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放心不下娘吧，他说反正也没差多长时间，所以不会影响回来的调职。”
靳云霜听到殷珞的解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出她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殷珞干脆直接问她。
“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怎么变的吞吐吐的？”
“小珞……云贤应该还是没放下你吧？”
殷珞放下手里的茶杯。“这已经不重要了吧，无论对我还是对他。”
“云贤赶回来那天，去医院看了云珉……先是用很大的声音说‘你怎么可以丢下小珞一个人’，然后抱着云珉就开始大哭。”靳云霜微微叹气着说。
“他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
“我倒是觉得他更是担心你，知道你昏迷后就一直守在你床边，我进去的时候他一直握着你的手。”
“我们，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或许来世吧，……如果有来世的话。”殷珞下意识地抚摸右手。
“老天爷还真是爱作弄人。”靳云霜苦笑。
“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它的事都不重要。”殷珞摸着隆起的肚子。“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事。”
“放心吧，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在靳云霜和严世杰的帮助下，林菁与殷珞带着沈嫂和言秋搬进了新购置的公寓里，殷珞原本打算让言秋回家乡的，可是言秋不肯走说家里也没有亲人，小丁也已经离世，她打算一辈子服侍殷珞，知道她还没走出来，殷珞决定暂时留下她。
林菁搬走的那一天，吴氏一直都没有出现，她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目送搬家的车子走远，露出满意和轻松的笑容。
“早知道这么容易让她们离开，之前就不用找那么多借口了。”
“娘的话是没错，不过我们还要堵住外人的口。”靳云杉在她身后说。
“以后三楼就是你住了，反正你已经离婚了，赶紧再给我娶个妻子回来，我还等着你延续香火呢。”
“这一点娘你放心，等把商行的事安排好了，我一定娶一个让娘满意的儿媳妇。”
“那就好，我放心了。”吴氏在沙发坐下。“你舅舅有去接你表姐吗？”
“去了，说午饭前就能赶回来。”
“让他们住在二楼，一楼和三楼的客房就留给你大姐、二姐，……听说你二姐夫还有半年就回来了。”吴氏显得很兴奋。
“那我们马上就一家团圆了。”
“当然……真正的一家团圆。”
“娘你休息吧，我去商行了。”
靳云杉转身掩住嘴角的冷笑走出房间，房门关上的瞬间，嘴角的冷笑扩大到了整张脸，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正式开始报复，他要替死去的母亲向靳家向吴氏讨回一切。
殷珞没想到到了怀孕后期自己会那么辛苦，小腿浮肿到必须让言秋搀扶着才能下床，虽然她住在二层公寓的一楼，但出门还不得不下几节台阶，完全得靠言秋和沈嫂扶着她才行。靳云霜三两天就会来一次，给殷珞带一些补品过来，因为殷珞除了肚子大以外其它部位反而瘦了，林菁一直担心她的身体会撑不住生产的辛劳。
和平常一样殷珞在小花园的躺椅上晒太阳，言秋回房去照看她的补汤了，不小心把书碰掉的殷珞打算弯腰去捡，一只手帮她把书捡起来交到手上。
“你怎么过来了？”
严世昆在凳子上坐下。“来看看你，不欢迎？”
“怎么会……这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侄子呢。”
“可是你不是很想见到我吧？”严世昆挑了挑眉。“因为我和云珉长的有几分像。”
殷珞看着严世昆的脸，虽然是表兄弟，但两个人确实长的挺像，尤其是眉眼的部分。不过和一直过着稳定生活的靳云珉不一样，严世昆给人更成熟甚至是老练的感觉，一看就知道经历了很多事。
“这次你回来肖姨很开心吧？”
“嗯，又开心又生气……责怪我离家时间太长。”
“那就好好留在家里尽孝道嘛，你不在肖姨担心地很。”
严世昆轻笑，“她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我倒是觉得作为男人就该多见见世面。”
“因为她是母亲啊……作为母亲，总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殷珞轻抚自己的肚子。
“你看起来也变了很多。”
“是吗？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看上去有些憔悴。”
“我不是这个意思。”严世昆看着殷珞的脸。“是说现在你比以前更有女人味。”
“虽然知道你说这话是安慰我，不过心情真的很好。”
殷珞注意到严世昆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手上，靳云珉走后她还是戴着戒指，林菁说可以不用戴着了，可是她不想摘下来。
“你还是一个人？”
严世昆刚要回答，言秋就端着殷珞的补汤走出来，接过补汤殷珞让言秋去给严世昆倒茶。
“嗯……还是一个人。”严世昆喝口茶回答。“我一直在找适合我的人。”
“别太挑了，让肖姨总担心你。”
“我不是挑，是像找一个和你一样人，至少很相似。”
殷珞喝汤的手顿了顿。“何必非以我为准？我又不是什么完美的人。”
“我也没打算选一个完美的人。”
“……听说你开始帮你哥做事了？”殷珞决定转移话题。
“我已经接手烟草行了，就是云珉以前经营那个。”
殷珞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帮家里的生意。”
“家里的生意有我爹和我哥就够了。”严世昆放下茶杯。“烟草行的生意我也只是明面上的老板，实际的掌管人是你。”
“我？……什么意思？”殷珞惊讶地问。
“我哥觉得你很有做生意的天赋，不过让你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抛头露面终归不合适，所以明面上的生意往来由我来出面。”
没想到严家会如此替自己考虑，殷珞觉得很感动，况且她也明白严世杰的意思，烟草行是她和林菁以及肚子里这个孩子未来的依靠。
“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我们是一家人吧？何必说这么客气的话。”
“是啊，是我太过客套了。”
“进烟草行是我自己的意思，……只要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人可以阻止。”临走的时候严世昆说了这样的话。
严世昆走了好一会儿，殷珞还在琢磨他最后这句话和说话时的眼神，她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不然她觉得无法面对肖雅雯。
不在靳家大宅生活虽然有诸多不便，不过少了吴氏给人的无形压力，殷珞觉得心情放松了很多。林菁虽然延长了吃斋的时间，但脸上也少了焦虑多了平静，这让殷珞觉得分家或许是一件好事。
离生产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靳云贤带着季冉回来，为了方便照顾家里，靳云贤的公寓离殷珞住的走路不到五分钟，每天晚上夫妻俩会过来和林菁、殷珞一起吃晚饭。
“就快出世了吧？”季冉看着殷珞的肚子。“肚子——看起来好大。”
殷珞轻笑，“其实不是肚子大，是我太瘦了……吃下去的都给这个小东西了。”
“怀孕难受吗？你现在睡觉会比较不舒服吧？”
“还好，已经习惯了，基本都是躺着……。”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季冉小心翼翼地碰触一下。
“可能是女孩吧，因为挺乖的，都不怎么踢我。”殷珞整理手里婴儿的衣服。“不过也不好说，这小家伙很能吃的，我吃下的东西大部分都给她了，所以也可能是男孩。”
“男孩女孩都挺好的，娘肯定很高兴。”
“你们……怎么一直不要孩子？”殷珞试探着问。
“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在调理，而且……云贤觉得早晚要回来，回来生也可以。”
“那就好，希望你早点生，两个孩子就可以做伴了。”
“再怎么着急，我们的也注定是弟弟或妹妹。”季冉也帮忙叠衣服。
“这倒也是。”
殷珞并没有注意到季冉眼底闪过的苦涩，帮忙叠衣服只是为了掩饰她的心事而已。
下了班的靳云贤直接过来吃晚饭，吃过晚饭陪林菁聊会天后准备起身告辞，林菁却拦下他。
“你用车方便吗？”
“还可以，……娘是担心送小珞去医院的事吧？”
林菁点点头，“虽然世昆说他会开车过来，可是我担心到时候万一来不及，所以想和你说一声。”
“我已经和我们处长打招呼了，过两天我会把车子开回来随时待命。”
“你会开车了？”
“当然得会开车了，在那边我都是自己开车的。”靳云贤很有信心地说。“到时候娘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回去吧。”
靳云贤和季冉走出林菁的公寓，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季冉都沉默不语。回到家季冉坐在沙发上，看着拖下军装准备进书房的靳云贤，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今晚还要在书房睡吗？”
“不知道，看手里的工作吧，……你先睡。”靳云贤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
“你是最后半年突然学车的，是因为殷珞吧？”
靳云贤没抬头，“学车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当然她肯定也会坐车……都是一家人。”
“难道你不是专门为了她？”季冉追问道。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靳云贤终于抬起头。“我说过的吧，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难道你不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靳云贤……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殷珞。”
“原来你是要说这个……，那么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靳云贤皱起眉。
“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殷珞。”
“我有没有放下她，你很清楚不是吗？这事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再和你说了。”靳云贤迈步走向书房。
听到靳云贤的回答，季冉忍不住心里的失望和委屈，她低下眼睛紧紧咬住嘴唇。
走到书房门口的靳云贤转头。“既然我们是夫妻就需要彼此信任，我希望你不要做出冲动的事，让自己后悔。”
盯着靳云贤走进书房后关紧的房门，季冉扶着额头无语哽咽，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奢求太多，还是当初自己就做错了决定。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了？”殷珞和季冉打招呼。
“刚从娘家回来，给你带了点水果，是我姐姐托人从南洋带来的。”
“既然是你姐姐送给你的，怎么送过来了？”
季冉把水果交给言秋，“一样洗几个过来，洗仔细点，……本来就有你们的一份，我就顺路带来了。”
“替我谢谢你姐姐。”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季冉看着言秋离开。“就这几天了吧？我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嗯，差不多就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我有点紧张呢。”
“别紧张，云贤说了，有情况随时联系他，开车过来要不了五分钟。”
“要不是有你们在，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娘在念佛你等会儿再去打招呼吧。”
季冉点头，“我也正好想在外面坐一会儿，今天天气很好呢。”
“季冉——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殷珞看出端倪。
“没什么啦，我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你总说一家人不要客气，难道你还要和我客气吗？”
“……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云贤？”季冉咬着嘴唇。
殷珞微怔，“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我只是觉得你看他的眼神……想说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
“我们已经是过去时了，都过去了。”殷珞放下茶杯。“现在你是他的妻子，我……虽然云珉走了，可是我还是云珉的妻子。”
“但是，如果我说云贤心里还有你，还是放不下你呢？”
“季冉……。”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这毕竟是事实……。”季冉苦笑着说。“我只是得到了他的人而已。”
“别这样说，云贤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而已，或许你是误会他了。”
“如果是误会反而好了……可是我没法自欺欺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帮我？你怎么帮我？帮我让云贤把心从你那里收回来吗？”季冉的情绪开始激动。
今天回娘家的时候，季冉被母亲不停追问为什么没有怀孕的问题，问到底是谁的问题，是不是靳云贤不能生育，反复的问题让季冉感到烦躁。
“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但是，有些话我憋了很久了。”季冉努力平复呼吸。“云贤他，根本放不下你，即便我们不在这里，他的心里一直有你。”
“季冉——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可是我和云贤的事真的已经过去了……。”
“……他做梦的时候都在喊你的名字。”
季冉的话让殷珞怔住，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这也让她联想起靳云霜之前的那番话。
“原本，我想时间能解决一切，可是……我错了。”季冉的声音开始哽咽。“现在云珉去世了，你……，所以我有点不安。”
“我说过了，即使云珉去世了，我也是他的妻子，……你才是云贤的妻子，你不用提防我。”殷珞觉得心里抽疼。
“可是我做不到……，他找房子都一定要离你不远，选择上班的地方也是，明明有好的地方，……他偏偏不肯去，就是因为觉得离你住的地方远。”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殷珞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着已经潸然泪下的季冉，她的心里开始充满罪恶感，甚至忍不住抱怨靳云珉的突然离去。如果，如果一切还是以前那样，时间一定能解决靳云贤和季冉之间的问题。
季冉没注意到殷珞变差的脸色。“你不知道……我们差不多算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什么，意思——？”
“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也不是因为在那边不方便照顾……，是——云贤根本不想要孩子，不想要属于我和他的……孩子。”季冉哭着说。
不出所料的答案还是让殷珞受到了冲击，她以为劝靳云贤娶季冉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可是她全都错了，靳云贤是为了她答应和季冉结婚。殷珞不想让靳云贤孤寂，不希望林菁一直担心，她的选择却深深伤害到了季冉，为什么这世间就没有可以两全的方法呢。
腹部突然传来疼痛，殷珞捂住肚子想忍住，但疼痛却一阵阵袭来，让她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你……你怎么了？”季冉发现她的异状。
“没事……就是肚子有点……。”
突然的疼痛打断了殷珞的话，她咬住嘴唇想抵抗住不断袭来的疼痛。
“要怎么办……，我该做什么？”季冉开始慌乱。
“……言秋，找言秋……扶我——回房。”
季冉慌忙起身，恰巧靳云贤推开院门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大变，手里的公文包丢在地上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不舒服吗？还是肚子疼？”
“不……知道，疼——肚子疼。”殷珞语不成调的说。
“发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会肚子疼？”靳云贤质问季冉。
“别——扶我，回房……。”
殷珞看到季冉被靳云贤凶，急忙用手拉住阻止他说下去，靳云贤看着已经满头大汗的殷珞，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别愣着，去开门。”
反应过来的季冉马上跑上台阶去敲门，正好言秋端着水果出来开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吓了一跳，把水果盘丢到玄关的鞋柜上。
“少奶奶怎么这是……。”
“肚子疼——。”靳云贤抱着殷珞进屋。“娘——娘——你快出来！”
林菁闻讯从楼上下来，看到躺在沙发上满头大汗的殷珞，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了？肚子疼吗？”
“嗯——疼，好疼……。”殷珞脸色苍白。
“沈嫂——。”
一旁的沈嫂急忙走到沙发前，把靳云贤推到一边。
“二少爷……麻烦你回避一下。”
一直抓着靳云贤胳膊的殷珞，不得不紧紧抓住言秋的手，一波波袭来的疼痛让她直吸冷气。
“太太，三少奶奶是要生了。”沈嫂简单检查后说。
“什么？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吗？”靳云贤惊呼。
“已经足月了，所以也可能会提前。”沈嫂解释道。“送医院恐怕来不及了。”
被疼痛折磨着的殷珞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她隐约听林菁让靳云贤把自己抱进卧室，随后就感觉自己被再次抱起，然后被放倒柔软的床上。
“言秋……烧水，拿出准备好干净毛巾。”听声音是林菁的。“沈嫂你去拧挑毛巾来。”
“还是得送医院吧？”耳边传来靳云贤的声音。
“来不及了，去医院怕是来不及了……。”说话的应该是沈嫂。“打电话让医生来吧，三小姐已经交待过医院了。”
“云贤——你去给医院打电话。”
“让季冉去打吧，小珞一直抓着我……。”
疼痛让殷珞不断呻吟，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大是小，只知道自己的右手紧紧抓着某样东西，左手则紧紧抓住身上的衣服。
“二少爷，麻烦你把头扭过去。”沈嫂用被子盖住殷珞的下半身。“……应该还得有一会儿，估计能等到医生。
“电话已经打过了，说马上就到。”
听到季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殷珞觉得自己的肚子狠狠抽疼了一下，忍不住喊出声手上也开始用劲。
“……云贤你不要紧吧？”
殷珞不知道自己右手抓着的是靳云贤的手，看到殷珞因为疼痛而用力的手，季冉担心地看着靳云贤明显变红的手。
“我没事……你帮小珞擦汗。”
“娘——我好疼，好疼啊……。”
“我知道，我知道……乖——再坚持一下。”林菁安抚殷珞。“有我们陪着你呢，不怕哈，深呼吸……跟着娘深呼吸。”
殷珞努力看向林菁做深呼吸，但强度越来越强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咬住嘴唇。
“别咬嘴唇……。”有人阻止她。“咬这个，咬住毛巾——。”
殷珞咬住送到嘴边的毛巾，疼痛似乎转移了一点，但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大喊，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身边人。
“别担心，小珞……有我在呢，别担心——。”
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意识有些模糊的殷珞在想是谁在抱自己，……不可能是云珉，难道是……，不行——不能让云贤抱着，殷珞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疼痛已经抽走了她身体一半的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