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崖城的午后,早起讲故事的冒险者们已经收起了火炉,回到了家中。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雪,清扫过的街面有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毯,空气中还残留着迷人的饭香,偶尔还能听见午睡的鼾声,对于每日辛劳的大人们而言,这是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然而对于好动的小孩子来说,这段时间就是煎熬。天生的精力使得现在的他们无比厌恶午睡,然而大人们的勒令却又让他们在这段时间无法尽情玩闹——吵得最凶的那几个孩子现在已经被揍了。漫不经心的踢踩着路上的积雪,无聊孩子们决定去酒馆看看。
这个时间点酒馆根本就没几个人,大多数的客人都会选择在傍晚的时候来这喝喝酒,吹吹逼。孩子们现在来酒馆只能看到小猫小狗三两只,而且都是静静的在那里喝着酒,没有丝毫谈话的迹象——万一谈的兴起把睡觉的冒险者吵醒了,被揍一顿都是轻的。
酒馆门口,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孩子们明显有些失落,就在他们转身欲走之际,其中一个瘦小的孩子突然“啊”了一声,旁边的小伙伴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你在做死啊,叫这么大声,把那些大人吵醒了,我们起码十天出不了门。”带头的孩子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瘦小的孩子拨开了捂住自己嘴的手,支支吾吾的道着歉,然后他手向酒馆里一指:“看见个奇怪的家伙,他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
孩子们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在酒吧深处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埋头奋笔疾书的人。桌子上撇着一把琴,放着一杯酒,那人不时的抬起头,喝两口酒,拨弄一下琴弦。角落的灯光有些晦暗,孩子们十分努力才能看清那人的容貌。
“那个吟游诗人!”眼神好的孩子已经认了出来,但他们又有些疑惑:“这家伙能有什么好玩的。”
“我也不知道。”瘦小的孩子摊了摊手:“但他是个逗比。”
“妥。”带头的孩子发话了:“看起来这家伙在写什么,我们过去问问——反正我们也干不了其他事。”说完,他就迈开步子,径直向诗人的那张桌子走去。
其他孩子看见头头都这样说了,也都跟上他的脚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穿过酒吧,在角落桌子旁一字排开,将诗人给围了起来。为首的孩子轻轻扣了扣桌子:“能打扰一下吗?”
诗人早就注意到了这群孩子,当他发现孩子们向他指指点点的时候很果断的埋下了头,心中默念看不见,当孩子王的问话的时候,他很干脆的捂住耳朵说了句:“我不听我不听。”
然后所有的孩子都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孩子王更是直接,伸手托住诗人的下巴一抬,让对方正视着自己,然后说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直到这时诗人才第一次看清这个孩子王的长相。光洁的额头,英气的眉毛,眉毛下有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睛,鼻子嘴巴称不上小巧,但配上小麦色的皮肤和齐肩的短发,使整个人显得活力十足。一个颇有男子气的女孩,诗人做出了评价。随即他反应了过来。
“女的,你是女的?”诗人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横行市里的熊孩子的头头居然是女孩!?
“不行吗?”孩子王对诗人反应很不满:“妇女能顶半边天懂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昨天我看他们领头的不是两个精壮的男孩吗,今天怎么变成女孩了。”诗人见势不妙,立马想办法圆了过去。
“那两个啊。”孩子王倒是瞬间明白了诗人指的人,她摆了摆手,说道:“那两个相当于我的左右手吧。昨天我姐怕我闹事,就把我关家里了,所以昨天是他们在带队。”
没给诗人再次岔开话题的机会,孩子王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们是来找乐子的。”
诗人闻言一愣,看了看孩子王,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孩子,有些胆怯地说:“这么多人,我可能满足不了啊。”
“没事。”女孩很大度:“尽力就行。”
“这不是尽不尽力的问题啊。”诗人哭丧着脸说道:“我要真干了,不横尸当场,过后给你们爸妈知道了,也是死路一条啊。”
听到诗人这般话语,女孩俏眉一挑,倒是没太过生气,而是淡淡的问道:“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诗人快哭了:“我这是正当职业,卖艺不卖身的。”
一听这话,女孩心中疑惑更盛:“谁要你卖身了?我们听说你是个诗人,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将两个故事,来给我打发打发时间。”
“啊。”诗人悲伤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有些吃惊的说道:“你们不是要求我做一些羞耻的事情吗?”
“啧,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啥。”孩子王随手抄起了诗人散落在桌上的稿件:“如果你觉得念这个很羞耻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怎么会,有人听我写的故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诗人从女孩手中拿过稿件,有些兴奋的说道:“原本希望她能第一个听到的,不过在你们面前预演一波也没差。”
“咳咳。”诗人清了清嗓子,拿着稿件,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孩子,他无父无母,以无依无靠,从他记事开始,身边就只有一本书籍。”
“书很厚,厚到孩子需要穷尽一生才能读完。它伴随着孩子长大,当孩子知道廉耻的时候,他便扯下一页书页当作衣服;当孩子感到口渴的时候,他又扯下一页书页当作器皿。孩子几乎能从书中找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孩子一天天长大,有书相伴,日子倒也不那么难过。知道有一天,双月凌空,天空的双月交相辉映,地上的孩子形影单只,一团黑影凭空从地上出现,默默地靠近了孩子。”
“孩子吓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能的,他抄起了地上的书籍。黑影见状停了一下,随即,依附到孩子的另一只手臂上去。”
“黑影似乎沉睡了下去,但始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感觉充斥着手臂,孩子第一次发现手中的书籍是如此的无力。”
“但孩子还是想要除掉黑影,他觉得世界上力气最大的人应该能把它拽下来,于是他决定前往北方的雪山,去找那里的巨人。”
“孩子一路向北前行。当遇到野兽,书页便化作盾牌;当遇到河流,书页便化作小船;当到了雪山,书页又成了取暖的工具。有时孩子不禁会想:书籍啊书籍,你为什就除不掉黑影呢。”
“当撕下第一百零一页纸的时候,孩子终于见到了巨人——他的个头有小山那么高,四肢有铁那么硬,在他的庇护下,狂风暴雨都不得进。”
“‘他看起来那么强壮,肯定能帮我除掉黑影!’孩子开心的想到,然后他朝巨人喊道:‘巨人啊巨人,你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
“‘是什么?’巨人的声音宛若雷鸣:‘可以的话,我会尽力。’。”
“‘这个!’孩子高高举起被黑影缠绕的手臂:‘能帮我拔掉他吗?’。”
“‘可以,但需要耗费我很大的精力。我又有一个仇敌,如果我消耗太大,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时机。’。”
“‘所以啊。’巨人接着说了下去;‘,小家伙,如果你希望我帮你除掉黑影,你就得帮我抵御仇敌。’。”
“孩子有些惊恐;‘你的仇敌!那我不得拿命去拼。’然后他拼命的摇着头:‘我不去,我不去!’。”
“‘那恕我无能为力。’巨人有些遗憾的说,”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孩子很伤心:‘我不想看见这团阴影。’。”
“巨人指了指天边,说道:‘或许你可以去天上试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孩子点了点头,扯下好几页书页,书页在空中不断变形,最后化作了一架纸飞机。”
“孩子乘上纸飞机,巨人的吹了一口气,顿时狂风大作,飞机带着孩子,向天边驶去。”
“呼。”诗人卷起了稿件,悄悄的瞥了眼孩子王,有些不安的说道:“怎么样。虽然这只是开头的一部分,但能给个准头吗。”
“唔。”诗人的一番话把小女孩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歪头想了想,说道:“别的不说,你写这个目的是什么?”
提到目的,诗人耳朵不禁有些发烫,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吟游诗人的职责就是谈情说爱,我写这个自然是为了吸引异性。”
“哈,吸引异性!?”女孩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写了个童话故事一样的东西,然后你告诉你要用它去把妹!?”
“不行吗?”听到计划被质疑,诗人有些不满:“我觉得故事不错啊。”
“这不是故事好不好的问题。”女孩双手撑住桌子,身子前倾,颇有压迫感的说道:“这根本毫无逻辑——你凭什么认为这个童话故事能吸引到女孩子的。”
看到孩子王贴近的脸庞,诗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随即他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立马直起身子,高声说道:“女人要抓住男人的心靠的是抓住男人的胃,男人要抓住女人的心又靠的是什么?是孩子!我写童话,就是在跟她说,无论是以后的结婚生子还是现在的弟弟妹妹,我都有能照顾好他们的能力——我,就是居家旅行的生活好伴侣。”
说道最后,诗人高举双手,几乎是吼了出来。他这般举动倒是吓坏了一旁的孩子们——机敏的几个孩子直接跑到了门口,看周围的大人们有没有被吵醒。确认暂时不会有事后,孩子王才缓缓开口道:“说下吧,到底哪家的姐姐这么惨,能被你看上。”
“唉,看你,年少无知,被人喜欢是好事,怎么能说是惨呢。”诗人不满的回了句,随即他“嘿嘿”地傻笑两声,说道:“怎么说呢,我对她一无所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从看到她点燃篝火的那一刻起,我的内心,就只能被她点燃了。”
“那你在这兴奋个什么劲啊。”女孩很想上去给诗人一巴掌,就在这时,一旁的孩子戳了她两下,在她的耳边轻声解释了起来。听着听着,女孩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然后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东西,绞在一起的眉毛瞬间舒展来,眼睛里也放出摄人的光彩,她开心的对诗人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很有意思。”
诗人闻言猛地向孩子王扑了过去,双手死死的扣住对方略显纤瘦的肩膀,盯着孩子王有些惊慌的眼睛,诗人激动的说道:“那你能帮我吗?”
女孩奋力的挣开了诗人的控制,向后小跳两步,正当她要回答两句的时候,门口的望风的孩子一脸惊恐的跑了过来。女孩见状,先是抬手示意孩子们安静些,然后对诗人欠了欠身,说道:“如果只是一点小忙,比如故事的意见啊之类的,我乐意之至。”
然后她朝门口指了指:“当然,所有的一切都要以你能从这些狂暴的大人手下活着走出来为前提。”
正如之前所说,冒险者的起床气都是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