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又坐下来。
“老师真是一个好男人。”她啧啧地说。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嘲笑我的后悔吗?
“唉,如果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该多好。”她叹息道。
这句话说的没错。
“您怎么不说话。”
我摇摇头,意为无话可说。
“讨厌我了,因为刚才的事?”她神情悲哀地看着我。
我看到她的样子,心立刻软下来:“怎么会呢。”
“那就好。”她又笑了。
这一次我又跟着他笑。我的笑容已经贬得一文不值。
“我有个姐姐,您知道吗?”
我摇头。
“她和我长得很像,不是孪生姐妹,我相信我们的基因是完全相同的。好像可以这样来形容,我们属于同一个受精的卵细胞,然后分裂,一个先生出来,另一个处于休眠状态,待四年后才生出来。总之,我们就如同一个人。连母亲在世的时候都分不清,只能靠高矮来判断。您知道,她是长于我的。”
“恩,四岁。”
“四年可以决定许多事情,您相信吗?”
“当然。”我点点头。
“姐姐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的意思是说她心地并不坏。她在初中时就与男人做过那种事情。她这个人对性的要求非常强烈,狂热到令她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地步。您知道,那种感觉一来什么理性的、道德的,统统不堪一击。”
“你应当开导她,让她把精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我还是一副老者的样子,其道貌岸然令我自己都感到恶心。
“唉,您不知道,她受生理欲望支配了。不论怎么样,这都无法改变,帮助她的惟一方法就是令她满足。”
“这么严重?”
“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是激素分泌过多。”
如果我把她往生理上推,那谁都可以理解,但从精神上讲,一九八三年之前的女孩犹如空白。
“从什么时候……就是从她第一次跟男人睡的时候。那时我们住在一起。”雨依扬扬眉毛。
“那个男人呢?”
“应该还在监狱……”
“监狱,因为什么?”
“姐姐,”她的头垂下去,紫色头发盖住了脸,“那天的事如同上天安排好的一样,现在想想,真是……唉,真是捉弄人。”
“怎么回事?”
“我的姐姐,”她声音很平静,“那天一时****冲动,把家里的地址给了一个陌生男人。那真的只是****冲动而已,不然那种男人谁稀罕呢。天下的男人见了我的姐姐都会守时。那个男人,快四十了还光棍一条,是个渴傻了的人,而且还有障碍。”
她的谈吐令人生畏。
“您不要以为我很了解他。这些事,还有他做案的动机,都是后来的口供。到晚上,姐姐却改变了注意。她想自己不该那么冲动。那一刻,理性似乎占据了上峰,于是她没有给那个男人开门。
“男人来到我家门口,不甘心地敲门。姐姐躲在屋子里,连气都不敢出,所以他以为家里没人。狠狠朝门踢了一脚便愤然而去。没有路灯,眼前什么都是黑漆漆的。他慢慢走在路上,周围静悄悄的,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他特别相信我姐姐的话,再加上幻想与激渴,所以失落感更加的强烈。男人的头脑可以迟钝,但情感绝不可以简单,不然就跟野兽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继续走,报复心在一瞬间产生。他想既然这个世道如此,何苦还要忍受下去?他会干出什么……路上有一个女孩,从远处朝这边走来。实在太黑了,他看不清她,她也看不清他。他能断定,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邪念在那一瞬间爆发。他什么都没想,便冲上去,把她拖进旁边的小树丛中。女孩吓得大叫,可周围没别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您也猜得出。她受了很重的伤,大腿关节脱臼……”
我屏住呼吸,听完了她的讲述。趁着间歇,我咳嗽了两声。
“那个女孩……”她语锋一转,“其实就是我姐姐。”
我惊讶得张大嘴巴。
“没有比这再巧的事情了。姐姐出来的时候恰巧被他撞上,不过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是很巧。”
“老师,您同情我的姐姐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不这样认为。毕竟是她先引诱他的。
“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们便分开了,没有再见过面。我想她现在一定已陷入泥潭中不能自拔,或者已经离开人世。”
“她现在住在哪儿?”
“看到姐姐,您也帮助不了她的忙,若您只想抚慰她的心的话。”
“什么意思?”
“老师,您是一个聪明人,不知情感是不是简单的。”她转身离开。
走出教学楼,我呼吸到闷热的空气,不禁令人产生一丝烦躁。本应是春天的。柳絮不时飞进我的鼻孔里,惹得我痒痒的。到处,黑得令人伤感。
无趣的妻子,无趣的家庭,自然也是令人伤感。
为何不现在就去呢?我想。我为什么要去呢?更确切地说,我去的动机是什么?耳边响起雨依的话:您也帮不了她,若您只想抚慰她的心的话。
黑暗中我笑自己是何等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