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应该再提起那已过去的事情,但是,当又发生的时候,无奈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永远忘不了的事情。有时细想起来,可觉着有点儿好笑。生活往往就是这样,那么多的或许,那么多的相似和巧合。不让你笑的时候你却想笑,不让你哭的时候你却想哭。
往事如潮。
那天早晨,我在还有些寒意的霏霏细雨中匆匆赶到学校,打开宿舍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抬头看时,后窗的两块玻璃碎了,糊窗户的报纸被刮进的风吹的“呼呼”作响。土炕上散落着许多破碎的玻璃片儿。猛然,我心头蹿起了一股无名火。打开的门和后窗的两个洞串通一气,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便成了通风道。我本来就单瘦的身体加上穿的衣服又少,不禁哆嗦了一下。我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生闷气。可是,你生谁的气呢?我自嘲地摇了摇头。
隔壁的王老师走了进来,望着眼前的情景,苦涩地笑着摇头说:“这年头的学生不好教了,实施素质教育,应试教育的法子吃不开了。学生不好好学,说轻了不顶事,说重了又违规。”王老师掏出了烟给了我一支,自个儿点着抽着说:“昨天,刚毕业考试完,你看今天就报复老师了。”
我的心猛然被王老师所说的“报复”二字撞击了一下。
“报复”是生活法则中寻找心理平衡的一种生存方式。
可能么?
在脑海中,我挨个把班里平时调皮的几个学生想了一遍,觉得这些学生不可能做出如此的事情。再说,给他们上课两年多来,我没有对任何一个学生做出过激的教育方式,没有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作为毕业班班主任的我,或许有时因某些事情“得罪”过某个学生,也或许因为什么事情冤枉过某些学生。我还真有点儿说不清了。
到底是谁干的?
最后,我觉着这件事肯定是某个学生的“作品”。因为这件事在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发生过。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那时,我上小学四年级。一天,语文老师和往日一样,威严十足地走进教室,让我们拿出本子和笔听写生字。那时的学生只要会听写就行,听老师念字写字,听老师教课,听老师布置作业。就在同学们准备好一切,静听老师念字时,猛然听到后面有位同学大声说他的钢笔丢了。同学们都转身看丢钢笔的那位同学,一齐把眼光又投向老师,静静地等待老师的评判。
班主任老师是一位三十左右的男性,他厚厚的镜片后是一双眯小且明亮的眼睛。由于平时对女同学好,男生都很忌妒,背后叫他“眯眼老师”。老师本来就发黄的瘦脸由于生气的缘故变得铁青铁青,他睁着那双小眼睛在每个同学的脸上审视了一遍,好像每个同学都是偷别人钢笔的贼。此时,同学们也都相互看着。教室的空气紧张极了。过了一会儿,老师说:“有班干部反映,这几天我们班里丢失东西的现象特别严重,现在我们挨个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谁偷东西。如果一旦查出,我们决不手软。”老师在座位行里转了一圈后回到讲台前说:“同学们都把书包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背好双手。”
老师从第一行的第一个桌子开始,把每个学生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领着那位丢钢笔的同学辨认。此时,我的心里非常高兴,多么希望老师能查出偷东西的贼,也就可以查出自己生日时父亲送给我的那本非常漂亮的蓝皮日记本了。第一行查完了,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坐在第二行的第二个座位上,老师很快查到了我,老师同样掏出了我书包里的东西,又拿起书包抖了几下。“啪”的一下,突然从我的书包里掉下了一支黑色的钢笔。
“就是这支,这就是我丢的钢笔。”那位丢钢笔的同学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支不属于我的黑色钢笔。
同学们一下子全部站了起来,望着我。我被这突来的事情弄糟了。老师瞪着我,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怎么回事?”老师大声责问。
“不知道,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老师。
“原来他是个贼?”
“还当班干部呢,装得到好。”
“真不要脸。”
……
同学们议论纷纷。
此刻,惊慌、无奈的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恨不能地上有洞我都要钻进去。
老师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拉到讲台前:“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没有偷。”我带着怯怯的哭腔说。
“没偷,没偷难道钢笔会长腿自个跑到你的书包里去?”
我无法说明白,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那支黑色钢笔怎么会在我的书包里。
老师又紧紧地追问了几遍,我无法说清,只好低头,一言不发,反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净了。
“啪。”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痛。也许老师过于生气了,那一巴掌扇得很有力气。
“你想抵赖,你说你为什么要偷人家的钢笔?”老师紧追不舍地问。
我被赶出了教室,身后又飞出了我的书包、本子和笔。那时我哭了,并且哭的声音很大。
我被老师送回到家里,父母领会了老师的叙说后,我领受了父母为了教育好我而对我的一顿“奖励”。
我伤心极了,我决心逃学。我发誓不再见那位“眯眼老师”。
最后,我还是以失败而告终。父母硬拉软抱地把我送回到学校。从此,再也没有别的同学与我为伴了。
小学毕业,我还是没有弄清楚那支黑色的钢笔,到底是怎么跑到了我的书包里。同时,我对那位“眯眼老师”的记恨也越来越深。
我决定要报复。
我选了一个漆黑的夜晚,带上了准备好的弹弓和小石子,偷偷来到学校附近。校园里非常寂静,我找准那位“眯眼老师”宿舍的后窗,拉开弹弓,可心突突跳得厉害,手抖得也不听使唤了,我蹲下来,定了定情绪后就射出了一颗小石子。
“叭。”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随后我便没命地往家里跑去。
后来,在我考入离家较远的县城中学读书和后来工作的日子,我一直不敢使用黑色的钢笔,哪怕见到黑色的圆珠笔也还心有余悸。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教我语文课的那位“眯眼老师”。不知现在他是否还在教书,或许已改换别的什么工作或早已退休了,我不得而知。
现在,这件事又发生在我当老师的时候,我不知道生活是否又和我开了一个相似的玩笑。我自问:“我是否又重演了那位‘眯眼老师’所演过的角色?”
我不得而知。
我开始了深深的思考。
人的一生会有多少“或许”、“相似”和“巧合”?
往事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