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诶!同学,刚才老师是不是坐在这里的啊?”一个体型魁梧的男生霎时间挡住了宋亦暄前上方的光线。
宋亦暄抬头,看他指着车简初那个文件袋,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她懒得跟生命中只是“过客”的人交流。
可是男生是因为知道点名了才过来的,而叫他来的同学,自己在点完名之后却回去了,这也算哥们儿吗?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这个素昧平生的女生,“那,那,你知道老师还回来吗?”
宋亦暄越来越能感受得到“人不可貌相”这一句话的真谛,这个男生的语气和语调完全和他的体型不一样。宋亦暄笑了,“你觉得名单都在这里,老师能不回来吗?”
“哦。”男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宋亦暄刚要低下头做题,却听见那个陌生的男生又用一种很惊喜的语气问,“啊,对!你是不是宋亦暄?”
诶?宋亦暄歪着头看他,眯起了眼睛,也没想起他到底是谁,“你是……?”
“学妹你好,我是11级城市规划的,沈熠管我叫‘师父’,迎新晚会我看到你了哦!”他自来熟地坐到了宋亦暄斜后方的位子,这样等下老师回来了,也方便。
于是宋亦暄只能偏着头,和他讲话,礼貌地寒暄,“哦哦,是学长啊。那次表演,我真的是献丑了,献丑了。”还配上适当的微笑。
“没有,你那天晚上真的美呆了!我们宿舍几个哥们儿都是因为知道院花你有演奏才一起去的啊!”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他的整个身体都是前驱的。
宋亦暄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感谢和谦虚,“那真是谢谢学长你们捧场了;那天是我们团支书给我的妆化得好,妆化得好。”
“哪里哪里?我真的,没有在我们院里看到比你更好看的姑娘了。上次的演奏也很精彩啊,我哥们儿都在那里抹眼泪呢,简直了!”学长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院花本尊,兴奋到了极致。
宋亦暄只能一直尴尬地笑,笑啊笑……目光游离到前方,忽然看到了车简初,就站在自己面前。
停了,宋亦暄不笑了,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学长的桌子,提示,“老师来了。”
车简初从进门开始就在看宋亦暄和后面的男生有说有笑,完全不像刚才她和自己讲话的样子,而宋亦暄提示男生的那些小动作他也全看在眼里,还没有坐下,目光一直在这一对男女之间游走。
后排的男生猛地站起来,“老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不是没到啊,老师,能不能不要记成我没到?”眼神诚恳至极。
“你……”车简初把单肩背的双肩包甩在椅子上,其实从他带着包进教室那一刻起后排就有了骚动,“好像还是学生嘛?”、“是啊是啊,就是学生!”、“不过好帅,医学院的?”、“那老师不就是临床的辅导员嘛,不过也可能是实习教师吧我觉得!”
“老师,求你了。”苦苦哀求。
宋亦暄整了整额前飘下来的小头发,也并没有表现出她和“老师”很熟的样子。
车简初看看表,“总共加起来2小时的课,你迟到了半小时哦,”然后看宋亦暄,“同学你觉得呢?”
宋亦暄想笑又只能憋着,没想到后排的男生正在向自己狂使眼色。
她想,车简初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总之,不能算缺席吧。”
男生狂点头,宋亦暄看着他整个冒着傻气的样子终于笑了出来。
车简初又分别打量了两人一眼,本来这选修课是没什么,就是差不多混个学分而已也没必要多计较,可是在他划掉那个叫做“顾航远”这个名字后面的叉时,心情,不很愉快。
好不容易要拿出自己那本《医用物理学》了,却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说自己是迟到。
“同学,把你的学生证或是校园卡拿出来我看下。”车简初俨然一副老师的架势,但是带着笑,只要人真的是来了,他就把名字划掉;但是人或许没来呢?其实点名的时候他就差不多记住了人脸,就算真水,也知道老师只是为了赚两个钱,但是分配给自己的工作,他也不能就那么彻底报个全勤吧?
代来者,一律不算。
(2)
看着车简初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宋亦暄接到了一个电话。
难得老妈主动打电话给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跑出教室接了个电话,结果真不是什么好事。
小芊晚上出车祸了:坐公交车时发生的事故,一车人全送医院了。
虽然小芊伤势还在检查,目前没有很严重,可是她忽然很想念姐姐,李袖清不得以,所以打来让她和姐姐说两句话。
“阿姐~”电话那头传来宋亦芊撒娇的声音。
“小芊你怎么了呀?很疼吗?”宋亦暄很焦急。
“姐姐我就是想你了,妈妈不让我乱动。”
“那你就呆着别动,姐姐会回来看你的!”宋亦暄计算着,现在出发的话,1个小时高铁,10点前到J市一院还来得及。
李袖清忽然插出来,“啊呀,别讲了别讲了,你自己刚才说就讲两句的啊。少说话啊乖~”
“妈~”宋亦暄听到了老妈的声音,就喊了一声。
“嗯,小暄啊,你没事就挂了吧。让你妹妹多歇会儿,还在等辅助检查的结果出来呢。”
“好。”宋亦暄应着,已经做好了马上赶回家的决定。
不过小芊在市一院的话,她总有那么一点不祥的预感。
但愿,但愿他们不会遇见。
宋亦暄杀回教室收拾书包,车简初的点名册好像终于能阖上了。而他一看到宋亦暄紧张的样子,便快速挪过去一个位子询问怎么了。他哪里是在乎别人的目光的人,就连坐在后一排的那个叫顾航远的同学突然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他只是更亲密地凑近宋亦暄。
“怎么了?突然要走了吗?”
“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马上就要走。”
“我,我陪你回去吧!”
听到这一句的后排男生更是惊异至极,“学妹,你和老师……”然后从某个地方看见了一本《基础化学》的书,难道这个老师是学生?
宋亦暄似乎没听到学长的话,而是回答车简初,“你不是还要上课嘛?”
“可是?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家?”
宋亦暄的心上像是被浇了点温水一般,“谢谢你。我坐高铁回去,没事的,大不了叫我爸来接我。”
“你……”车简初好像想不出什么了要说的了,温柔地扬起了嘴角,“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短信吧。”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宋亦暄有些招架不住。却还是很真心地笑了,终于和他四目相对时,她没有想要回避的心思。
“嗯。”
(3)
地铁,高铁,一个人的路途,却因为对另一个人的担心而感觉不到孤单。
宋亦暄爱她的妹妹,那个在很小的时候因为她的失误、因为那曾经的一念之差差点出了事的妹妹,那个一直最关心自己的妹妹……那么本来很幸福却突然承受了太多痛苦的妹妹……
宋亦暄发誓会守护她一辈子。
所以小芊,你绝对不能有事。
(4)
“你老实说,你不是老师吧?”桌上只摊了一块手机的顾航远戳了戳车简初的背在他后面问。看他的脸,就比自己还稚嫩嘛;再看他的两本教材,怎么看都只是学生吧;还有宋亦暄刚才和他亲昵的对话,他记得自己的大徒弟沈熠好像是被宋亦暄突然给甩了的,现在不禁怀疑起了眼前这个人。
“对,我只是学生。我替我们辅导员来上课。你和宋亦暄很熟吗?”车简初并不拐弯抹角。
“我是和她一个学院的学长呀。我们院认识宋亦暄的男生还是挺多的,我和她前男友比较熟。那你现在和她是什么关系啊?现任男友?”顾航远对分分合合那些事还是挺看得开的,倒没有跟谁针锋相对的样子,只算好奇吧。
她倒是还有前男友?有几个?车简初在无声中渐渐凝固了表情。
“你不会是不知道她有前男友吧?啊,毕竟我们院花。你化工的还是医学的啊?怎么看你的书都是新生吧。”顾航远撑起了头。
车简初笑了,“哦,不好意思哦,学长。我是不知道她有前男友的事情,所以还挺纳闷的。我是临床专业的,现在大一。”
“啊哟,小学弟啊。你到底是不是她男朋友啦?”
“是。”车简初撒谎。他不想说“不是”;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说“还不是”的话,那对方作为和她前男友很熟、又对自己可能还因为点名册的时间有点不高兴的人,可能不会透露很多重要信息。
顾航远点点头,若有所思,“你比我大徒弟是帅啊,怪不得院花和你在一起啊。”
“学长她前男友是你的徒弟吗?”
“啊哟。其实这种事情,你等院花自己来告诉你比较好吧。她都没说,我就这么给抖出来了真不好意思啊。”
“我和宋亦暄交往也没有多久,我想所以很多事情我想她也还没来得及说。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学长你知道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一点吗?”车简初绽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
“咳咳,”学长咳嗽两声,“他们分手也没有多久的样子。他也是真心的啊,追了一年呢,好不容易……咳咳,算了,毕竟是我徒弟,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没事。学长,你不说名字的话,我反正也不认识他的。”
顾航远挠挠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我都大三了,没大二的时候和他联系得这么多了。我徒弟前段时间被计算机系的主任拐跑去做一个项目了,最近也没怎么再联系,所以,小学弟,你既然是院花男朋友,我想她不至于还瞒着你她的过去感情史吧。刚才和她聊聊觉得她挺谦虚挺温柔的啊,你小子真赚大了啊,虽然说是学姐,但是又漂亮又会小提琴,成绩又那么好,我真羡慕你。”
“学长个性那么好,应该有更优秀的女朋友吧?”看到对方面色有变,车简初又赶紧加上一句,“现在没有的话,以后也一定会找到更优秀的女朋友的。学长,你知道校花现在就是我们院医学检验班吧?我们学院女生挺多的,学长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的呀。”
“啊呀,小学弟,看来我们院花也真是找到好人了啊。”顾航远双眼放光。
“哈哈。学长我给你留个号码吧,你在这里给你手机发个短信?”车简初递上自己的手机。
“好。”
“哦,对了,学长,因为我和她也没有交往太久,所以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可以先不要传出去吗?”
“那肯定不会。我也得迁就一下我的徒弟吧。他真的是,唉,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真的是,我看着都难受啊。”
车简初捕捉到了越来越多的信息。
“今天真是谢谢学长了啊。”
“哎哟,我要谢谢你没有写我缺勤啊。”
“小事一桩。”
“车简初,啊,简初学弟。好名字。”
“学长,打篮球打游戏什么都可以找我组队。”
“啊!”……
……
闲扯到了8点多。车简初还是按照辅导员的旨意,提前了15分钟就下课了。
“现在应该已经上车了吧。”结束课后,他发了个短信给宋亦暄,或许车上信号不好,他不急着等她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