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有什么比9月30号下午没有课更美妙吗?
眼见就要正式入秋,正午的太阳也早已收敛了它的锋芒,偶有几块棉花糖似的白云飘过来,看起来松软极了。
这样温和的天气最好。
宋亦暄拖着她纯黑色的皮质拉杆箱在宿舍往学校大门的路上,心情无比愉悦。
沈熠本来还想翘了课来送她,被她一口拒绝。他也是个死心眼的,就为了送她到校门口或者送她到车站就翘课?翘掉一堂重要的主干课?当然不行。“你好好听课,别担心我,我会给你发消息的。”这是宋亦暄的回答。
从她给他发了那条短信到现在,两三天罢了。不过沈熠的积极和热情却已经让宋亦暄惊叹不已。买早饭、发晚安、上完课在教室门口等她——仿佛那天她说的是“我们在一起吧”而不是“我会试着接受你”。
毕竟宋亦暄没有像这样被人追过,她什么都不懂。她问沈熠:“累吗?”沈熠回答:“不,我很开心。”这样,就够了吧。
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祥和,宋亦暄是如此欣慰。
踏着轻快的步伐,轻哼着《琵琶语》的曲调,装了再多书的行李箱此时也不再沉重。
(2)
当然,除了宋亦暄他们这些学长学姐迎来了“十一”长假,刚刚结束了军训的“非洲”新生们也是迎来了他们进入Y大后的第一个假期。
9月29号下午就检阅完毕了,他们有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回了家。
然而车简初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放弃了飞加拿大的机票,买了一张高铁,在30号这天中午,踏上了回J市的路程。
其实现在,究竟哪里是家?他也不清楚。反正,他选择去J市,去J市陪他孤单寂寞的爸爸,而不是去魁北克找他幸福美满的妈妈。
车简初走出了03栋。大学的他,还会和高中那样背着双肩包,一米八四高的身体没有一丝倾斜,不带一点痞气。
居然这么巧,又看见她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尽管只是背影,尽管她连校服都没穿,尽管她还把她最热衷的高马尾给解开了,可是这都不妨碍他认出她。就算身材体型可能会有相似,可是她走路的姿态,一直都没有变过。
不知道其他的变了没?
(3)
车简初加快了步速。
到和她的距离拉近到了1米的时候,他开始保持和她相同的步速。左脚、右脚,左脚、右脚,不自觉地也同步了……
车简初跟了一小段路,前面那位车轱辘声挺大的姑娘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也是,这个目中无人的女生,这个冷冰冰的女生,这个神秘兮兮的女生……她哪稀得看路人一眼,更何况还是走在她后面的人,就算听到了有脚步声也不会回头看一眼的,他老早就习惯了。而且看起来陌生人的短信估计也都是直接屏蔽的吧。
这就是宋亦暄,大概是没变。
车简初还是无奈地停了下来。
“学姐!”他用绝对能盖过她行李箱车轮的声音喊。
悠闲轻哼小曲儿的宋亦暄顿时愣在了原地,而背后的滚轮行李箱顺势撞到了她的腿和脚上。她不是没听见后面有人在走,但是自作多情地以为别人跟在自己后面而回头瞄一眼不是会很尴尬吗?
可是,这一声?!这熟悉的声音?!
是现实还是白日梦?
好像,不是在做梦。因为他又喊了一声:“宋亦暄。”
他第一次想叫她的时候,是“……暄……”
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没有叫她的名字。
他曾在她教室的旁边喊她的名字,温柔而亲切;
他曾在她站在跑道的起点旁喊她的名字,声嘶而力竭;
他曾在浪漫的琴声里喊她的名字,尴尬而惊讶;
他曾在积雪满地的操场上喊她的名字,爽朗而热情……
(4)
只是因为声音像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却在犹豫着呆立不动很长时间后,极其迅速地转了一下头。
车—简—初!
真的是他?她诧异得又把整个人都转了过去。
难道这次是出现了幻觉?
那自己的想法也太奇特了。自己幻想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会叫自己学姐的车简初吗?是一个剪了板寸还晒黑了的车简初吗?
那也未免太真实了。他阳光下的短影,渐渐地向着她靠近。
对!就是车简初,就是他!她曾经幻想过无数遍他们重逢时的场景,也曾经无数次不由地思考过见面的时候要说什么。可是这一刻,她的心里翻腾得再剧烈,她整个人也不过是在阳光中静止。
一步、两步、三步,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只要伸出手,她就能够到。
车简初从容地勾出了唇角的弧线,不自然的只有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嘴巴还张着毫不保留地晒出了满脸惊讶的宋亦暄。
他还是找到了她,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5)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不打招呼吗?……学姐!”车简初伸出手,在宋亦暄的眼前晃了晃。
“好……好久不见”。宋亦暄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
这不是第一次,只有两个人,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对视。
Y大很给面子地没有给在他们的相遇的地点附近安排观众。
不过起了一阵风,吹得宋亦暄披散的黑发胡乱飞舞。
刚才还愣得什么也不知道的姑娘,顿时变得慌张了起来。这该死的头发!她不停地把前面的一层平留海顺下去,可是它又调皮地飞起来。那是上大学前,妈妈逼着自己剪的发型,说这样看起来“萌”一点,显得活泼可爱,然后这个发型就默默地保留了1年多。当然一般情况下,这样的状态只会在她洗完头的时候和回家的日子里出现。她还是最爱额前什么也没有的“大光明”,和不会在风里飞来飞去的马尾辫。
“你,不是在国外吗?”宋亦暄说完,风也停了。
安静平和得恰到好处,而她的目光再次落入了车简初的眼眸。
多久了?没有这样看过他了?
宋亦暄竟然没有避开。不同于刚才那惊诧的神情,现在她的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想是气氛刚刚好。
“车简初,我想你。”如果再多沉浸一秒,她就要脱口而出了吧。
而他避开了,头往旁边稍稍一转,她的双眼就失了焦。
宋亦暄有种庆幸的感觉,庆幸他避开了。
她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不,他有什么资格承受她说这样的话?
(6)
车简初往前走两步,就抓走了她的的拉杆箱,“走吧,赶路。”他的语调平淡得没有起伏。
才反应过来的宋亦暄说着:“诶,不要你拿啊。”追着被他拖走的箱子,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松的手。
“不管你去哪个车站,总先要出校门吧?”车简初任性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