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蕊苦笑一记,继续说道:“大姐回来探亲本是好事,可是就怕她来意不明,加上七妹如今生死未卜,那日大姐可是对我说了许多奇怪的话,还故意问起七妹的去处,我想着,只怕……”
太夫人脸色铁青:“什么去处,七娘一直在府里,哪里有什么去处。”
心蕊心底一笑,看来她和太夫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了下一下,才又问:“你还与你大姐说了些什么?”
心蕊连忙知无不言,如今有了太夫人这把厉枪,看来许多事,她不用亲自去做了。但最后她还是补道:“今日下午我已去找了大哥,大哥广交天下好友,托他打听,总比咱们去打听这么惹人注意。”
太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只说:“他小时候与元娘倒是关系向好,想来这次元娘是不会将矛头对向他的,他那儿,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最危险呢?心蕊没问,却心里知道,没有什么最危险的,因为元娘这次回来,本就是要将伤害过大太太的人,全数铲除,连根拔起,要说危险,每个人都危险。
可其中为最的,恐怕就是……三哥儿了。
想到那无忧无虑,可爱讨喜的小家伙,心蕊心里猛然一抽,眼神猛然一厉,三哥儿几乎算是她一手带大的,若是有人要对三哥儿不利,她可不会坐视不理。
从百善堂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天都黑透了,雪婵在外头一直候着,面上表情没有半点不耐,还是如以前那么勤勤恳恳,只要是主子吩咐的事,她向来无怨无悔。
心蕊走了过去,如今的身高已经和雪婵差不多了,想到最初两人一同进正院儿时那一穷二白的场景,好像还是昨天。
“小姐,天暗了,奴婢给你打灯笼,咱们回去吧。”
心蕊鼻头一酸,有些想哭,却压抑着只嗯了一声,就走在了前头。后头雪婵规规矩矩的跟着,走了好大一截路,才听心蕊轻声问道:“这两个月,你过得好吗?我走了,孙斌家的,没欺负你吧?”
雪婵声色有些哽咽,只连连摇头:“没有的,没有的,小姐一走,七姨娘就对我百般的照顾,如果有七姨娘扶持着我,孙家人对我都是极好的。”
心蕊这才放了心,却声带悠然的说:“以前在咱们什么都没有,现在咱们该有的都有了,只要……”彻底除掉冯月秀,那这个袁府内院儿,就是真的改朝换代了,过去过不上好日子的人,往后是都能过上了。
“只要什么?”不管过多少年,雪婵还是这稍显迟钝这摸样,只要别人的话不说完,她就永远猜不到后面。
心蕊有些怀念的笑了一下,抿唇摇头:“没什么,往后你就知道了。”
雪婵闷应了一声,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已经是永远不变的定律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朦朦胧胧间,心蕊就听到外间儿传来对话的声响。
“晨如姐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五小姐还没睡醒呢?容我去禀报一声。”
“不用了,我自个儿进去吧,雪婵妹妹你去外头守着才是要紧的。”
雪婵的声音似乎露出了一丝不愿:“还是我先进去禀报一声吧,晨如姐姐稍后。”
话音刚落,心蕊在里头就扬声吩咐道:“雪婵,去替我准备洗漱的东西来。”
雪婵闷了一会儿,才应声离开。她刚一走,晨如就进了里间儿。心蕊忙和颜悦色的说:“坐吧,在我这儿无须这么拘束。”
晨如轻应一声,就虚坐到旁边的锦杌上,咬着唇说:“我是不是来早了,打扰了五小姐了,五小姐可不要见怪,只是昨个儿深夜我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心里慌乱,才有事想来求求五小姐。”
心蕊微微挑眉,她就说嘛,长哥儿怎么可也不该是派晨如来与她通消息的,长哥儿再怎么宠爱晨如,晨如到底也是彩幽氽出来的人,就算现在已经弃暗投明,一门心思的跟着长哥儿了,到底她也是受了大太太多少恩惠的,这份恩德,可是有良心的人都不好忘的。
心蕊免得无谓,微微一笑:“你说,若是能帮你,我自然是帮的,说什么求不求的,算起来,咱们已经是姑嫂关系了,不要说这么外生。”
看心蕊态度好像不错,晨如才鼓起勇气道:“我知道元娘好似要回来了,好像是为了太太的一些事。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看着这袁府中的各位小姐长大的,其中算是五小姐你最为玲珑剔透,聪敏绝顶。大小姐嫁人时,我虽才刚进府,可是到底是看懂了大小姐的一些手段的,此次她贸然回来,又赶着太太受伤静养的时候,我也知道难免的会有一场矛盾,可是我只想求五小姐,无论出什么事,都请关照着郑妈妈,郑妈妈以往待五小姐也素来不错,她又是我的干娘,从小到大,我受了她不少恩惠,就当是还恩了,请五小姐切勿不要将矛头指到她……可好?”
心蕊噗嗤一笑,倒是敬佩晨如的长情,便说:“郑妈妈不是蛇狼心肠,我是知道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动她,可别人,我可不敢说了。”
晨如顿时满脸激动:“五小姐答应就成了,大小姐看在郑妈妈从小带着她长大的份上,定然也不会伤害郑妈妈的。”
看她表情这么笃定,心蕊突然冷笑了起来,好心好意的告诫道:“你若是觉得大姐不会针对郑妈妈,这倒是也没错,可别忘了,看着大姐长大的,可还有程妈妈,据我所知,在我没嫁人之前,程妈妈就书信给大姐,让她回来的‘探太太的病’了。”
晨如脸色霎时一白:“五小姐的意思是……”
心蕊抿了抿唇:“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着,若你不想郑妈妈被无辜殃及,最好是让她离开这个战场。”
晨如微微沉吟,最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终于点了点头:“五小姐的话,晨如记住了,前几****就看郑妈妈身子不大好,也是该好好静养静养了……”
心蕊一笑,继续提议:“大姨娘的静香潭倒是雅静清幽,大姨娘出了名的已经三缄其门,大门不出了,让郑妈妈过去给她作伴,也是不错的。”
晨如站起身来,朝心蕊福了个身,恭敬的笑道:“五小姐说得极是,郑妈妈静养在静香潭,相信太太也是会同意的,晚些我就过去彩幽氽与郑妈妈说说,谢过五小姐提点,那我就先走了。”
心蕊微微点头,不做挽留。
看来元娘的突然回归,人人都是预测到了这将是一场激烈的暴风大雨呢,个个都存着躲到安全的地方避雨的想法了,可她……却是避无可避,只能迎战。
又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小丫头,说是替大少爷送《论语》来给五小姐的,雪婵在门外接下,回身就将《论语》地上,心蕊接过那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书籍,翻开几页,看了看上头用朱砂圈着字,连串起来正是——七娘还在金隽,苏府之内。
若是还在金隽那倒是好说了,至少知道了她的下落,只是那苏府?莫非就是当朝探花郎的御赐府邸?哎,七娘,你是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啊。
揣测不通事情,心蕊只好又走一趟檀香潺,自然她是避过所有人的耳目的。与长哥儿在房里深谈了足有半个时辰,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可出院子时,她脸上却挂上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靥。
雪婵看小姐一出来,就笑得这么清澈明媚,知道小姐定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心里冷不防的咯噔一下,她可没忘记小姐每次笑这么艳丽时,都会发生什么事。
毫无意外的,还未到午时,彩幽氽就有了动静,心蕊本正带着三哥儿在雀崪庭习字,就看从彩幽氽里涌出大量丫头婆子,其中最前头的赫然就是程妈妈,看那一路浩浩荡荡的队伍路过小竹桥,直往大门外走,心蕊微微冷笑,唇瓣扬起一抹讥讽。
看来整个彩幽氽,都是等着元娘这棵救命稻草的了。
“五姐,她们去哪儿?”三哥儿窝在五娘怀里,转过头,随意的问道。
心蕊一脸和气笑意,点了点他可爱的鼻尖,说道:“是府中有位娇客要来了,所以正院儿里的人都去迎接了。”
三哥儿天真的眨巴眨巴眼睛:“娇客?客人?”
心蕊再次一笑:“对你来说,她的确只是位客人。”还是位带着危险的客人。
一个时辰后,正院儿的蓓若急冲冲的赶到雀崪庭,看到心蕊这儿,吐了口气,忙说:“五小姐果然在这儿呢,奴婢去找了好几处地方,都没见着您,这大小姐回来了,说是要见见您呢,太太今日也有了精神,说五小姐回来一整日,她身子不好也没召你去坐坐,到底五小姐是正院儿出来的人,会趟门也不容易,是她耽误见女儿,恰好今日舒服些了,就问五小姐要不要过去一趟?”
心蕊看了身后的凼若一眼,唤道:“将三哥儿送回东储坊去,好好照看着,这几日三哥儿都有些小咳嗽的毛病,可不能大意,要随紧的看着。”
凼若若有所思的看了蓓若一眼,才铿声应道:“五小姐放心吧,奴婢会将三少爷照看得万无一失的。”
三哥儿有些茫然,皱着小鼻子对着心蕊不满的抗议:“我没生病。”
心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嗔着:“喝醉的都说还没醉,生病的都说没病气……”
旁边的丫头们都呵呵娇笑起来,三哥儿不懂他们笑什么,只嘟着小嘴继续抗议:“我真的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