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响亮的爆竹声中醒来的吧;你是从树上惊飞的鸟鸣声中醒来的吧;你是从湿泥里小草芽尖上醒来的吧;你是从山坡上摇曳的杂树枝上醒来的吧。是人们匆匆归家的脚步把你踩醒了吧;是蛇虫鼠蚁在地窖里翻身把你吵醒了吧;是傲雪迎春的腊梅刺痛了你的双眼醒来的吧;是一场洋洋洒洒的细雨浇透了你的衣裳醒来的吧;是一声炸雷刺破天宇紧缩了你的心脏醒来的吧。
但,你真的醒来了。你把初春的暖意带来了;你给憔悴的山脊点上了迎春花的芽孢;你拉扯了悬崖上小草的手臂;你把冬雪化成了一场春雨;你把呜咽的北风逆转了方向。你真的醒来了,你轻轻抚慰着死寂的旷野,你喊醒了停滞生长的生命,你张开了自己温暖的臂膀。
你说你又可以抚一曲“春雨沙沙”,然后绘一副翠竹听雨图;你说你又可以春意盎然,停在风雨桥上卿卿我我;你说你又可以领一声号子,跨出家门去撒播希望的种子;你说你又可以展翅翱翔,撒下五彩斑斓的春花花瓣。
定然你也听到了一首王安中的《迎春口号》:
年年节物欲争新,玉颊朱颜一笑频。
勾引东风到池馆,春前花发自迎春。
寥寥数语,道尽人间对春天的期盼。平平仄仄平平仄,工整的对仗里,露出喜气的两个字——笑迎。山静美,水潺潺,百畜兴旺,歌舞升平,那是为迎接你醒来而焕发的勃勃生机;山浅绿,水潺潺,大雁归来,云随风荡,那是你醒来时看到的笑脸吧。
古人尚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由此可见,园子里的春色我无从一一观赏,那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举步抬头间,哪有满园春色关得住呢?昨日,人们或许还在迷惘,浑浑噩噩中失去了方向,跌撞在踏雪寻春的路途上,但世间哪会没有了春天呢?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宋代的陆游看似找不到路途的出口,想必和人们现在的心情一样,可再往前一步不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大自然的景色,人们无法掌握它的秉性,但只要人们顺着你的指引,复往前,那残山剩水顿时豁然开朗,彰显一片世外桃源。
你无法隐居在虫鸟嘶鸣的幽谷里,你必须走向凡尘。你醒来了,哪怕是深夜醒来,你无法“静坐无丝挂”,你无法步入一个“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的境界。你只有年复一年地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你醒来,你就有责任引领天地间的希望,你就有义务在人间埋下希望的种子。不管是富甲一方的地主老财,还是贫穷求生的丐者苦力,亦或是达官显贵的帝王将相,这都是你的子民。你唯有峰回路转地在他们的门第上题上一联:
寒雪梅中尽
春风柳上归
你穿梭在时空的隧道里,你静静地守望着窗外的风景。寒冬里,人们冷漠地把你关在了窗外,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叩门,却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门外,眼眸深情地看着窗台上的灯光。你被遗弃在冬日里。但你今天醒来了,你就不忍抛弃那些把你遗弃的人们,你必须肩负一个圣者的义务,给苍茫大地点上一盏盏指路灯,让这清澈透明的灯光照亮人间;你必须带着暖暖的春风,毫不吝啬地拂过每个冰冷的角落。大街小巷,山村平原,江河湖海,不都趁着你醒来的日子和你伴枕而眠,然后春风得意而起。
你醒来了,那潺潺的溪流咕咕地弹琴;那春江水暖最先知的鸭儿,伸长了脖子呼唤同伴;那迎春的花儿,露出头顶的花蕾彰显了春天的帷幕;那浅绿的小草挤出泥缝,铺垫了春天的舞台。迎春的歌声婉转高亢,颂春的唐诗宋词写在了山水之间,镶在了青云之上。
其实,你早就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