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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谁来为爱情保险

———郑光祖《迷青琐倩女离魂》

在这个纷乱的都市里,每个人都在力求为自己的生活多寻求一份保障,保险也就成了一种安慰心灵的方式。只是,在五花八门的人身保险、财产保险之外,谁来为爱情保险呢?“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人们都渴望爱情,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和自己所爱之人牵手并相伴终生呢?那到底有没有人能保证我们既能和爱人“执手”,又能和爱人“偕老”呢?

我想,元代后期著名剧作家郑光祖的《迷青琐倩女离魂》杂剧,就能给我们很大启发。这是一个爱情剧,被列为元代四大爱情剧之一。

唐代,衡州有张、王两家人曾指腹为婚。后来,张家生的是女孩儿,取名张倩女;而王家生了个男孩儿,取名王文举。由于文举的父母和倩女的父亲都过早去世,所以两家已很久疏于往来。眼下,两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一个贤惠秀美,一个博学多才。两边都没有忘记这个婚约,倩女的母亲还曾主动给王文举寄信,提及婚事。

朝廷即将开考,王文举打算先去探望岳母,商量一下亲事,然后去长安赶考。这天,文举来到岳母家。岳母见文举仪表堂堂,再加上早就听说他满腹文章,心里很高兴,赶快喊女儿出来拜见哥哥。

指腹为婚的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面,感觉都不错。可是,让他们纳闷儿的是,母亲却让他们以兄妹称呼。这令倩女十分担心,难道母亲要悔婚吗?一边是文举令她神魂驰荡,一边是母亲让她难以捉摸,倩女深陷痛苦之中。开考的日子就要到了,文举不能停留。

临行前,岳母带倩女在折柳亭为文举饯别。文举正式询问岳母对婚事的态度,这时,岳母提出来,她家三辈儿不招“白衣秀士”(没有取得功名的书生),所以,文举必须进京赶考,等取得一官半职之后,再回来成亲。

文举对自己很有信心,倒不觉得这事儿有多难。可是,倩女心里却不安起来。她担心文举一旦得了官,说不定会另娶他人,这种事情在当时太多了。分别之际,倩女含泪嘱咐文举切莫负心,以下是他们的一段对白:(正旦扮倩女,正末扮文举)

(正旦云)哥哥,你若得了官时,是必休别接了丝鞭者。(正末云)小姐但放心,小生得了官时,便来成此亲事也。(正旦云)好是难分别也呵!

倩女才刚刚和文举见面,而母亲和丫环又都在身边,说出这些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文举乘船走了,倩女一回家便病倒在床。强烈的思念和不安令她无法安心在家等待,于是,奇迹出现了!倩女的灵魂脱离了肉体化为人形,一路前去追赶文举。

(正旦别扮离魂上云)妾身倩女,自与王生相别,思想的无奈,不如跟他同去,背着母亲,一径的赶来。王生也,你只管去了,争知我如何过遣也呵!(唱)

〔越调斗鹌鹑〕……我这里踏岸沙,步月华,我觑这万水千山,都只在一时半霎。

……

(云)走了半日,来到江边,听的人语喧闹,我试觑咱。(唱)

〔小桃红〕 我蓦听得马嘶人语闹喧哗,掩映在垂杨下,吓的我心头丕丕那警怕,原来是响珰珰鸣榔板捕鱼虾。我这里顺西风悄悄听沉罢,趁着这厌厌露华,对着这澄澄月下,警的那呀呀呀寒雁起平沙。

一个身处封建社会、受到重重礼教束缚的少女,为了切实地把握住这份看似有了保证的爱情,她不得不通过灵魂出窍的方式去追赶自己所爱之人。路途是遥远的,黑夜是可怕的,但爱情给了她勇气。终于,她追上了文举!而文举这时也因思念倩女,正在船头弹琴。

(魂旦相见科云)王生也,我背着母亲,一径的赶将你来,咱同上京去罢!(正末云)小姐,你怎生直赶到这里来?(魂旦唱)

〔麻郎儿〕 你好是舒心的伯牙,我做了没路的浑家。你道我为甚么私离绣榻,待和伊同走天涯。

……

〔络丝娘〕 你抛闪咱比及见咱,我不瘦杀多应害杀。(正末云)若老夫人知道怎了也?(魂旦唱)她若是赶上咱待怎么?常言道:做着不怕!(正末做怒科云)古人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老夫人许了亲事,待小生得官回来,谐两姓之好,却不名正言顺?你今私自赶来,有玷风化,是何道理?(魂旦云)王生,(唱)

〔雪里梅〕 你振色怒增加,我凝睇不归家。我本真情,非为相吓,已主定心猿意马。(正末云)小姐,你快回去罢!

倩女费劲千辛万苦一路赶来,却受到王文举的严厉批评。他不喜欢倩女背着母亲私奔的方式,他害怕社会的舆论。可倩女作为女孩儿,却坚定地说:“做着不怕”!

好一个“做着不怕”!为了把握住自己一生的幸福,倩女不在乎名声,不害怕舆论,只要能得到所爱之人,她敢作敢当!因为她听到了太多有婚约又反悔的例子,她担心爱情会在等待中告终,她害怕失去文举。

王文举见倩女态度如此坚决,便问她:“要是我考不中,你会怎样?”倩女毫不犹豫地说:“你若不中呀,我就戴荆钗、穿布裙,和你同甘共苦,举案齐眉!”文举被倩女的一片真情感动了,于是携倩女一起赴京赶考。

自从灵魂离身之后,家里的倩女一直卧病在床,老夫人请了多少良医也医治不好。倩女给母亲说:“你若成就我新婚燕尔,强如吃龙肝凤髓!”文举尚未回来,家中的倩女则终日昏昏沉沉,神情恍惚。

再说文举才华出众,到京城一举夺得状元。在等待授官之际,他写了一封家书,信中说到:“等授官之后,与小姐一起回家。”送信人张千把信交给了丫环梅香,梅香又将信给了倩女。家中的倩女看到“小姐”二字,以为王文举另结新欢有了夫人,气得昏死过去。

三年过去了,王文举终于被授予衡州府判之职。两口儿衣锦还乡,十分兴奋。

到家之后,文举先一个人来到岳母面前跪下,道:“母亲,请恕孩儿之罪。”岳母很是奇怪,问:“你有何罪?”文举说:“我不该私自带小姐上京,不曾告知母亲。”岳母更觉奇怪了,说:“小姐染病在床,何曾出门?你说的小姐在哪里?”倩女走过来,母亲大惊道:“这一定是鬼!”这时倩女哭着唱道:

〔古寨儿令〕 可怜我伶仃,也那伶仃,阁不住两泪盈盈。手拍着胸脯自招承,自感叹,自伤情,自懊悔,自由性。

〔古神仗儿〕 俺娘她毒害的有名,全无那子母面情,则被她将一个痴小冤家,送的来离乡背井。每日价烦烦恼恼,孤孤另另,少不得厌煎成病,断送了泼残生。

倩女一肚子委屈和怨气撒向母亲,而王文举真以为跟随自己的是妖精,甚至拔剑要砍。这时,母亲提出让她到小姐卧房去,看她能否辨认出自家丫环梅香。当大家一起来到卧房,只见家中的倩女还在昏迷。突然,倩女的灵魂扑向肉身,合二为一,床上的小姐醒了过来。家里人惊叹不已,转惊为喜。倩女给大家解释了一切,母亲不禁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异事!”

正好这天是良辰吉日,母亲安排人杀羊备酒,王文举和张倩女终于正式成亲。

这是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爱情故事。透过浪漫的情节,我们看到,在封建社会里,年轻人要得到爱情有多么不易,对女孩子来说,则更难!所以,张倩女一旦有了所爱之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紧紧抓牢。爱情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尤其在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年轻人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爱人的权利。从这个角度讲,倩女还算是幸运的。因为父母给她指定的这个男孩儿,她一见就相中了。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倩女的世界是封闭的,文举的世界是宽广的,再等下去,母亲能保证文举回来吗?婚约能抗拒外面的诱惑吗?谁能保证他们最终走到一起?正是这些担忧,让倩女下定决心一路追随所爱之人,哪怕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其实,这不就是倩女给爱情投注的保险吗?虽说这也未必就一定能保证爱情不变,但倩女已经尽力了。是啊,爱情需要自己努力,幸福需要自己把握。

不过,世界上还真有爱情保险这一说,十分有趣。在韩国,爱情保险已经有20年的历史了。其具体操作模式是:婚介或婚庆公司与保险公司共同开发出售几种保单,一种是婚前爱情保险,即以恋爱者是否最终成婚为给付条件,若双方最终能成婚,保险公司将给付一定额度的保险金,否则不给付。还有一种是婚后爱情保险,它以婚姻存续为给付条件,若婚姻存续到一定年限或者终生,保险公司将在重要的结婚纪念日支付保险金;若婚姻中断,则不予给付。另外在英国,凡是已婚夫妇也都可以购买爱情保险,每对夫妇每月只需缴纳5欧元的保险费。投保后,如果夫妻离婚,被遗弃的一方可以获得5000欧元的保险赔偿金;如果夫妻能和睦相处达25年之久,则可以获得9000欧元的奖金。显然,这些爱情保险都是鼓励人们从一而终,白头到老。

但是,买了爱情保险,爱情就真的保险了吗?哪一对恋人不曾山盟海誓?哪一对夫妻不曾缠绵缱绻?但是,爱会改变。当然,有些改变是因为外部因素导致负心与背叛,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更根本的问题可能源于曾经相爱的两个人自身,比如不注意彼此沟通,不懂得如何相处,不谙情感艺术,不勤于充实自己,不为婚姻注入新鲜元素……在各种内外因素的侵蚀和干扰下,爱情最终经受不住岁月的考验。

所以,真正的爱情保险不是从保险公司买回来的,而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那就是你为爱所付出的努力,你对爱情孜孜不倦的追求,你对自我不断的完善,你创造爱情浪漫与新鲜的能力与心思……是啊,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为我们的爱情保险。

看过张倩女的故事,你是不是能受其启发呢?只有懂得了这些道理,你才算真正掌握了爱情保险的真谛与奥秘,才能抓住爱情,让爱情之花永不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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