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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动

六把炎浮刀,三柄渭水剑,周遭的鸟儿似是嗅到了风中不详的气息,纷纷飞离四散。

羽翅翩飞的声响很快消散殆尽,几乎凝固的空气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一片叶子缓缓飘落之际,徐子嗟的炎浮刀划过了它,直奔渔阳而来。

大秦王卫训练有素,无须言辞明令,刀锋即是号令——与徐子嗟几近同时,另外五个影卫引刀疾步,分取奉讳、信华二子。令徐子嗟一行诧异的是,刀影灼灼之际,三人竟依旧岿然不动,实则不然——他们的剑,或者说他们的心与剑气无不在暗自涌动。

暗藏的玄机是危险的。

就在徐子嗟觉察到危机忽然定身止步时,抢攻奉讳的三个影卫已经被震退一丈余远。

“弱水三千”阵!徐子嗟心中暗惊了一下。早有耳闻,而今总算一见。

“弱水三千”阵,是渭水气、剑二宗合二为一之后,先辈专门为了全宗上下能齐力协作,共振门风而创立的,从道学一途讲来,便是警醒全宗上下青衣弟子要知道剑道修行的长路上,要互相借鉴、观摩,彼此取长补短、融会贯通方能更上一层楼;从杀伐技之层面上讲,则很显然——气、剑二宗分别雄霸天下的时光已然逝去,须青衣弟子谨记合则存、分则亡的道理。

如今渭水派,宗主须臾子固然是天降奇才,其剑道修为兼具气、剑二宗之长,早早便已再用不着这类阵法;可宗主以下,毕竟在凡常弟子居多,很多渭水青衣正走在对更高剑术孜孜以求的路途之上,“弱水三千”阵不但是他们化解危机的有效组合技法,也是修炼剑术的优良试金石。

渭水之中,属七子悟性最高,故而剑术修为也最令人刮目。而七子之中,却又是渔阳三人将“弱水三千”阵施展得最为淋漓尽致。

“弱水三千”阵并非要求必须是三人合力,而是至少二人即可,而再往上,便无人数之限。然而此阵对青衣弟子剑、气二宗的修为都有较高要求,合阵之人,须在气、剑二道都有几近同等层面的修为高度,方能发挥出最佳威力。譬如千叶与惊羽,二人要是组阵,威力必然不如渔阳三兄弟,究其缘由,不是人数上的差异,而是二人修为侧重不同,千叶剑术高妙,而惊羽气宗修为可圈可点。换言之,若单轮其一,则千叶的剑术必然高出渔阳三兄弟一些,惊羽的气道造诣亦然,但对于组阵,这却成了二人不如三兄弟的关隘。

但见三人周围的气雾越来越扑朔迷离,身位也在不变之中悄然徐徐变化。五个影卫虽然再度确立有效进击身位,可怵于渭水气宗表象上的玄妙,皆自不敢贸然发难——再者,徐子嗟并未发出更明确的出击信号。

徐子嗟内心明了,三人剑技修为再高,可自己所统领的影卫毕竟不是吃素的——这一点,他素来有信心,尽管这信心一度被明月的调笑之言戳软过。若但靠剑技决胜负,那么他一人独战三人之一二,手上的炎浮刀未必不雄壮,可如今“弱水三千”阵已成气候,一时令人着实劳心费神。

当日咸阳宫外脚力角逐已经落了下风,今日好不容易偶然再次遭遇,于公于私,徐子嗟心中岂能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他似乎已再无更多值得想的了。胜,之一个字,云淡风轻却又如此盛大,对于一个以刀为生的人,这个字太重要太美丽了。

徐子嗟的炎浮刀划破南山松涧百年流转不歇的风,跃身直取渔阳而去。

徐子嗟忽然发难令奉讳、信华颇为意外。他们料想徐子嗟该会让其他五人轮番袭扰,而自己慢慢寻找阵法破绽——尽管兄弟三人自信此阵没有破绽,再图进击。可他们想错了。他们一直只把徐子嗟看做是大秦王卫统领。也是,大秦王卫一度名动关内,是庙堂之上最耀眼星辰。可有一点永远不能忽略——徐子嗟,同时也是一名刀客。刀客与剑客一样,不管身在何方,身居何职,他的心,永远只在自己的刀或者剑上。那是自己存在的标志,以及终极意义。

渔阳心中也感意外,但他毕竟老沉些许,依旧镇定自若,举剑前迎,炎浮刀与渭水剑上双峰一决,迸发出空气撕裂的声响。徐子嗟此击由上往下,势力千钧,渔阳毕竟人在阵中,半分心力必须用在三人合力的“弱水三千”阵上,而徐子嗟此举完全是孤注一掷,刀剑对决之时,渔阳便落了下风。

然而渭水七子岂是等闲之辈,就在奉讳、信华再度与复而进击的五个影卫抗衡之时,渔阳心念一沉,掌间寒气骤然蒸腾,竟悬空之中气凝了数枚双方激斗之时震落的缤纷落叶,落叶瞬间似是被镀上了一层迷蒙的光晕,就在徐子嗟炎浮刀上下方翻飞压制着渔阳的渭水剑时,几枚看似不起眼的叶子自左右斜空极速临往徐子嗟。

徐子嗟暗觉不好,横拉一刀时脚下起力便往后抽出半个身位,若晚片刻,则情况就很不妙了。飞来的叶子携着嗜血的气息,炎浮刀在空气里发出嘶鸣,“噌噌”数声,叶子竟似冰渣似地被挡得粉碎。

徐子嗟心中暗叹:渭水一宗的内、外修为,果然令人难测,剑道奥妙若此,难怪明月不甘跻身庙堂,而要远走江湖。

然而眼下情形尚不足过早乐观。徐子嗟知道,要破这“弱水三千”阵,须轮番进击,因他已经看出,此阵偏重防御,而非进击决杀之阵,如今六刀三剑,已经不单单是剑技刀法的对峙,而更多的是智慧与耐力的抗衡。

炎浮刀乃王卫之刀,刀法自然交融着雄视山东的大秦王师之雄烈气象。每一招每一式皆无花俏玄虚,而是刀刀皆问胜败,乃至生死。而渔阳三人的渭水剑法秀灵修逸,精妙难测,与炎浮刀法可谓背道而驰,然却正因如此,双方才更不敢怠慢——这是天生相克的两种杀伐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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