥舒展着宽大的袖子，见《后汉书·天文志》注：“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娥窃之以奔月。”另见李商隐《嫦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⑦忠魂：这里指两位烈士，因其对革命无限忠诚，为人民牺牲而死。
⑧伏虎：愿意为降伏猛虎，这里指打垮反动派，取得了革命胜利，见《封神演义》第82回：“伏虎降龙为第一，擒妖伏怪任纵横”。
⑨泪飞顿作倾盆雨：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化作了倾盆大雨，见宋代苏轼《介亭见杨杰次公》：“前朝欲上已蜡展，黑云白雨如倾盆。”
【抚今追昔】
该词最早发表于1958年1月1日《湖南师院》，后来《人民日报》、《诗刊》等相继转载，目前所见有2幅手书。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毛泽东领导秋收起义，上了井冈山。而杨开慧隐蔽在长沙坚持地下工作，把周围农民组织起来。“润之没叫我走，我就要坚持在这里工作”。后来毛泽东率兵攻长沙，两人近在咫尺却无法见面。1930年10月杨开慧被叛徒出卖，与长子毛岸英一同被军阀何键逮捕，在长沙3次受到重刑，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是她严守党的秘密，拒绝敌人要求其断绝与毛泽东关系，“死不足惜，但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各界营救无效，于当年11月24日被处决于长沙浏阳门外识字岭，当时仅有29岁。柳直荀曾任湖南省政府委员，还曾被选为农民协会秘书长，后辗转南北各地坚持革命斗争，于1932年在湖北洪湖战役中牺牲。
李淑一与杨开慧是好友，曾同在长沙读书，她与柳直荀就是经杨开慧介绍结合的。杨开慧死后27年，李淑一写信给毛泽东，信里还附了一首她在1933年听到丈夫柳直荀战死在洪湖传闻时所填的词，并向毛泽东索要给杨开慧的《虞美人》词。毛泽东在回信中说道：“惠书收到。过于谦让了。我们是一辈的人，不是前辈后辈关系，你所取的态度不适当，要改。已指出‘巫峡’，读者已知所指何处，似不必再出现‘三峡’字面。大作读毕，感慨系之。开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写了吧。有《游仙》一首为赠。这种游仙，作者自己不在内，别于古之游仙诗。但词里有之，如咏七夕之类……暑假或寒假你如有可能，请到板仓代我看一看开慧的墓。此外，你如去看直荀的墓的时候，请为我代致悼意。你如见到柳午亭先生时，请为我代致问候。午亭先生和你有何困难，请告。”
据李淑一回忆，1959年6月17日，她在湖南长沙见到了毛泽东，毛泽东向别人介绍说：“她就是李淑一，是开慧的好朋友。她前年把悼念直荀的词寄给我看，我就和了她这首《蝶恋花》，完全是按她的意思和的。”李淑一《菩萨蛮·惊梦》云：“兰闺索寞翻身早，夜来触动离愁了。底事太难堪，惊侬晓梦残。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数十年白云苍狗，伟人深爱如斯，后人有诗叹曰：“骄杨毛说旧曾闻，女子丧元铸国魂。化作杨花渡湘水，皎如皓月窥彤云。”
另外据萧永义《毛泽东诗词对联辑注》说：“杨开慧对毛泽东是死生为一的。1982年3月，湖南修缮杨开慧烈士故居，拆掉了杨家老屋旧墙时，在杨开慧住房后墙的墙砖缝中发现扬开慧的手稿中有《偶感》五言诗一首，记录了她日夜怀念毛泽东的凄婉心情。全诗如下：天阴起朔风，浓寒入肌骨。念兹远行人，平波突起伏。足疾已否痊，寒衣是否备？孤眠（谁）爱护，是否亦凄苦？书信不可通，欲问无（人语）。恨无双飞翮，飞去见兹人。兹人不得（见），（惆）怅无已时……良朋尽如此，数亦何聊聊。念我远行人，复及数良朋。心怀长郁郁，何日复重逢。”诗句凄婉绯测，令人不忍卒读。1986年8月23日《人民日报》有一条短讯：台湾出版的《传记文学》8月号刊登了介绍杨开慧、毛岸英生平的文章《杨开慧》，引用了这首《偶感》。
【智读笔记】
该词抒发的是同志爱战友情，诗人痛惜两位烈士为革命牺牲，对此“感慨系之”，并且把巨大悲痛沉埋于心底，以更磅礴的气概去缚龙伏虎，用胜利喜报告慰英灵。这是毛泽东诗词中惟一上下阕不同韵的词，他要用蝶恋花这个词牌，直可引起神人共饮共敬。“一个女子为革命，头都被砍掉了，还不值得骄傲吗？”诗人赞美了爱人生死不渝的革命情怀与崇高的革命理想，字字情思绵绵。该词想象丰富构思含蓄隽永，借助神话故事沟通天上人间，实现神与忠魂的结合；同时又造成神、忠魂与人的统一，突出忠魂的价值，将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
李淑一在词里问“征人何处觅”，毛泽东说两个人到天上去了，忽然间传来了人间降伏猛虎的喜讯。该词非常通俗易懂，后来成为由赵开生谱曲、余红仙演唱的弹词开篇。歌声从上海响起，在上个世纪60年代传遍了江南，悠扬中带着悲怆。为了更自然地表达思想感情，毛泽东在词中不为格律束缚，把人们对社会历史进步的贡献作为衡量人生价值的基本尺度，他还把历史进步尺度同以人民群众最大利益为最高标准统一起来。正如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所说，毛泽东的存在本身就是意志的巨大作用的见证。没有任何外在的装饰物可以解释毛泽东所焕发的力量感……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诗人用古体诗及大量典故来描写现代题材，“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