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甩袖走后,惠子方才后悔起来,细想每次与庄子见面,都要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当晚,惠子把庄子请到自己家中,设宴款待。席间,惠子首先发言:“庄兄,我听说你也做官了。”
“没法子。”庄子说:“官是当了,地方小官,但不打算干很长时间,我之所以当这个官,一方面是父老乡亲恳切相托,另一方面我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为官能力,看看自己的认识是对的还是错。”
惠子说:“我认为你当漆园县令想法是对的,我赞同,就让实践去验证吧!但另外几个问题尤其是那一套学说,大言不惭,汪洋瓷肆,我认为是好听而不中用,如若有用,当今诸侯列国都该用你的办法了。但怎么样呢?所以,你说的那一套没有什么用处的。”
惠子说完看了看庄子,心中十分得意,心想,这个问题我看你怎么
回答。
庄子放下杯,微微一笑说:“贤弟,我想你既然知道无用,请你也恕我直言,不要认为我的办法无用,就无法与你论论有用了。比如,我们都做官,我做的官比你小得多,但也管理着广袤的土地,总体看来,土地是辽阔的。但我们人所需要的,只是一片立足之地,最多只能是占用两只脚掌大小的地方。而没站到的地方还很多,倘若将人立足之外的地方挖掉,使脚踏之地周围都成了深渊,这时必然心惊胆战而不敢立足,这样一来,足下那块地不就变成无用之地了吗?人立足世外之地,原先看无用,而现在有用了。因失去了周围之地,人就无法立足,这就说明无用和有用是相对的,贤弟你说对吗?”惠子听后呆若木鸡,心想:“怎么又让他占了上风了呢?”惠子瞪着庄子,不再作声,端起酒杯自饮起来。
夜已深,庄子说:“贤弟,明天请你钓鱼,可有时间?”
第二天,秋高气爽,惠风和畅。二人到濠水之滨,漫步桥头,凭栏远眺,秋雁成行,低瞰桥下,游鱼成絮,在清澈的水中穿梭追逐嬉戏,恬静悠闲。
庄子对惠子说:“贤弟啊,你看这些鱼儿游来游去,多么从容得意,多么逍遥自在,多么快乐啊!”
惠子反驳道:“庄兄,你不是鱼,怎么知道游鱼快乐或者不快乐呢?”
庄子说:“我当然不是鱼。可你惠子也不是庄子,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知游鱼之乐呢?”
惠子伸出大拇指,笑着说:“说得好!我不是你,当然不知道你,可你本来就不是鱼,所以你不知游鱼之乐。”
庄子仰天哈哈大笑,指着惠子说:“贤弟尽管博学多才,能言善辩,可还是让你说露了底儿。”
“怎么……”惠子真的迷惑不解了,手直挠头。“现在……”庄子解释说:“让我们回到问题的根本上来,开头你问我‘你不是鱼,怎么会知游鱼之乐?’照此推理,那么惠子不是庄子,应当不知庄子了,其实你也承认了这样的道理,可是接着你却翻了个,反而断言庄子非鱼,因而不知游鱼之乐,肯定无疑。这不是前言不捺后语,自己掌自己的嘴巴吗?”
稍停,庄子接着说:“人都有耳和头脑,听其言,观其行,再经过思考、判断,就能对其有所了解和认识。对人是如此,对事物也是如此,正像你不是我,却能了解我一样。那么,我虽然不是鱼,却也能够了解鱼,并非一定要变成鱼不可。”
惠子来到钓鱼台,甩杆而下,望着平静河水,问庄子:“庄兄,你自是聪慧,你能判断出我今天能钓几条鱼吗?猜对了你就是有用,反之即为无用。”庄子笑道:“贤弟看来一定是有料事如神的本领了,你又能知你后天能不能钓上鱼呢?为了解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一只小麻雀,正在灌木丛中悠闲觅食,忽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大片乌云铺天盖地,明朗天空顿时暗了下来,似乎就要天崩地裂,大难临头了,麻雀惊慌地睁大眼睛,抬头望了望,待到天空恢复光亮,这才明白,噢!那迅速移去的不是乌云,原来是大鹏飞翔的翅膀,刚才只不过是一场虚惊罢了。
麻雀就大嚷道:这个呆头呆脑的大鹏,干吗要飞那么高,那么远呢?有用吗?万一不幸来个“倒栽葱”从九万尺高跌下来,岂不成肉糊糊!太危险了,太可怕了!哪像我们小麻雀在蒿蓬间翻飞跳跃,虽然高不达数丈,远不过数里,不是一样逍遥快乐嘛!偶尔触及蒿枝蓬叶,落在地上边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正是我们的优点呀!“惠子兄,你赞成谁的论点呢?看来你今天又要请我喝酒了。”
惠子不惑:“为什么又请你喝酒?”庄子笑眯眯地望着平静的水面说:“幸福就要来了。”
顷刻间,惠子钓上一条大鱼,鱼儿翻腾在夕阳下泛着水花,惠子大悦:“庄兄,你说对了,我真的要请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