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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没有声音的书

一条公路通向深深的森林里面,就在公路边上,有一间农民的房子。人们顺着这条公路走,就能够直直地走到这间农民房子的大门里面。阳光照着这间房子,全部窗户都敞开着,大房子里面,有人忙来忙去,但不知道在干什么事情。在大门里面,有一株丁香树开满了鲜花,但在丁香树的树荫里摆着一具棺材,棺材还没有盖上盖。死尸停放在棺材里面,就在这天中午之前,就要抬出去埋掉。在棺材的旁边,没有人看守,连一个哭啼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人悲伤。死尸的头上蒙着一块苍白的布,头下枕着一本书,书就像方砖一样又大又厚。这本奇怪的书,每一篇全是黑灰色的纸折叠的,显得非常厚实。在全部书页中,都夹着一枝干枯的花朵,全部花朵都像标本一样被存放着,它们好像被人忘记在书里面,没有人动一动它们。从这本书看来,其实是一本非常全面的植物花朵标本的集子,它们是从好多好多地方采集来的,每一朵花都代表了一个地方的独有特色。可惜这些花朵标本尽管那么美丽,它却要作为陪葬品,随同死者被埋进坟墓,这是死者临终前的嘱托,因为每一枝花都体现了死者生前的每一个生命插曲。

有人不禁要问:“那个奇怪的死者是谁呢?”房屋的主人告诉人们:“那个死者是乌葡萨拉的一位弟子。”大家都认为,这人生前思想是那么活跃而敏锐,他能认识古时候的文字,也会唱歌,写诗等,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但是到后来,不知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影响了他的思想和精神,他抛弃了自己的追求和志向,从此自甘堕落,自轻自贱,整天饮酒作乐,醉生梦死。他因为过度酗酒,严重影响了他的身心健康,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后来,他迁到这个房子里,过着非常安静的生活。在这个农舍里生活,有人供他吃饭和睡觉,他心情好时,就会像一个儿童一样显得非常诚恳,不断地钻研学问。有时候他高兴,也会恢复从前那种活跃,在那一片树林里,来来回回地奔跑。要是有人把他叫回来,把他的植物花朵标本集给他看,他就会捧着书傻呆呆地看上一天,把书页翻来翻去,看着那些干枯的花朵,不时泪流满面,伤心不已。也许只有上天才清楚,这些干枯的花朵到底引起了他什么感想,令他那么地悲伤。在他临终的时候,他特别嘱托,要求把这本花朵标本放进他的棺材里面,真不知道为什么?这花朵本已经放在棺材里面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盖上棺材的盖子,木盖就要钉得牢牢的,这位饱学之士也将在自己的坟墓里抱着花朵标本集静静地享受另一个世界的情趣了。

死者头上的白布被揭下来,死尸的脸上显出平静安祥的表情,再也没有他生前的一丝痛苦。那温暖的光线照在死者的脸上,显得红光满面。有一只小燕子在树丛中飞来飞去,它飞到死者的脸上喳喳喳地叫着,好像要叫醒死者似地。

这真是神奇的事情,就像我们都有过的体验一样,如人们把自己年轻时的所有信件重新读一遍的话,那过去的一切生活和事情就会重新呈现在面前,令我们既感到悲伤又感到高兴。这本花朵标本里的一片橡树叶虽然干枯,但是能使这位饱学之士对他的一位友人产生深深的回忆和思念。那位友人曾经是这位死者的同学,也是这位死者一生的挚友。当初,他的挚友从绿色的丛林中采下这片橡树叶子,并把它送给生前的死者,意味着他们从此将成为一生一世的朋友,永远不会忘记。但是,那位死者生前的挚友现在又在何方呢?这片橡叶完整地存放着,但友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到底为什么呢?

这片橡树叶不是一般的叶子,它曾经生长在国外的一个温室里,它非常娇嫩碧绿,是那么地高贵。在寒冷的北方,这种橡树是难以生长的。这片象征友谊的橡树叶,叶片上好像还有一股嫩绿的馨香,好像友谊依然存在。这片叶子,是国外一位出身名门的女士亲自从橡树上采下来,赠送给生前的死者,并说友谊长青,感情永存。

有一朵是雪白的睡莲花,是死者生前从遥远的地方采摘的,曾经凝聚过他多少辛勤的血汗和辛酸的热泪,所以,死者在生前也觉得它特别珍贵。

还有一片草麻,它的叶子又象征什么呢?当初死者生前把它采摘收集起来并精心地保存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一朵铃兰花,是死者从一个寂静的林子里采摘的。

那一朵忍冬花,是死者生前从一个遥远的旅途的花盆里采摘的。

那一株草杆,是那么光枝光叶的,显出尖尖的枝杆来。

……

这些花到底象征着什么呢?到底说明什么呢?这都是一个永远的谜。

丁香花开得非常鲜艳,它那美丽的花朵放在死者的脸上,好像在亲吻这位曾经的采花痴情者。

小燕子在死者身上也飞来飞去,喳喳喳地叫着,好像一定要叫醒这位永远的沉睡者,但永远叫不醒了。

许多人拿着钉子和锤子,走到棺材旁边,把棺材的盖子盖上,死者的头下垫着那本花朵标本,这本曾经凝聚了死者生前多少心血和故事的奇怪之书,显得那么默默无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人们看着这本没有声音的奇怪的书,都想把它保留下来,觉得它里面的花朵非常好看,但人们却忘记了它美丽的故事和花朵标本的价值,多么可怜的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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