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挺直的脊梁如竹般的笔直,又如山般的巍然。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根手指伸出后,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后果,但他心中却毅然决然、不带一丝一毫悔意,将手指向了她。
斩将台上的女性,只有一人。
她的名字叫李如雪,性情如雪,剑亦如雪。
如雪剑法,繁复如十月飞雪,一剑出,十里雪飞,一剑出,饮血十里。
石啸天如葱般洁白手指伸出,指向如雪般洁白的玉人,李如雪。
李如雪略微蹙眉,却并没有言语什么,只是,这斩将台上的气温,似乎下降了数度一般,凉意沁骨。
欧阳超群随着那一根手指伸出,也紧蹙起了眉头。
萧昊似乎无意般,略略向左边移出一步,隐隐将两个少年遮掩在身后。
“黄口孺子,竟然敢乱口咬人……!”
寒声若闷雷,阴恻恻传来,却是草木峰峰主木霄子。
但听其人寒声说道:“宗主,此事早已有执法堂查探清楚,今日却怎么让一个黄口孺子在此大放厥词,坏了宗规不说,若是有心人在背后教唆,还伤了我们宗内和气。”
萧昊冷哼一声,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见执法堂李奇山说道:“执法堂先前确有查探,若以之前掌握的证据来说,事实也是清楚,但却不知今日这外门弟子所言之事,若不弄明白其人所言之事是否真实,就断定燕儿的凶手,只怕……”
言语至此,略有思索,接着毅然说道:“只怕汶水那边不好交代。”
“哼,便是汶水唐家的人此刻也在我七玄宗,难不成还要包庇杀害燕儿的凶手不成!”木霄子冷声说道。
李奇山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欧阳超群打断。
“如雪,此事,你怎么说。”欧阳超群的声音淡然中,透出一股黯然,也隐含一阵肃杀,一字一句,仿佛金戈阵阵。
“我待燕儿和卓越可有丝毫区别?”李如雪玉手轻轻撩去额头发丝,轻轻柔声说道。
“你待燕儿,更胜卓越!”欧阳超群凝声说道:“只是,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石啸天心中没来由泛起一阵后悔,身在七玄宗,他自然知道,宗主夫人待继女欧阳燕儿,更胜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欧阳卓越。
此事在天渊城一带,早有美誉流传,有谁不知,李如雪对待自己的继女欧阳燕儿,于细腻处,更比那掌心溶化的雪片还要温热。
可是,那晚的声音,自己却绝不会记错!
“没什么后悔的,唐刀若被胡乱冤枉砍了头,自己才会后悔!”石啸天心中对自己莫名说道,也许是想增强点自己对声音记忆的说服力?
“这件事情?”李如雪眉头渐起:“我绝不会放过害死燕儿的凶手!”
“我也不会!”欧阳超群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更加冷淡:“这孩子所说呢?”
“你信?”李如雪偏转身子,看了一眼石啸天。
“卓越呢?”欧阳超群似乎不想在石啸天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忽然问道。
“病了,在家养身子。”李如雪亦然轻声说道。
但石啸天却感到,斩将台上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凝重了几分,阴云笼罩,似有寒霜降落。
“哈哈,你们那乖儿子确实是在养身子,但恐怕不是病了,而是得了大机缘!”
便在此时,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响起,自远处滚滚而来。
“何方高人,来了我七玄宗,就不必装神弄鬼,还请现身一见。”李奇山右手伸向背后长剑,朗声说道。
欧阳超群背转身子,也看向宗门所在的北方。
“装神弄鬼?”声音近了些,透出一股蔑视,接着一道巨大的掌印也自声音传来处,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那掌印足有一座小山头般大小,声势极为骇人。
“我唐某行事,还需要装神弄鬼?!”
斩将台下,一阵慌乱,虽然这些弟子都在七玄宗修炼,皆有一定的武道基础,但何曾见过这般强悍惊人的武技!
“远来便是客,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李奇山冷喝一声,背后长剑化作一道惊鸿,迎向那道掌印。
“如此龌蹉之地,存世何用!”
随着剑光掌印刚一接触,天空中流云化作激流,四射开区,同时,一道人影自半空中跌落下来。
石啸天自那声音传来时,便面露神往之色。
此等声势,这般霸气!这才是武者应有的姿态啊!
暗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位置,哪里鼓鼓的,存放这自己一生最为重要的物件。恍惚中,儿时的过往流经眼帘。
那些艰难岁月的映像中,有为求生存的小男孩的瘦弱身形,有爬人墙头偷师的尴尬,也有深山苦练的汗水……
而这些,都是为了艰难的有尊严的生存下来。
而之所以自己要如此这般,便是因为自己胸口位置贴身存放的那件物件。
那是一封信,信纸有些发黄,折痕很深,信中的内容却很简单:“我的孩,有尊严的活着!”
是的,无头无尾的内容,只有这一句话。
在石啸天偷着趴在青木镇的夫子墙头学习识字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读完这封信。
读完之后,满心失落,却也满心沉甸甸。
失落,是因为着无头无尾的信,连自己是谁都没有说清楚!
沉甸甸,是因为这信的内容,明显是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的口吻,也就是说,我也是有父母的,而不是镇子里口口声声所言,自己乃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孩儿!
除了这发黄的邹巴巴的信,还有一只戒指,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货色,但石啸天想来,那戒指应该也是父母留存给自己的东西,便也贴身保存。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有尊严的活着,于石啸天而言,唯一的途径便是武道。
而自从结识唐刀而进入七玄宗后,自己的武道也突飞猛进,亦然九级武徒,这让石啸天不免自喜不已,可便在今日,见识了这一掌一剑,石啸天,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一只蛙!
正在石啸天心绪繁复间,他隐隐听到,被绑在柱子上的唐刀,微微的念叨了一声“爷爷”!
汶水唐家!
来的竟然是汶水唐家的人,难怪有这等气魄,有这等声势!
那道跌落的身影,自然是李奇山。
斩将台下,众弟子一片哗然。
能够执掌七玄宗执法堂,在武道一途上,自然不会太差,却竟然不是来人的一合之敌!
斩将台上,其余各峰峰主,均眼神凛然,也有人准备前去截击来犯之人。
却被欧阳超群拦住。
“原来是唐老爷子,哪里来的如此怒气啊!”欧阳超群扬起右臂,拦住各峰峰主,对着紧随李奇山而来的人说道。
石啸天看去,那是一位老人,身形消瘦,白眉长须,腰间插着一件杆状物。
“哼!我的孙儿都要被你砍了脑袋,难不成让我笑脸对你?”
老头子说话间,走向被绑在柱子上的唐刀,将之解下,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爱孙,急切问道:“刀刀,你没事吧?”
而斩将台上众人,竟然没人敢上去阻拦!
“刀刀?”石啸天心中一乐,没想到自己这个过命的向来冷冰冰的兄弟,竟然还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名……
欧阳超群心中略微沉重,他也知道自己七玄宗的这名弟子,身份颇为不一般,乃是当年师叔祖亲自带回宗门的,却没想到此子竟然是汶水唐家唐老爷子的亲孙!
而师叔祖带回来唐刀后,也并没有特别的叮嘱,自己也就未曾太过放在心上。
“哼,真凤血脉!”
唐老爷子仔细检查唐刀的身体后,发现自己的爱孙虽然看着狼狈,惨不忍睹,但都是些皮外伤,也就略微放下心来,回头对欧阳超群一众说道:“好一个真凤血脉,竟然让人食亲骨,刃血肉!”
“唐老此言何解?”欧阳超群凝眉问道。
“哼,你们七玄宗的破事,我也不想管,我的孙儿我自带回家!”唐老爷子冷眼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李如雪,又指着石啸天说道:“还有此子,我也带走了!”
“汶水唐家名闻天域,却也不能这般霸道行事!”青木峰木霄子说道。
“哼!”唐老爷子冷哼一声,双目如电,看向木霄子。
唐老爷子来到斩将台上后,已经冷哼三次,这这第三次冷哼之后,那木霄子竟然如遭雷击,身形暴退!
石啸天虽然也听闻木霄子以医术高超闻名,武道并不如何超群,但他毕竟也是一峰之主,竟然被人一声喝退,也不觉心中骇然。
“就以唐老爷子!”欧阳超群冷目一扫李如雪和木霄子,抱拳对唐老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