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而我却偏偏遇到了你。
世界上有那么多表达爱的方式,而我却选择了等待。
与你分别的那一年,那一天,成了我漫长思念的起点。
我在等你,漫长的,寂寞的,无望的,等待着。
青春在等待中老去,岁月在等待中蹉跎。
即使明知等不到你,我仍会继续等下去。
丽娟,你可知道?
爱你不是我生活的全部,爱你却影响我全部的生活。
————高尚日记。
高尚曾以为,韩丽娟会是他这一生都等不到的人。
若不是她发来的短信,高尚几乎忘了思念和等待的初衷,是为了和她的再次重逢。
他努力平复着激动地心情,拨打着韩丽娟的电话。
连续拨打三遍,对方却一直拒绝接听。
高尚心里直犯嘀咕:“她到底是不是韩丽娟?不会是熟人,搞得恶作剧吧?”
正当他绝望之际,韩丽娟发来短信,问他什么时间有空,约他见面。
高尚本想回复说,我随时都有空。可是当他照照镜子,看到自己憔悴不堪,摸摸口袋又空空如也。
于是他说,等我有时间的时候,我提前通知你,好吗?
对方回复说,好吧。
六年前,他并不是韩丽娟喜欢的类型,经过六年时光的打磨,他渴望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渴望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高尚是如此的纠结。
高尚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韩丽娟,而他却没有钱去好好的打扮自己。
临州市正在创城,高尚一时间找不到工作可做,想要尽快的弄到钱,只能给卖血浆的血头打电话。
在电话里高尚好说歹说,哀求血头半天。
血头说:“按血浆站的规定,每个人一个月只准卖两次血浆,半个月去一次。你前几天才刚去过,身体能受得了吗?”
高尚赌咒发誓,说自己壮的像头牦牛。
血头假装为难的说:“这个事情,其实是很难办的。要不是看你着急用钱,我是不会帮你的。”
高尚千恩万谢。
血头说:“你先别着急谢我,要是出了任何问题,你都要自己负责,还有这次只能给你二百块钱。”
高尚说好,血头叮嘱他,三天后在老地方汇合。
等着去献血浆的这几天,高尚寝食不安,既沉淀着重逢的喜悦又担忧着相见后的结果。
第三天,高尚跟着血头又来到血浆站,同行的人有三十几个左右,这其中就有他认识的小白和高明。
高明说,他靠卖血浆为生,一个月去两次,总共可以拿到六百块钱,另外他还在网上做网游代练,日子过得也算潇洒。
小白劝高尚和他们一起做,高尚拒绝了。
看着两张面无血色的脸,高尚心想:“靠卖血浆为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到头来钱没挣到,身体也垮了。
卖完血浆,回到临州。
高尚到地摊上买了件合身的衣服,又到理发店里整了个发型。
他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给韩丽娟发短信,约她见面。
韩丽娟回复说,明天下午两点,临州公园门口,全岛咖啡厅里见。
高尚回复说,好,不见不散。
高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直捱到第二天下午。
一点三十分,他来到公园门口,走进咖啡厅里,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韩丽娟的到来。
咖啡厅的玻璃上飘来几朵白云,高尚抬眼望去,远处的天空像蓝宝石一般的湛蓝,像极了那年他们分别的时候。
每一次的久别重逢,都是那么的让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准备喜悦的笑容,来不及积攒思念的泪水。
高尚出神的望着窗外,这时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站起身,四处张望,拿起电话刚要接,对方却挂断了。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径直向他走来。
“喂,高尚。我看到你了。”她摇晃着纤细的手臂,大声招呼。
高尚手足无措的呆呆站着,神色慌张,像是在等待着她的检阅。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薄纱般的紫色裙摆伴着’咔咔‘的高跟鞋声,在梦幻般的咖啡厅里回荡着。
她理了理齐肩的长发,屈身坐下。
高尚痴痴地望着她,脑海中努力搜寻着关于韩丽娟的记忆。
可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或许是因为分别太久,他早已记不清韩丽娟的样子了。
她摘下墨镜,淡淡的说:“好久不见。”
高尚疑惑的看着她,说:“好久不见。”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呆坐半响,沉默无语。
服务员端来咖啡,她开口问:“你爱喝咖啡吗?”
“不怎么爱喝。”高尚说。
“那你还点黑咖啡,很苦的。”
“她怎么没来?”高尚答非所问。
“谁没来?”
“韩丽娟,怎么没来?”
她苦涩的笑了笑,说:“你认出我来了?我是谁啊?你不是只认得韩丽娟吗?”
“王璐,对不起。过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高尚低头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哼!你以为我想见你啊?要不是丽娟委托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她冷冷的说。
“韩丽娟呢?她怎么没来?”高尚的声音有些颤抖。
王璐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语气沉重的说:“丽娟,她…她来…来不了了。”
“她怎么啦?她为什么来不了?”高尚担心的问。
“哎呀!你先别问啦,我们说点别的吧?”她背过身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韩丽娟究竟怎么了?”高尚不依不饶。
王璐回过身来,满脸的忧伤:“你心里就只想着韩丽娟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这六年过得怎么样吗?”
“求求你,告诉我,韩丽娟到底怎么了?”高尚开始哀求。
王璐未语先哭:“你这个傻子。”
高尚抽出面前的纸巾,递给她:“你别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擦干眼泪,无奈的说:“好,我告诉你。一个月前,韩丽娟的妈妈去世了,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姑妈。”
高尚说:“这个我知道。”
“葬礼之后,我和丽娟聊了很久,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你。”
“是我?”高尚有点激动。
“对,是你。丽娟说,你这个痴心的傻子,这六年间不间断的在网上给她写邮件,给她留言。丽娟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那样疯狂的爱过她。她说,你爱了她那么久,等了她那么久。她很感动也很自责,所以她委托我,让我告诉你,不用再等她了,不要再继续爱她了。”
王璐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泪流不止。
高尚哭着说:“这不是她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她用不着愧疚,也不用感到自责。”
王璐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一本相册,推到高尚面前:“这是丽娟托我交给你的,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高尚的心头,他沉痛的说:“丽娟,她,她出什么事了?”
王璐面色悲伤,双唇抽搐,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她的伤心欲绝,验证了高尚所有的猜测。
他苦等的那个人,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默然的呆坐在那里,任凭脸上的泪水肆意的流淌。
窗外阳光灿烂,街上行人匆匆。
安静的咖啡厅里,高尚和王璐旁若无人的相对而泣。
过了许久,王璐红着眼睛,声音沙哑的开始说起她所知道的一切。
2006年春,美达服装搬到了青岛,也就在那一年,韩丽娟的妈妈旧疾复发,她整日头疼欲裂,寝食难安。
为了给妈妈看病,韩丽娟请了长假,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向所有能借到钱的亲友都借了钱。
母女俩从南至北,四处求医,一路上她们省吃俭用,受尽磨难。
她们走遍了各大医院,排队挂号,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可还是没能查明病因。
每次头痛难当的时候,韩妈妈就大把的吃药,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她的疼痛。
吃药打针毕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药效过后,她的头疼就会更加的厉害,慢慢地发展到,连吃药打针也遏制不住了。
有时她疼的吃不下饭,韩丽娟也陪着不吃,睡不着觉,韩丽娟也陪着不睡,她疼的用头撞墙,韩丽娟就死死的抱住她。
她生怕妈妈会想不开,像过早病逝的爸爸一样,离她而去。
很快母女俩的钱就花光了,于是韩丽娟就把妈妈带到服装厂里,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
也就在这时,一直对韩丽娟垂涎三尺的冯经理,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澎湃,随时准备着乘人之危。
冯经理借工作之便,对韩丽娟展开威逼利诱。
韩丽娟知道他的目的,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直到有一次,韩丽娟下班回到宿舍,看到妈妈晕倒在床边,怎么叫她也没有回应。
韩丽娟吓坏了,她哭着跑回服装厂里,四处找人帮忙。
冯经理正巧遇见了慌慌张张的韩丽娟,他二话不说,开车就把她妈妈送到了医院里。
韩妈妈住院的那几天,冯经理每天都去看望,还主动垫付了所有治疗的费用。
韩丽娟对他说:“我妈妈治病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我劝你趁早死心。”
冯经理笑着说:“丽娟,只要你乖乖的和我好。我不但花钱给你妈治病,而且还会给你买车子房子,还要买……。”
不等他说完,韩丽娟转身就走。
望着韩丽娟远去的背影,冯经理吞了吞口水,他色心大起,怎肯就此罢休。
一个星期后,韩丽娟没有钱交住院费,她万般无奈之下找冯经理借钱。
冯经理一边从包里摸出银行卡,一边说:“这里面有三万块钱,我都可以给你,你知道该怎么报答我吗?”
韩丽娟紧咬着嘴唇,点头说:“我知道。”
冯经理‘哈哈’大笑,像只饿狼般扑向韩丽娟,对她又亲又吻,上下其手。
从那以后,韩丽娟就被迫搬到了冯经理租住的小区,冯经理还雇人来照顾韩丽娟的妈妈。
冯经理四十有余,有家有室,却撇下妻子儿女不管,整日以玩弄女性为乐。
一个月后,韩丽娟将妈妈从医院里接回来住。
她除了每天照顾妈妈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在那些孤寂的日子里,高尚发来的电子邮件,成了她苦难生活中的唯一慰藉。
她望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高尚你等着我,等我妈妈的病彻底好了,我就去找你。”
可是韩妈妈的病一直找不到病根,也一直不见好转,只能靠各种止痛药来缓解疼痛。
韩丽娟曾经想过,不如干脆认命吧,就这样逆来顺受的跟着冯经理过吧。
她也曾尝试着去爱冯经理,可是她真的无法欺骗自己。
韩丽娟心里明白,冯经理只是把她当成一件精美的玩具,一个泄欲的工具。
半年之后,冯经理对韩丽娟逐渐失去了兴趣。
他每次喝完酒回来,都要找茬打她。
韩妈妈上前阻拦,冯经理就拿出账单逼着她们母女俩还钱。
他说:“你们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得把老子为你花的钱,给老子挣回来。”
2008年初,冯经理自筹资金开始建厂,自那之后,韩丽娟的日子就更加的难过了。
冯经理为了能够贷到更多的款,开始四处找人拉关系。
冯经理强迫韩丽娟陪他出入各种风月场所,利用韩丽娟的美貌来结识各色达官贵人。
韩丽娟逐渐沦为冯经理手中最好用的公关工具,他疯狂的从韩丽娟的身上压榨着各种可以利用的价值。
那几年,韩丽娟生活的很痛苦,她觉得自己肮脏不堪,不配拥有高尚对她的宠爱。
王璐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哭着说:“丽娟的命太苦了。那段时间,她经常打电话给我,说她不想活了。”
高尚端起手中的杯子,黑咖啡混合着泪水,一并喝下。
舌尖传来一丝丝的微苦,从他的喉头,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和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王璐抬头望着窗外,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给宝宝喂奶了。”
高尚起身将她送出门外。
王璐伸出手,忧伤的说:“再见啦,高尚。节哀顺变,保重。”
高尚握住她的手,说:“你的手还是那么的凉。”
王璐低头摘下墨镜,眼中含满了泪水。
高尚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们都不要再难过了。这是丽娟自己的选择。”
王璐‘哇’的一声扑进他的怀里,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日渐西斜,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一年的夏夜,那一年的风,那一年的星光,那一年的韩丽娟,从此天人永隔,永难相见。
许多天之后,高尚依然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坐在床上翻看韩丽娟的日记。
渐渐地,高尚明白了,明白了韩丽娟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韩丽娟在日记中,写满了她对未来生活的悲观和绝望,她患上了很深的抑郁症。
韩丽娟是悲观的完美主义者,她对所有事情都很悲观,却又希望所有事情都尽善尽美,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日记的最后是韩丽娟写给高尚的信。
亲爱的高尚,在未来没有我的日子里,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别哭,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别哭,我最爱的人
可知我将不会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的说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
我在刚开始的瞬间结束
别哭,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2011年8月6日。
韩丽娟于青岛。
有那么一段时间,高尚经常会梦到韩丽娟,梦中的她赤着脚,踩在洒满月光的沙滩上,海浪涌上岸边,她在浪花间跳跃,乌黑的长发在风里翻飞。
她转身,回眸一笑,眉眼如初,岁月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