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这是《九辩》的开头几句。《九辩》是宋玉为屈原而作的，作于屈原去陈南行之后，主旨在申述屈原之志行（参见蒋天枢先生《楚辞校释》）。但除了当时的本事“今典”以外，此诗也以其对于“悲秋”的出色描写，而受到历代读者的喜爱，并成为中国“悲秋”文学的开创之作，对后来的同类文学产生深远的影响。正如小尾郊一所说：“如果说后来魏晋时代所能见到的那种抒情诗实际上是起源于这篇《九辩》的，那大概也不算过言吧。其中尤为引起我们注意的……是秋的季节感的出现。后世的‘悲秋’观念，实际上始于《九辩》。而且从《九辩》以后，悲秋的季节感开始被频频利用。”（《中国文学中所表现的自然与自然观》）
在后来的中国文学中，“悲秋”成了经典的主题，也成为无数作品的灵感来源。汉武帝的《秋风辞》是其早期杰作：“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携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曹丕《燕歌行》的前三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几乎是对《九辩》的逐句改写。潘岳的《秋兴赋》，尤为称道《九辩》的开头几句：“夫送归怀慕徒之恋兮，远行有羁旅之愤；临川感流以叹逝兮，登山怀远而悼近。彼四戚之疚心兮，遭一涂而难忍。嗟秋日之可哀兮，谅无愁而不尽。”江淹《别赋》则说：“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秋”、“别”相乘，其悲乃深。
唐宋以后，更是名作叠出。韩偓《已凉》的“八尺龙须方锦褥，已凉天气未寒时”，周密《西塍秋日即事》的“堤杨脆尽黄金线，城里人家未觉秋”，范仲淹《苏幕遮》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渔家傲》的“塞下秋来风景异……浊酒一杯家万里”，晏殊《蝶恋花》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柳永《雨霖铃》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八声甘州》的“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王安石《桂枝香》的“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李清照《醉花阴》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声声慢》的“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的“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都是描写秋天的名句。欧阳修的《秋声赋》，也是表现秋天的名篇。元代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西厢记》的经典唱段：“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更是千古绝唱。
一直到现代，秋瑾一句“秋风秋雨愁煞人”，还是那么的震撼人心！
饮水思源，当我们享受这些名作的时候，不能忘了“悲秋”文学的起源。
原文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九辩》）
注释
憭慄（liǎolì）：危惧之感，一说凄凉之意。
今译
悲哀啊，秋气这种东西！萧瑟啊，草木凋零而枯萎了。危惧啊，如独自行走在远道。登山临水啊，客中送将归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