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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在自然界中确实是一个神秘的数字。三三得九,九是至尊,九为最大,九天最高。据有关人士统计,“三”是在表达次数时使用频率最多的数字之一,三番五次,三顾茅庐,三皇五帝,三缄其口,三教九流,三心二意,三头六臂;在佛教中也有很多用“三”的地方,如佛教经典中的经、律、论“三藏”,佛教修行中使心神平静、杂念止息的“三昧”,还有指佛、法、僧的“三宝”等等。有人研究,表达意见的时候讲三点也是最佳的,两点太少,四点嫌多;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三叶草跟自然界的这么多神秘联系在一起,自然又成了另一宗神秘。我平常感叹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们每一个生命的运转都是按固定的程序,这个编制程序的是谁?不知道。如果要改变这个程序,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遇上了病毒。三叶草在冬天生长,而且只能长三片叶子,这就是它的生命程序中锁定的。只好这样解释了。如果为了扩大药品产量,非要它长出四片叶子,那就只有改变它的程序,按现在的语言来说就是改变基因。但是那样做的结果就没有三叶草了。

离开乡里十数年,我一直没有再看到过三叶草。城市里只有作为装饰的大片大片绿化草,容不得一根野草栖身,如果有一根野草因为自己的功用大就妄自插进来,只有一个命运在等着它,那就是被毫不吝惜地拔掉。因此,三叶草在城里是肯定没有落脚之处的。也或许,我见了三叶草也不会再认出来,毕竟它太普通,只在我眼前显现过一次,而且十数年不见,我已经记不起它的完整样子。

但是三叶草,专门在冬天里生长的三叶草,用于救命的三叶草,三片叶子同生同死的三叶草,既然曾经在我的面前呈现,尽管它很弱小,我也不会忘记。就像很多在我面前出现过的人和事一样,相识是缘,记住也是缘,走过了,总有什么不会忘记。

像根灯草

灯草也叫灯心草,固名思义,灯心草是可以用来做油灯芯的草,但是我们习惯了叫灯草。这应该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吧,一般有一米多高,成片生长。以前在我的家乡,灯草也是野生的,后来派上用处后,慢慢就变成在田里人工种植了。灯草的心是白色的,柔软中略有张力,但是经不起手指压,一压就扁了。在没有发明煤油灯和电灯的时候,用清油照明,灯草芯吸油能力很强,所以被作为灯芯了。现在没有使用油灯,但还是能偶尔在大街上看到举着一根竹竿,上面缠了几束美自如玉灯草芯叫卖的乡里男人,向路过的人摇晃着吆喝清热利便功效。

我们生产队的会计是灯草的最初受益者。早年的乡里人太纯朴,一般只要有人在依靠某一种东西赚钱了,其他的人是不会轻易涉足的,哪怕有那个打算也觉得有些羞耻,抢了别人生意、断了别人财路似的。会计家里有一整套使用灯草的工具,打草鞋的长木凳子,凳子的一头钉了一个叉开的铁钩,穿上自搓的麻绳,用灯草的边角余料打草鞋卖;有一个比较大的架子,是用来打草席的,在架子上用细麻线编成交错的网络,然后挑选已经晒干得焦哄哄的灯草,一根一根在麻线网络中砌起来,伸一块光滑的木条进去,一下下夯实,编到一定长度的时候,把两边收头缝好,再把另两边用刀切齐整,就成了一张只有少数人才享受得起的草席子。草席适合在任何季节使用的,会计家里有一张几乎公用的草席,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全队的男女老少吃过晚饭都喜欢往会计家的坝子跑,既是占位子听一个国民党老兵说书,同时又可以抢先睡在那张铺在石阶上的大草席上,那席子确实不错的,睡在上面,温和软滑,不油不腻,体感舒服。

灯草产量小,才使草席成为有钱人的专用品。但是还有比灯草更贵的,那就是我一直以为是由灯草制成的布料灯草绒。当时有一句顺口溜:有钱人,大不同,身上穿的是灯草绒。我至今也不知道灯草绒与灯草是否有所联系,但是那时对穿灯草绒的人确实是充满了敬畏的,渴望有灯草绒衣服是心中一个不敢说出来的梦想。公社书记有一件灯草绒,每次到我们队里的时候,那件灯草绒都扣得严严实实的,口袋里插一支钢笔,看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我们队里也有一个毛笔字写得非常棒的人,据说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写大字报练出来的,他跟公社书记是朋友,只是他在另外的公社作书记,每次看到他回家,厚实的蓝色灯草绒衣服都解开扣子,即使再走得热了,也舍不得脱下来拿在手上。可以说,灯草绒在当时成为了一种要么有钱,要么有权的身份象征。所以,很多人对权力的畏惧演变成了对灯草绒的渴望。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身上穿的都是哥哥传下来的破旧衣服,冬天没鞋子,只好光着脚板,偶尔可以穿一双旧鞋子。上初二的时候,课间操到学校的讲台上领操,千人注目之下,我的两只大脚趾一个劲往外钻,藏都藏不住。自此以后,每到课间操的时候,我宁愿假装上厕所也不去做操了,生怕又被叫上去带操。我的前排坐着一个有钱人的孩子,他多数时候都是穿的灯草绒衣服,我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块旧刀片,趁他专心上课的时候,在他背上顺着那个线条往下轻轻一抹,还用红笔在刀口旁边写了几个什么字。

第二天我很崇拜的班主任叫我站起来,说,你没事划破人家的衣服干什么?赔。被划破衣服的同学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一些埋怨。我被吓着了,如果能赔一件给他,我不如自己买一件来穿呀。好在老师只是说气话,并没叫我一定赔,同学也没再追究。

参加工作后,我终于有机会穿盼望已久的灯草绒衣服了。在我们单位的旁边有一个做服装的女士,给别人做的衣服看起来都很舒服,那天对我说,现在流行灯草绒休闲装,你穿上一定很好看,打七折给你做一套?衣服很快就做出来了,黄中带绿的颜色,确实好看,穿在身上就有人夸做得好。只是价格还是显贵了,打折下来也用去我一个月的工资。让我失望的还是后来。灯草绒衣服穿过两三次后,缩水太厉害,到后来衣袖短裤脚短,都不好意思再穿了,索性送给了农村老家的亲戚。灯草绒原来也不过如此,细想起来,其实自己并不喜欢穿灯草绒衣服的,纯粹就是为了了却一个心愿而已。

灯草对我来说,是一段回忆。但是对于一个从苦难中走过的人,灯草绒却仍是一段沉重的历史。不管灯草绒是否与灯草有关,我都不愿意让灯草背负得太重,内心里仍然希望把沉重的东西说出来,放下,然后一身轻松。说像一句俗语说的,说得轻巧,像根灯草。

茅草

茅草在书本上叫白茅。白茅,多年生草本植物,春季先开花,后生叶子,花穗上密生白毛。根茎可以吃,也可入药,叶子可以编蓑衣。也叫茅。

说到茅草,自然会想起杜甫的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胄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每想起这首中学时候读过的杜诗,眼前总有一个老弱无力倚杖自叹息的孤独影子,喘息着,欲喊无声,无奈地看着玩童“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在“秋天漠漠向昏黑”的时候还幻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颜”,呜呼!一种拔剑四顾生怜意、横眉冷眼独向天的悲怆情绪油然而生。

诗中说到的茅屋,自然不一定是用茅草来搭盖的屋子。这种茅屋通常也有用稻草、麦秸之类的,根据地域不同而有所不同。但是看到茅屋这个名字,肯定会首先想起茅草。还有一首更让人联想到茫茫原野茅草苍苍的诗,是那首《敕勒川》,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是一幅怎样壮观的草原图画呀,齐腰深的茅草,密麻麻掩住牛羊,风从原野轻轻吹过,茅草齐刷刷地顺风倒在天边,成群的牛羊露出茫然神情,向地平线张望……这肯定只是我的想象。草原我还无缘真正地体验,我相信敕勒川下藏着牛羊的一定不是茅草,但是我的生活经历目前能够赋予我对于草原的想象力,主要来源于少小时候的乡村记忆,所以也仅限于茅草了。

童年的乡村记忆是我永远也不能忘怀的。我的老家以山地为主,山坡,河谷,小桥,流水,春天百花盛开,夏天绿意盎然,秋天满目金黄,冬天呢?冬天是最让人失落的季节,风寒水冻,树木凋零,地枯人稀。其实我也记不清到底茅草是在冬天还是春天开花。只是记得在冬天的时候,多数的草叶已经枯黄,只有茅草,还有一些坚强的绿色,但也被黄色从叶子的根部开始浸淫,越往叶尖上走,叶色越黄,一些田坎边吊着的叶子显现出极好看的鲜活金黄色。在荒了的山坡上,成片成片地立着的,也是一些黄绿夹杂的茅草,足有尺深。小伙伴一起上山去,偶尔寂寞了,就扯一团干枯的茅草,用火柴点上了,从风的上边开始点燃那些还没有完全死去的立着的茅草,几缕轻烟在天空中随风飘摇。

因为山坡上的草多数不是整片连着的,所以也不会酿成大火,只十多分钟就燃完了,烧过的地方留下浅浅的黑灰,我们就背着竹背篼,光着生了老茧的脚板,沿着火焰刚刚燃烧过的痕迹踩下去,感受冬天的温暖。

春天的时候茅草确实是要开花的,是一些长在根上的细点白花。草叶已经在春天的几场雨中倒下了,腐烂了,小花就吸取草叶的营养,在明媚的春光里,毫不招摇地开放。花开过后,再经过几场春风的抚摸,就有嫩嫩的尖叶儿破土出来,几天时光,就绿了山,绿了路。此时少年心中有一种浓烈的情绪想要爆发出来,但是不知道用什么来怎样的语言来表达,后来读过诗后明白了,是那种“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壮丽。

但是我见过最深的茅草,却是我最不想见的,那是在我母亲的坟头上。在我过了五岁后,就再也没有了母亲,那时对母亲的印象,就是那座高踞山顶、眺望远方的石墓,现在对母亲的印象更只是剩下一个词语了。母亲坟墓上的茅草是不能让人割的,那是我们一家人的寄托,所以密密地非常旺盛,比那些野地里的茅草都长得粗且长。

我每次想母亲了,就去站在坡上远远地看母亲的坟墓,不敢近前,因为我胆小,害怕母亲在坟里和我说话。但是看着那些象母亲头发一样岁岁枯荣的茅草,我内心的伤悲,是外人以及太早走进坟墓里的母亲无法了解的。

现在,我已不能时常回到老家去看母亲坟上的茅草,虽然现在我那一字不识却让我敬重的父亲也在那些茅草下面。只能时常在夜深的时候,让那些茅草在我的眼前静静地随风飘摇,有时也会在梦里痛哭着,流着男人的泪醒来,默默地在枕上擦干还在流淌的眼泪。这时候,我都会背起诗人余光中那首熟得不能再熟的诗中的句子: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呵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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