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时节,天高云淡,庄子信步来到濮水北岸的牧场,只见遍地牛群,小牛们撒欢逐戏,老牛们在蔚蓝天空下自然安详,或闭目养神,或悠闲吃草,牧歌悠扬,五谷丰登,多么美的一幅牧牛图啊!
庄子身披淡紫色长衫,捋着胡子,陶醉于田园牧歌之中。
看着眼前的美景,庄子心生欢喜,这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啊!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漆园城一定能成为经济文化中心。到时候我就可以辞官隐居,也算对得起漆园的人民了。但愿天公作美,保佑人民风调雨顺,别再有灾难了。此时三年前的景象又映入眼中。那时,漆园城遭受百年一遇的连日暴雨。仅一天工夫,整个漆园成了一片泽国,河堤被摧毁,一片片房屋倒塌,洪水中漂浮着房屋梁柱、木箱、淹死的猪、牛、羊的尸体。满眼的灾情,满眼的凄凉,让庄子看了心里直发凉,远在山头躲难的村民看着庄子身披斗笠,赤着脚,身着单衣视察灾情,都被感动了,于是自发组织那些没有家园的难民,成群结队栖居在被分割开来的几座高山上,然后又组织年轻力壮的青年巡查大堤,预防灾情再次降临。
庄子在书房里思虑了一夜,都没合眼,他一闭眼就是老人绝望地呻吟着,饿坏了的儿童凄惨地啼哭着……真是天降大任了。
庄子在危难中接任漆园城县令,刚一进城,身边便涌来了一大群衣不蔽体、手捧破碗乞讨的孩子。庄子的眼眶湿了,他赶忙令随从取出碎钱,散发给乞儿。环顾四周贫脊的土地上,荒草凄凄,偶有几声犬吠,远处低矮的草房,在落日的余辉里更显凄凉。
他不顾一路疲劳,立马召集府内官员了解灾情,部署抗灾事宜。庄子说:“当前,灾难当头,最要紧的是解决人们的吃住问题,然后再谈自救。首先要开仓放粮,赈救灾民,否则,将会出现‘白骨露荒野,千里无鸡鸣’的惨景。待灾情稳定,要立即组织全城官员和民众,同心协力,恢复生产,开垦田园,希望大家众志成城,共同度过难关。”
一月后,从涡河治理水患回来,庄子心情黯然。一阵哭声由远渐近,更加重庄子心中的凄凉,他趋步向哭声走去,见一孩童在伤心痛哭。庄子忙问:“小孩,你为何这般伤心?”孩童抬眼看了看庄子,双手揉起眼睛来,泪水扑簌簌直落。庄子心里着急,又问:“你有困难可以和我讲,或许我能帮助你。”孩童哭声渐小,看到一脸诚恳的庄子,喃喃地说:“为帮妈妈治病,与我相伴多年的黄牛被爸爸卖掉了,现在为了还债,连牛犊也要卖掉,这可是我多年相依的伙伴呀!你说帮我,能说服爸爸不卖牛犊吗?能帮我家还清债吗?”
“这,这……”庄子一时语塞,现在身边也没随从,目前身无分文,况且治理月余的水患,真的……他知道自己多年来也因贫困潦倒让许多人看不起,虽有高深人生哲学,但面对贫困时,总显得苍白无力,想到这些,庄子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双手不由自主地摆动,孩童满眼失望地看看庄子,哼了一声跑开了。
深夜,庄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孩童失望的眼神始终晃动在庄子眼前。我做漆园县令以来就碰到了百年水灾,下一步让农民们恢复生产,推广养牛,一头牛可以保一家平安,一家养个三五头牛就可富起来,利用三年时间推广,漆园城的人民肯定会富,那时我就可以辞官,继续逍遥人生。只是可惜,水灾太重了,哪有资金恢复生产呢?庄子一声声地叹息,月光一颤一颤地发着冷光。
如今的田园牧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让庄子心生慰藉、欢喜。他突然想到:昨日接到梁惠王的邀请,邀请我县能工巧匠参加技能比赛呢。
可上哪找能工巧匠呢?上任近三年了,一心只想帮助人民脱贫致富来着,忽视了培养技能人才,难道真让梁惠王奚落不成?
李筝牵着两头牛正向庄子走来,他满面春风地对庄子说:“庄大叔,多亏你帮助俺家养牛,你看!俺家喂的牛咋样,上次家人从梁国买牛回来分给俺家一头,这不,第二头小牛犊都长大了,转眼间一头变三头了。中秋节快到了,村里将请庖丁来杀牛,村上人说了要送一块牛肉给你吃,表表俺一家人的心意。你不知道,庖丁手艺可好了,方圆都请他。”咦?有这样的人才,我怎么没听说呢?庄子喜上心头,说:“杀牛的时候,邀我去看看。”
只见庖丁提气收腹,气运丹田,注目凝神,他运足气力,挥舞牛刀,寒光闪闪,上下舞动,劈如闪电掠长空,刺如惊雷破山岳,只听咚的一声,大牛应声倒地。
庄子一愣神,大牛就倒地了,他还没弄明白庖丁是如何用刀的,就见庖丁手掌朝这儿一伸,肩膀往那边一顶,伸脚往下面一抻,屈膝往那边一撩,动作轻快灵活。庖丁将屠刀刺入牛体,动作娴熟、沉稳、老练,看他杀牛没一点紧张,倒是皮肉与筋骨剥离的声音,与他运刀时的动作互相配合,显得和谐一致,美妙动人。就像踏着商汤时代的乐曲《桑林》起舞一般,而解牛时所发出的声响也与尧乐《经首》十分合拍,这样的场景真是太美妙了。庄子不禁心中暗暗叫好!这简直是欣赏一个舞蹈,太妙了,没想到杀牛,也能杀出美丽的表演来!不一会儿,就听到“哗啦”一声,整头牛就解体了。
站在一旁的文惠君不觉看呆了,他禁不住高声赞叹道:“啊呀,真了不起!你宰牛的技术怎么会有这么高超呢?”
庖丁见问,赶紧放下屠刀,对梁惠王说:“我做事比较喜欢探究事物的规律,因为这比一般的技术技巧要更高一筹。我在刚开始学宰牛时,因为不了解牛的身体构造,眼前所见无非就是一头头庞大的牛。等到我有了三年的宰牛经历以后,我对牛的构造就完全了解了。我再看牛时,出现在眼前的就不再是一头整牛,而是许多可以拆卸下来的零部件了!现在我宰牛多了以后,就只需用心灵去感触牛,而不必用眼睛去看它。我知道牛的什么地方可以下刀,什么地方不能。我可以娴熟自如地按照牛的天然构造,将刀直接刺入其筋骨相连的空隙之处,利用这些空隙便不会使屠刀受到丝毫损伤。我既然连骨肉相连的部件都不会去硬碰,更何况大的盘结骨呢?”
“本王佩服你的技术,没想到漆园城里还潜藏着如此优秀的技工,看来庄县令太谦虚过人了吧!一个屠夫就如此优秀,其他的技工更不用说了,庄县令太会隐藏了吧!”
庄子连连摆手说:“我也是第一次看庖丁杀牛,以前真不了解,或许和我多年推广养牛技术有一点关系吧!”庄子看到庖丁欲言又止的样子,说:“看来庖丁还应该有很多感受的,我们且听他说完!”
庖丁看看瞪着好奇双眼的人们说:“一个技术高明的厨师因为是用刀割肉,一般需要一年换一把刀;更多的厨师则是用刀去砍骨头,所以他们一个月就要换一把刀。而我的这把刀已经用了19年,宰杀过的牛不下千头,可是刀口还像刚在磨刀石上磨过的一样锋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牛的骨节处有空隙,而刀口又很薄,我用极薄的刀锋插入牛骨的间隙,自然显得宽绰而游刃有余了。所以,我这把用了19年的刀还像刚磨过的新刀一样。尽管如此,每当我遇到筋骨交错的地方,也常常感到难以下手,这时就要特别警惕,瞪大眼睛,动作放慢,用力要轻,等找到了关键部位,一刀下去就能将牛剖开,使其像泥土一样摊在地上。宰牛完毕,我提着刀站立起来,环顾四周,不免感到志得意满,浑身畅快。然后我就将刀擦拭干净,置于刀鞘之中,以备下次再用。”
好!真是漆园一绝啊!梁惠王连声叫好!“本王邀请你参加本国能工巧匠技能比武,请一定参加,我也要在本国推广养牛,扩大生产,为民致富。”
于是,庄子推荐庖丁去参加技能比武大赛,在满堂的喝彩声中,他轻松获得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