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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中血战

嘉靖年间。

十月末,北风寒冽,淮河两岸已是冷得冻骨。凤阳府往徐州的官道上,一列马队徐徐而行。

约莫二十来人,有骑马的,扛旗的,都携着刀兵,分列两侧,中间并着几车箱子,一辆马车。青旗迎风抖动,上写着“徽岳镖局”

为首的是个虬髯老者,身着黑袍,里头罩着劲装,背着一柄乌鞘鬼头刀,腰身挺直,跨马而行。左右两侧斜并着两位灰衣汉子,中年模样,皆腰悬雁翎刀。

“嘚嘚”前方一骑奔来,卷着尘土,老者扬了扬手,镖队停下来。。“吁”来人勒住马缰,拍马缓缓走到老者面前。白面魁身,肋下藏剑,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壮,一抱拳,说道:“总镖头,再有三十里地,就到徐州府了,前边不远有个林子,我查探一番,不见有异。”

老者点点头,抬首看看天色,已是晌午。略一琢磨,便道:“我等脚程,半日可到,兄弟们也累了,就先到前边树林略作休整。”边说边侧首看了看两边的灰衣汉子,像是征询。后者都不说话,也是点头。

“嗯,泰然,前边引路。”老者说道。那青年剑客应了声,掉转马头,径自前行。老者再一扬手,镖队立刻又动了。

只走一会,便看见官道蜿蜒而入的枯黄林子,青年剑客回头示意,老者策马上前,举目望了望,微一晗首。

青年剑客当即冲镖队后方高声喊道:“进树林,休息,半个时辰后出发,小心镖货。”后面的镖师趟子手听了,皆如释重负,慢赶着引了车马进了树林。

几十号人马,便在这靠近官道的树林里歇了。这林子四处散落着秋黄,如画一般。

镖师们各自围坐,捶腿按腰,扭动脖子,解解疲乏。取了干粮填肚,水袋解渴。

青年剑客也拿了些,到马车前,低声道:“吴夫人小姐,我拿了些吃食,吃点吧。”“诶”里面传出老妇声音,半掀了门帘,接过食物,便赶紧掩了,里面道了声“多谢周镖头。”竟不曾看到模样,青年剑客笑了笑,便走开了。

这青年剑客正是南直隶徽州府赫赫有名的“徽岳镖局”的副总镖头周泰然,师承武当回龙观,剑术非凡,行镖十二载,未曾有失,才过而立之年,便已是镖局第二把交椅。他唤作“总镖头”的黑袍老者,正是“徽岳镖局”总镖头王胜达,已过五旬年纪,本身还是黄山花刀门的内门弟子,一柄鬼头刀,护镖三十年,创立“徽岳镖局”,享誉南直隶,各省绿林中颇有几分面子。

周泰然与王胜达坐到一起,与那两位灰衣汉子分食着干烙饼,也都不说话,时间慢慢流逝。

突地,风势骤大,卷起地上枯叶,乱舞在空中,如冥纸一般。“啊”不远处传来惨呼声,王周等人腾地立起,侧首看去,只见旁边七八个镖师已经血溅当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众人围上前,见尸身下好几个土坑,竟是一早就埋伏在地下,只等人来。

不及多想,王胜达大喝一声“聚拢,护镖,注意脚下”,霎时,一众镖师便聚到一起,将车马围做一圈,各人神色极为戒备紧张。王周四人,也都站在圈内,抽出看家兵刃,护着马车,各守一方。这会儿,时间仿佛凝固,叶慢慢落,落在头上,身上,泥土间,留在空气中的,只剩凛冽的杀气!

“呼”空中突然落下几道黑影,一众镖师还来不及抵挡,“啊”有的还来不及叫出声,便都倒在地上。其他人慌作一团,上下探望,也不见人影。

周泰然灵机一动,急吼一声:“地下”,说着剑刃往地上猛刺,其他人见了,也纷纷效仿。王胜达更是高高跃起,翻身横扫,鬼头刀煞气袭来,叶舞激荡,灰衣二人也是双刀狂舞,地上刀痕凌乱。

果然,“噗”连连破土之声,只见周遭圈里,几道黑影射出,“铛铛”挡过胡乱划拉的兵刃,轻功展露,翻身落到一处。回身剑锋划过,追来的镖师猝不及防,又倒下五六个。

只这片刻,徽岳镖局的人马,便已损失大半。只剩王周四人,再加七八个有些资历的老镖师,聚在马车旁,横刀举剑,呼吸急促,皆是杀的眼红。盯着一丈前站着的十个黑衣蒙面人。

“来者是哪座山头?我徽岳镖局数十年来不曾怠慢各省绿林,若是手紧,直管招呼,我王胜达也不会吝啬,怎地非要下此杀手?”王胜达多年行镖,心地沉稳,语气虽恨意尽显,但话里还是江湖。

“哈哈…”一票黑衣人听了,你望我,我望你,肆意地讥笑,也不说话。

周泰然看他们怪异嚣张,满脸愤恨之色,欲仗剑杀上去,但被王胜达沉哼稳住,暂且忍了。

王胜达走上前,接着说:“尔等这是何意?不敢留下名号,甘当鼠辈?”语意有些嘲弄。

黑衣人都止了笑,中间站出一人,许是为首的,夹着剑双手抱胸,毫不戒备,浑然不拿对方当做威胁。黑布蒙着脸,看不到面上表情,但看那作态,必是轻蔑得很。

只听他冷笑道:“王胜达,你活到这大把年纪,就只剩嘴上功夫了?哈哈。”说完又是一串讥笑。

徽岳的镖师们听了,无不愤慨。王胜达更是老脸一红,鼻孔喘着粗气,吹的胡须乱抖。黑衣人只顾接着道:“江湖中刀头舔血的,看你武艺低微,能活到这把年纪也不容易,老老实实交出那两母女,保不准,我放你条生路,退出江湖,回老家去颐养天年。”说完又是大笑连连,身后一群黑衣人也跟着起哄。

王胜达再是年老心大,听了也是牙关紧咬,怒气冲天,心想“果真是为那母女而来,定是那方派来的。”眼睛余光扫了身侧灰衣二人与周泰然,低声道:“对方有备而来,善了不得了。这趟镖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一会我与肖家二位师弟与他们厮杀,泰然,你武艺高强,若寻得间隙,便护了马车速速撤离”

这灰衣二人,正是王胜达师门黄山花刀门的同辈师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肖立,肖挺。兄弟二人听了,一脸决绝,也是知道对手强大,但这趟师门有命,断不会退却。

一旁的周泰然也是热血沸腾,行镖多年,头回遇到如此强敌,说不得要杀个痛快。只是心底挂念家中妻儿,若能胜出,自是最好。所以王胜达计划由他突围,他也没反对。

主意已定,王胜达鬼头刀胸前一横,摆开架势,道:“鼠辈小贼,只敢偷袭,狗尿布遮面,伸出脖子尝尝你大爷的刀。”说完,嗖得欺身过去。肖氏兄弟也侧身斜刀,随杀过去。

一众镖师满脸仇恨,死去的都是多年镖局兄弟,情义深重。都举起刀兵,群声喝起,“啊,****的,去死啊”顿时杀声阵阵。

黑衣人群也都凝神以待,摆起阵势,迎杀过来。”铛”王胜达与那黑衣头领刀剑一碰,顿觉虎口发麻,回身撤了几步,那黑衣人头领却是不动如山。”这厮使得八方汉剑,虽也沉重,却怎么也重不过我的鬼头刀。却有如此劲道。看来内力高出我不少。”不多想,再撤半步,鼓起内劲,跃起转身,蓄力凌空砍下,想再与他拼一拼力,哪知对方却不接刀,侧身躲过,鬼头刀砍在地上,留下深深刀痕。背后鸡皮疙瘩骤起,心道不妙。赶紧就地一滚。躲过黑衣人反肘冷剑回击。一招试过。自知难胜。心一横,使出成名刀法,师门绝学”追魂刀”,霎时刀势连连,如厉鬼追魂。密不透风。黑衣头领心知此学,也不怠慢,连番闪躲,不与他硬碰。以待时机。

林间众人也都战在一起,只是徽岳的镖师多是各自乱战,黑衣人群却是极有章法,进退有度。高低左右,刀锋不停,剑影不断。仿佛某种阵法。镖师门的头,颈,胸,下盘似乎都被罩在这阵法中,无处可逃。片刻便又损了好几个镖师。好在肖家兄弟深谙师门双人刀法,身随影动,与阵中打头的两个黑衣人战的火热。

周泰然见势,先不突围,也杀到阵中,助肖家兄弟一臂之力。情势总算好些。这周泰然本就是正宗的武当外观弟子。深谙武当剑法,在镖局中,武功与王胜达已不分伯仲。只见他剑若游龙,步走天罡,正是武当回龙观绝学”天罡步,游龙剑”,胜在步剑合一,自成一阵,片刻便困住阵中与肖家兄弟对手的黑衣二人。

肖家兄弟得退,道了声”好”便杀向别处,只是强弱悬殊,一众镖师已经死伤不少。黑衣二人见周泰然剑法超群,打了个呼哨,阵外黑衣人闻听,凑过来,集中力量围攻周泰然与肖家兄弟。以多打少,周泰然剑法再强,肖家兄弟双刀再迅。也难挡一众高手妙阵围攻。一时间,下风渐显。

“啊”忽地一声惨呼,久使追魂刀,王胜达年老有些力怠,这追魂三十六刀使完,被黑衣头领寻了个换招间隙,一剑刺中来不及撤刀回挡的王胜达左侧小腿。随即剑刃一旋,绞的血肉模糊,王胜达倒地打滚。再要站起,却又倒下,原来刚才一剑,脚筋已断。等同武功废了一半。黑衣头领却不留情,又是一剑精准刺入右边小腿。脚筋尽断。王胜达痛的蜷缩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原来这黑衣头领方才左闪右躲,并非惧他刀势,而是想看清着追魂刀套路,务求一击必中。免得与他耗损内力对拼。

周泰然见势不妙,心想方才有些托大,本以为可以迅疾结果了这黑衣二人。哪晓得浪费了时机。想起镖头吩咐。也不管肖家兄弟,双腿一蹬,施展武当”梯云纵”,跃出战圈,脚尖点地,往马车奔去。可惜,为时已晚。刚要到马车前,”嗖”剑锋扫来。周泰然赶紧双腿蹬了车辕,向后翻起,躲过黑衣头领这一剑。回剑护身。神情戒备。

“嘿嘿,天罡步,游龙剑,没想到,遇到同门了。”黑衣头领一阵冷笑。周泰然听他也是武当一脉。本想打个商量。哪知他自顾又道:”只是这如今,各大门派俗家外门弟子无数,武学泛滥,早已不是以往同气连枝的时候了。武当山九宫八观,看似都属武当,实则九宫才是正统,八观只是山外。与那少林本院俗家弟子有何两样,师名不正,又何须顾念什么师门情分。嘿嘿”眼里寒光一闪。”便让你瞧瞧,游龙剑该怎么使。”

刚要起势,突觉背后一阵寒,心知不妙。剑势回转,”铛”兵器交碰,迅疾撤步。站定后,眼前出现一个老妇,一位年轻女子。趴在地上的王胜达见她们现身。面色惶急,竟忘了疼痛。周泰然更是惊讶万分。

黑衣头领正要发话,忽听后方传来几声惨呼,几人望去,只见镖师早已死绝,肖家兄弟也是满身负伤,寡不敌众,失手被擒。黑衣人阵中,也有几人挂了彩。似乎很愤怒。对着束手的肖家兄弟一顿拳脚,专捡痛处,打的肖家兄弟痛极失声。嚎啕不已。王胜达心痛万分,嘶声嚎道:”狗贼,住手。”黑衣人听了,打的更加起劲。

黑衣头领却是不管,回过头盯着一老一少,眼神犹疑,这吴家母女怎地会武功?传书上只说是寻常百姓。心下突然一激灵,深吸口气,******,金蝉脱壳,调虎离山。当即怒极反笑,道:”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徽岳镖局,好手尽出,还邀来花刀门高手助拳。没想到,保的竟是一路虚镖。好个金蝉脱壳,调虎离山,只不知这两位,又是何方神圣?”说到”何方神圣”时,咬牙切齿。

一老一少听了,对目相视,再看向一边趴在地上的王胜达。此情景落入黑衣头领眼里,心下更加笃定。此时的王胜达,心知难以再隐瞒,却不想道出。奋力使了个眼色。老少女子看了,心领神会。也不再掩藏,老妇丢了手中短剑,二人怀中取出熟手兵刃。黑衣头领看了,竟是两对峨嵋刺。苦笑一声,道:”王胜达啊王胜达,你真是邀了不少好手啊,峨眉的道姑都来了。”

周泰然一旁看的清楚,他虽知这趟走的是趟虚镖,却不知这假扮的母女竟是峨眉来人。情势紧迫,迟疑不得,周泰然也不废话,踏着天罡步,挺剑破空而来,一群黑衣见状,欲上前相助,哪知黑衣头领一挥手,冷哼道:“哟呵,有胆,这个是我的,解决这两娘们”掌中剑柄随腕,击出一道剑花,迎了上去。片刻间,两人战到一起,远处黑衣人也随即杀到,老少女子也是果决,耍起峨眉短刺,背靠背,杀向群贼。

游龙剑共分一十八招,每一招都是气势磅礴,再辅以武当天罡步,周身遍布杀机,剑影重重。这周泰然淫浸此功多年,可谓熟练无匹,本想速战速决,哪知黑衣头领却是不偏不倚,每招都能从容接下,随即便是反手一击,也是游龙剑招,二人你来我往,不觉已走了二十多招。“哼,这剑招,算是被你学透了”黑衣头领搏命间竟能从容说话“只不过,徒有招式身法,不辅以内劲,也发挥不了游龙剑的厉害,且让你瞧瞧。”说完,猛喝一声,衣袖抖动,地上枯叶被卷起,手中长剑划个弧圈,指向周泰然,剑锋破空,“嗷”周泰然耳畔竟然好似响起龙吟,脸色骤然大变,面容惊惧,慌忙划出一道剑影,运起梯云纵,疾退数丈,却还是没躲过这剑气,顿觉胸前剧痛,好似被划拉开一般。捂着胸口,咳喘连连,黑衣头领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他。一旁战团中的老少女子二人也是紧张万分,自顾不暇,

“这。。这是龙吟?”周泰然颤抖地说道。”嘿嘿,算你识货,这游龙剑,辅以武当罡气,便能修成这龙吟,不过,只是剑气初成而已”黑衣头轻弹剑尖,似乎很是得意。

周泰然自知敌不过他,思绪飞转,眼看一边的峨眉二女也被制服,满身剑伤。王胜达更是被血湿透,伏地难起。肖家兄弟早已被打的人事不知。迷迷糊糊。似痛昏过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局势已定,黑衣头领望着王胜达,冷声道:”如何?是你自己开口?还是我让你开口?”说着,剑尖轻轻落在王胜达小指根上。

王胜达已痛得脱力,牙根却还紧咬着,喘着粗气,道:”要杀便杀,屁忒多。”刚一讲完,”啊”连连惨呼,黑衣头领剑尖一划,王胜达小指已分家。

“啊。哈哈,来得好,个小卵蛋的,再来,痛快,哈哈”被残忍凌辱,王胜达却越发豪气干云。大声咒骂。一旁的周泰然等人,看的直是胆战心惊。

黑衣头领眉头微皱,”骨头还算硬,便让人痛快痛快”剑锋一扫,指骨哧溜,王胜达右掌剩下四指齐齐斩断。十指连心,王胜达满眼血丝,热汗直冒,竟疼的喊不过劲来,”呃”身躯一挺,疼昏过去。

“拿水来”一黑衣人递上水袋,头领接过直接泼到王胜达脸上,秋寒水冷,昏过去的王胜达被冰水激醒,浑身哆嗦,不知是冷还是痛。

“好,够硬,不晓得这两个娘皮,身上是不是跟你一般硬。哈哈”黑衣头领说着看向峨眉二女,王胜达听了,突地回神,目含仇恨,急喘连连。胸口急剧起伏。

黑衣人淫笑一声,”嘿,这老的风韵犹存,体态丰骚,小的抚媚可人,柔腰细肢,就这么死,可惜了,便让兄弟们爽爽,哈哈”黑衣人群里听了,闹哄一片,你争我夺,要争打头炮。

峨眉二女闻言,被血染透的脸尽皆失色,想到身子将遭蹂躏,名节不保,二女对视一眼,再望了望远处,王胜达嘴里微微蠕动:“不要,不要啊!”

黑衣头领听到,心道不好,急喊道:“拨开她们的嘴,快!”话没说完,峨眉二女双唇紧闭,腮下一紧,鲜红的血从嘴里渗出,不一会,身体就软了下去。黑衣人探了鼻息,“死了”朝那头领说了声。

王胜达嘴巴大张,却怎地也嚎不出来。这二女乃是他同辈师兄的妻女,师承峨眉。正好王胜达要人假扮吴家母女,这便同往,哪知这一去,便是鬼门关,幽府洞。

“好一对贞洁烈女。”这话从黑衣头领嘴里说出,道不尽的嘲弄。“既如此,便只有问你了,周副镖头?嘿嘿”说话间,望向瘫坐在地,浑身颤抖的周泰然。

听他要拿自己开刀了,周泰然内心惶恐,思绪万千。自己死了倒是不怕,可家中妻儿,日后该如何过活。不经意间望向王胜达,眼带犹豫。王胜达努力睁着眼望着周泰然,似觉察到他内心的动摇。心火烧腾,一口老血喷出,嘶吼道:“泰然,你莫要怕,头可断,镖不能失啊!”周泰然心焦胸闷,眼神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哼哼,老梆子,你说的倒痛快,周副镖头年纪轻轻,武艺高强,本有远大前途,却被你这老鬼蒙骗,接了这夺命镖。”黑衣头领觉察到周泰然心绪不宁,添柴加火,道“周镖头,你可曾想过,这老鬼可告诉过你这镖的紧要?不然如何引来我等追杀?”

周泰然越听越焦躁,看向王胜达的眼神变得质疑,心想“我只道这是徽州府衙门出的镖,从头到尾都是衙门捕头孙登岳与王胜达相谈,对自己只说客主牵扯些江湖恩怨。只这押镖环节,方是自己与他商定。却真是不知这镖竟会引来如此强敌。”想着,眼神变得愤然。觉得自己一向尊敬的王总镖头并未对自己吐露实情。

王胜达越发绝望,嘴里吐着血沫子,惨然道:“泰然哪,你想清楚啊,那是尘儿啊,是你的内弟,宝如唯一的亲弟啊!”周泰然听了,心又软了下来,但心中对王胜达的怨恨更加强烈了,原来总镖头那般支持从未独自出镖的尘弟走这趟镖,恐怕也是有掣肘自己的意思。黑衣头领也听明白了,这尘儿便就是押那真镖之人。

黑衣头领哪容他犹豫,淡淡说道:“周镖头乃重情之人,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妻儿想想吧?”说到后来,话里明显狠辣。周泰然猛一抬首,恨恨地盯着黑衣头领,心里却满是寒意。这话捅到周泰然心窝里了,他最放不下的,便是妻子魏宝如跟孩儿周楚。但镖失便失了,却如何能出卖尘弟?

黑衣头领略一思忖,想通关节,耐心说道:“周镖头,莫不是担心出卖兄弟?不如这样,你亲自写封短书,道明利害,让他把人交出,我们保证不害他性命。”

话到此处,周泰然已然心动,想到本就是王胜达对我不诚在先,如今他不仅连累了江湖好友,难道还要搭上自己这条?自己倒也罢了,只是家中妻儿该如何是好?听这匪人能饶尘弟性命,想来也有几分真。顿时单掌猛一拍地,一咬牙,主意已定。

王胜达绝望地看着他,却还不想放弃,忍着剧痛,断续喊道:“泰然啊,这吴家母女,牵扯着朝纲正道,你可别走错路,毁了名节事小,误了大义事大啊。泰然!”胸中一口郁闷喷出,含着血水,竭力喊出周泰然名讳。

牵扯朝纲正道?兹事体大,周泰然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以为只是徽州府衙暗察刑名之事,牵扯些江湖恩怨,捕快身份不便前往,才请来镖局代行。

这徽州府总捕孙登岳正是如今花刀门门主的嫡传师弟,份属同门,所以徽岳镖局才能在徽州府顺风顺水。衙门里的镖多是给了徽岳。

虽也知此番客镖不同以往,曾见孙王二人在后堂密谋许久。却怎也想不到会与朝纲扯上干系,只是心中这般计较,反让周泰然对王胜达怨愤更添许多,有被设计之感。狠狠吐了口痰,也不管那劳什子名节大义了,只求保得全家性命再说。

黑衣头领淡淡地看着周泰然,眉眼和悦。“好”周泰然恨声道:“到这份上,周某无话可说,不过,江湖险恶,阁下若能赌个咒,我便悉数交代。”见对方行事,想也不是讲究江湖道义之人,才有此求,也只寻个心安。

“哈哈,周镖头心思缜密,这也不难。”黑衣头领笑着举誓:“本人立誓,若周泰然如实交代,我等必不会害他全家性命。若有违背,肠穿肚烂而亡!”心中却想,狗屁赌咒,若要你知道我等身份,便知道我根本不会在乎。

情势已定,王胜达无力回天,失望痛苦的望着周泰然,嘴里愤恨地吼着:“小人,小人”喊的周泰然无名火直冒,黑衣头领见状,怕有反复,挥剑过去,寒光掠过,血沫横飞,封喉一剑,徽岳总镖头当即身亡。从此江湖,再无徽岳镖局。

毕竟多年相处,周泰然心中有些不忍,却也无力回天。冷风萧萧,份外凄凉。叹道:“唉,你乃江湖人,何苦插手朝纲啊,公理正义,怎及头在颈上。”

黑衣头领等得不耐,冷咳一声。周泰然赶紧回神,收起哀伤,缓缓道来:“方才也已提过,押这暗镖之人,是在下内弟,名唤魏尘,二十出头。正前往东昌府,到缘来客栈玄字三号房,等人接应。这趟镖,为隐行藏,一切从简,镖头,镖师,趟子手都只他一人。他绕河南,我走山东。以他脚程,想来将到开封了。”

心念一闪,尘弟武艺高强,若是不从,逃将出去,这帮人必会迁怒于我,让我全家不得安宁。忙又说道:“我这内弟,本就是湖广汉阳府人士。从小随父习练武当玄罡劲和绵掌,后家道遭难,又随我学了天罡步和游龙剑,可谓掌剑双绝,融会贯通。早已青出于蓝,贵会若是遇到他,请务必好好言说,也请贵会,去些好手。”说到这,自觉再难启齿,扭头不言。

黑衣头领嘿嘿冷笑,其意再明显不过,是怕自己轻敌,反倒迁怒于他。略带嘲意说道:“周镖头费心了,我等定会妥善处置,必不违了誓言。时不我待,这便随我快马回去吧!”

周泰然起了身,捂着胸口,正待上马,却又停下来,扭头看了看昏阙的肖家兄弟,皱了皱眉。看向黑衣头领,干咳一声。黑衣头领见状,心领神会,这人心倒是绝。也不说话,朝押着肖家兄弟的两黑衣人招招手,做个割喉动作。两人意会,举剑朝着咽喉抹去,“呃”还来不及惨呼,肖家兄弟硬挺着栽了下去。不一会,便没了呼吸。

此战,黑衣人来了十个,虽有负伤,却无亡者。周泰然深吸一口凉气,这帮人究竟何方神圣。脚一蹬马镫,翻身上了,随黑衣众人直奔徐州城而去。只留下荒野枯林,些许离尘躯,慢慢,化作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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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爱竹马】【竹马恋青梅】“陆枫年,喜欢吃草莓蛋糕吗?”“不喜欢”“陆枫年你喜欢吃草莓味的糖果吗?”“不喜欢”“陆枫年你喜欢吃草莓棉花糖吗?”“不喜欢”“那,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我…喜欢吃你”陆枫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魏小璃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看着慢慢靠近的陆枫年“我又不好吃。”陆枫年轻轻的在魏小璃柔软的脸上咬了一口“嗯,好吃,草莓味的。”陆枫年低声在她耳边呢喃。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帅帅竹马好像喜欢我?【双向喜欢,入股不亏】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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