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里说:相逢何必曾相识。怀想那年两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因为文字的共鸣,因为使命的感知,一起携手编写《北美大陆新移民作家小说精选点评》。远在西雅图的融融在电话里问我:“应该起一个怎样的书名?”我蓦然就想起了鸟,那种鲲鹏展翅的大鸟,越洋跨海,如精卫填海,也如朝着温暖飞去的春天的候鸟,我说:“就叫《一代飞鸿》吧!”话筒里传来融融脆亮的笑声,我能感到她的心里也正扇动着燕子激情飞越的翅膀。
2005年,在纽约最美的秋天,我和融融第一次相见。不仅仅是我们俩,而是“一代飞鸿”会聚在法拉盛茵茵的绿洲之上。之后的2007年,我们俩竟有缘又相见了三次。
第一次是融融驾着一辆旅行的房车云游至此。房车不能进城,她就和她的男友开着一辆小红车来到了我家门前。原来,融融在这几年正过着候鸟般悠闲潇洒的退休生活,夏天里她盘桓在西雅图凉爽的海湾,冬天则飞来南国的岛岸。她的摄影同伴酷爱自然,满世界找鸟儿,每每发现一种新奇的鸟,竟如同发现生命里的新大陆。那一次,真是让我见识了美国人对自然的那种痴心,也发现了融融倾情于自然的童心情怀。我的感动是看他们早出晚归地看鸟,废寝忘食地拍鸟,全不为功利,为的只是满足自己心底里那份对鸟的挚爱。
竟未想到,春天里相见的故事不久,岁末的季节又迎来了重逢。这一年,我们在休斯敦发起“世界华文移民爱情小说大赛”,主题是“情为何物?”年底时正好尘埃落定,融融的短篇《海上生明月》从近百篇来自世界各地的作者中脱颖而出,夺得了第二名。颁奖那天很隆重,融融代表获奖者发言,台下一片掌声。
2008年的初春,融融来电话,告知又要来休斯敦的海边拍鸟,我也正想见她,细商《一代飞鸿》的再版。这次见她,她带了喷香的鳄鱼肉干给我,相机里则带着成千上万张的鸟儿。我的小儿,刚刚迷上摄影,看见她那火箭炮一样的照相镜头兴奋得要命。恰逢春假,孩子就想跟着融融去南部的海岸看鸟。没想到,这次意外的南下,竟是一段相当奇妙的经历。
融融的南部别墅位居在美墨边境Brownsville小城的高尔夫球场旁,小区里家家都有多出的一个小车库,专门放打高尔夫的小车。夜色里,人们开着小车去漫游,或者是开着小车去倒垃圾。晚上最开心的是月色下去附近的果园散步,那沉甸甸的得州大柚子就挂在树上,摘下来剥开就能吃,浓浓的甜汁立刻就溢满在口齿之间。与融融在弯弯的小路上散漫地聊天,晚风里飘浮着淡淡的果香,听她讲早年寻求的故事,有苦难有感恩,也由此懂得了开创新生活的生命甘苦。尤其是经历过生死离别的情感,成为融融情感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更激励她如此地热爱生命。如今,她最喜欢的一句话正是《飘》里面的女主人郝思嘉说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在Brownsville,最激动人心的就是乘船出海寻觅海豚的身影。那天,融融帮我们找到一位叫斯葛丽特的女船长,她的船非常漂亮,柔软的椅子正可以坐两家人。斯葛丽特的家,面朝大海,鲜花盛开。从家门口绕过藤蔓花草,到屋后,解开缆绳,就是驰向大海的小船。上船驶进蓝色的海湾,海浪在船尾曳出白色的浪花,我们的笑声飘落在船长古铜色的脸上。她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宽大的牛仔外衣鼓满了风,渔民般健壮的脚稳稳地立着,俨然就是这海域的主人。据说她能与海豚对话,她爱海豚,海豚也能听见她的呼唤。她的故事简直就是一部美丽的人与自然的电影。
我们的船开始离海岸越来越远,海面上的风也越来越大,海水在身后翻着浪花,斯葛丽特船长开始吟唱,她向海豚呼唤,叫着:“baby,baby……”她的脸上是种无边的沉醉和幸福,向着海,向着风,向着日落,向着自然。我真的很难想象斯葛丽特是有奥地利血统的瑞士人,同时还混合着北爱尔兰和地中海风韵的后裔,眼前的她,更像一棵树,一缕风,一个从头到脚都透着自然的得州南部的朴素女人。返程时,斯葛丽特绕着宁静的海面转圈,跟她心爱的海豚道晚安,我们也学她向海豚道别,夜色将临,静谧中斯葛丽特船长很轻微很轻微地说了句:This is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