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语言就不能思考，既然用语言思考的人也必然会表达他的思想，那么单音节回答的习惯又能怎么样呢？这种习惯几乎所有人都具有。许多女人和男人的喋喋不休往往并不重要，因为思想是最重要的事，它意味着表达。希腊人相信在词语的功能和使用上的训练是教育的最主要部分，认识到如果思想孕育了词语，那么反之词语也孕育了思想。他们并不关心除母语以外的古代或现代语，但他们关心他们是否能获得一种圆满的理解。随着词语产生了伟大的思想，这些思想体现了国家的产物，体现在——英明的法律、光荣的战斗、荣耀的教堂、雕刻和戏剧中，因为伟大的思想产生了伟大的作品。这些作品都出自那些精通伟大思想的人之手，这些伟大思想被书写、流传。我们的最年轻、最伟大的首相如何能带来“英国的复兴”呢？他只有通过无限地阅读，通过超越许多存在的不可能的感觉，通过聪明的言说以至产生了当然的聪明行为而得到了大众的支持。说我们的国家正在因为我们对知识的鄙视而受累，是指我们鄙视文学——所有知识的合适的载体。在我们的智力生活中，有一个很明显的贫乏地带。科学谈到文学，“我与它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科学是我们时代令人关注的事物。
无论我们研究什么，都必须深入到内部，生活的原理也是存在于去掉修饰外表的里面。历史熄灭于进程中，诗歌不能产生，宗教昏倒了。我们坐在科学的边上说，这就是知识，这都是应该知道的知识。“我认为那非常神奇”，一个小女孩因为要解释为什么叶子是绿色的，而在考试卷上写道。这个小女孩发现了原理——羡慕、好奇——这是科学最重要的特征。没有好奇，科学的最高价值就不是心灵上的，而是实用的。如果看不到世界的神奇，人们就像阿纳托尔？法郎士的一篇小说中的迷人的人一样寻找硅藻，他也会收集火柴盒。在18世纪科学充满了活力，感情敏锐，因此能看到科学以文 学的形式表现。李斯特、巴斯德仍激励我们，我们感到，无论如何那些受到人文 科学激励的人（文学是源头）正在从事不朽的工作。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科学知识，在传授时却令我们感到冷漠。科学发现的效用并没有表现出最大的价值，尽管它暂时地、有效地满足了我们的较低层次的需求。但是错误并不在于科学——我们可以虔诚地说出那种显露的模式吗？这对于我们的时代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错误在于我们的表现方式，通过事实、图表和演示的方式，但从未展现出原理所表现的神奇和奇妙性。柯勒律治揭示了深层次的秘密，这就是：科学也好，文学也好。谈到观念的产生，他说：“自然观念经由一个比自然力更强的能力出现在某个选定的头脑中。”那个为我们写出有关无线电报核心的人说，这是一个多么真实的发现，有关它以前如何、现在如何等的揭示，会使我们内心沸腾燃烧。毫无疑问，有许多的科学家也是文学家，一些科学著作像伟大的诗歌一样鼓舞人——但是科学正在等待它的经典作品。虽然我们不可能生活在耻辱的无知生活中，我们必须通过打开源泉而得到我们所需的，科学会使我们在思想上远离鲁莽，在判断上远离困难和狭隘。我们被告知：在一个巨变的时代，责备这个或那个社会团体，都于事无益，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个人的错误负责。我们部分地相信它，是因为我们的父辈曾经告诉过我们；因此预言者在造物主面前瑟瑟发抖，在犯下了罪行的人们之中，哀悼每一个极其重大的罪恶。在惩罚之下，我们也比较谦恭。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比较含糊并且不够诚实。可能我们的任务就是对有关我们国家生活的问题做出认真的思考。我们可能会认识到人不仅仅靠面包生活；我们可能认识到“面包”（或者蛋糕）对所有人而言是最重要的供给。我们正在失去除金钱感以外的价值感。我们的年轻人不再有远见，正在被职业所包含的钱的数目吸引。
一无所有只能导致一无所有。如果我们依据自私的欲望和低层次的野心来教育国家的孩子，那么对于每个人都为个人谋利还会感到吃惊吗？我们不时地意识到，当鞋子夹脚时，国家就处于变革的剧痛中，但是我们努力地去寻找“工业混乱”的原因以及公众对待这种混乱的正确态度吗？在我看来，在变革的过程中，不进则退。人们可能会得到他们所贪图的“基本公民权”，但是也会丧失“精神的东西”——诸如公平竞争、直率的作风以及与此相连的忠诚等，这些都是具备英国色彩的品质。但是警告“这些基本公民权同样在丧失”又会怎样呢？商会主义不是新事物，正如我们所知，它在数世纪前已经存在，并延续了几个世纪，英国和欧洲就是在那种机构——商会的领导下。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禁不住敬佩商会能很快容纳许多心灵的事物。它们的宗教组织，它们为学徒提供的完全训练以及制定协会每个成员的职责，是为了在商会领导之下，利用正义的砝码及尺度，产生一流的工作。但是尽管有了这些精神上的保护措施，商会的专制做法还是变得难以忍受，它们进入了那些死胡同，变得不再有用。华兹华斯充满预言性质的诗行应该教会我们：“尽管是艰难获得或者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这些基本公民权是伴随着千万民众对正义事业的齐心协力、信心、奉献并通过据理力争得来的。如果心灵的事物——生命中最真实的事物在这个过程中丧失的话，他们就不能保证同样的公民权。因此我们可以假设，当前的运动只会在糟糕的事物中产生，而不会产生于成功的商业联邦主义或工会主义。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责备工人是因为他们的不负责任的行为，因为那种我们看上去显得鲁莽的方式。这种方式使最贫困的人愈发贫困，使绝大多数工人被迫地产生不情愿的懒惰。但是那些既不是矿工也不是雇主的人，不认可我们这种不负责任的思想或说教，于是我们可以稍微平静一下，在个人的范围内影响公众观点，如果只有两三个观点的话。我们可以把全部的问题上升到一个高度，精神的高度——责任、任务、兄弟之友谊（对所有人）——形成最终的呼吁。我们不能也不必试图妨碍我们模糊感觉到的变革，但是我们可以帮助转动一下车轮，这将使我们走出辛普朗隧道的黑暗而进入伦巴底平原的光亮与荣耀。尊重工人们的主张，我们可能意识到他们需求太少，他们所需求的事情也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这次变革的震动对于体验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价值，这种体验应使我们确信知识是国力的根基。
新旧知识的概念
到目前为止，我提出知识是不确定的，可能是无法解释的。知识是这样一种状态，人们可以超越它，也可以返回它，但它不是一个可以提取的仓库。对知识的渴求与对面包的渴求一样广泛。为传递知识所做的最好的供给，能使最优秀的人获得绝妙的成功，但对于较次的人可能会无效。那些教育没有丰富他的知识而是成为一种信息储存（统计量或其他方面），而他则根据这些信息使用推理能力。不具备知识而试图推理是可怕的，由于多种经济上的因素，在当前的危险中，英国处于一种智力衰微的情况中，这是由食物供给上的失败所致。既然是这样，供给的食物就要符合人的心智。我已经注意到一位权威学者提到的三类知识，并且我认为，即使知识被分割了，但是承载知识的媒介是完整而不可分割的，对于头脑而言接受知识只能通过文学的渠道，其他渠道通常都不可能。
但是我们知道，在中世纪有一种比我们现在提出的更加令人满意的知识的概念。知识对我们而言是一些零散、琐碎的东西，这样那样的知识，是相互割裂的。中世纪的经院观念致力于研究由《圣经》所提供的烦琐观点，比如他们研究一幅由西莫内？梅米和塔代奥？加迪画的巨幅壁画、崇高的天主教教理（罗斯金已经告诉过我们）以及由两个范？艾克所画的《崇拜的羊羔》。在第一幅画中，我们了解了圣灵降临节。首先，是有关基本德行和基督恩典；然后，是有关先知和教徒；在这之下还有七种文科艺术，每种都有它的代表人物——西塞罗、亚里士多德、查拉斯图等，没有一个是基督徒，也没有一个是希伯来人。这里我们得到了一个伟大的观念，所有的知识均来源于《圣经》，并正如柯勒律治所说，所有的知识都被传送到已准备接受的头脑中。另外，知识进入了一个已做好充分准备的头脑，至于是异教徒还是基督徒的头脑则无所谓。对我而言，一个真正自由的天主教观念是和现实生活密切吻合的，正如伟大的、甚至更明确地贯穿于希腊观念中的普罗米修斯寓言。带着一种猛烈的失落感，我们回到自己随意及无效的观点，企图和华兹华斯一起高声呐喊：“伟大的造物主，我宁愿是一个由陈旧信条培育的异教徒。”我们知道造物主把知识的礼物带给那些苦下功夫的人，而不是那些含糊地相信知识会以一种支离破碎的形式获得的人。没有人知道知识会怎么样，又到何处去。也许知识随时随地在某个人身上自动产生了，产生在他对头脑和心灵的运动有了新的发现，对于生活的法则产生了新的理解，或对人的条件的改善产生了新的主意之时。由于我们把知识理解为庞杂的观点根基于我们庞杂的教育理论，所以我也来引用罗斯金对我前面提到的圣母玛利亚教堂的那幅画的评论——根据同时代的佛洛伦斯的理解，在教堂的这边以及对面都由西莫内？梅米之手表现了造物主精神的教导力量和基督精神的拯救力量。我们首先看一边，在拱顶之下，造物主精神表现出来的是福音道德。佛洛伦斯说，没有这些，你就不会拥有科学知识。没有爱、信念和希望——没有智慧。
在这之下是四条基本道德——节制、智慧、公正、毅力。在这之下是先知和教徒——在先知之下，由先知所唤醒的人物是七位技术的或精神的以及七位地质学或自然科学的神奇人物，在他们每人脚下是现实世界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说，中世纪的佛罗伦萨人信仰“造物主的教导力量”，不仅相信七种文 科艺术完全来源于神的意志，而且每一个已有定论的观念、每一个原创概念，无论是几何学、语法或音乐，均直接来源于神学。不管我们是否接受，圣经充分地支持了这种关于知识产生的理论，我们不能不意识到我们拥有了一种协调而又令人尊敬的教育和哲学体系。很遗憾，罗斯金没有进一步探究知识的最终的起源，但是我们可以做进一步的探究。在“造物主精神的教导力量”中，我们拥有了一条含义丰富而又鼓舞人的短语。假设我们暂时接受中世纪的哲学作为目前的一种释放，那么我们的收获会是什么？首先，由于这种巨大的释放是在民族教育中通过一致的目的感和前进性的演化感而获得的，因此它导致了心灵上的一种极大的安逸感，认为知识是根据我们的准备和需要而分配的。造物主在那些有准备的人的耳旁私语，是为了他可以充当知识带给他人的工具。“造物主拥有我们当中的一些人，他在这些人耳旁私语，”阿布特？沃格勒这么说。另外一个诗人向他的探求者发出：“造物主选择我作为他的耳语者，我已经发现了造物主，造物主是属于你们的！”其次，根据这样的理解，知识不再是神圣的和世俗的、伟大的和浅薄的、实践的和理论的。所有的在我们接受范围内分配给我们的知识都是神圣的。或许知识是一个奇妙的整体、伟大的联合体，包含了造物主、人类和宇宙，但有许多部 分或多或少相互间是难以比较的，这是因为所有的都是必需的，每一部分都有它的功能。
另外，我们意识到知识和人的心智是相关的，正如空气和肺一样。心智通过知识而生活，而停滞、昏厥、凋谢则会丧失这些必需的空气。对于一个人而言，知识无法选择。“我要学这学那，其余的与我无关”，更何况由于家长和老师的干预，孩子最终获得的知识比他所能得到的知识更少。因为在心智领域至少与道德、宗教领域一样，他必须了解正如他必须吃饭一样。尽管在我们的学校生活中没有这样的一段时间，可以坐下来定时地品尝智力大餐，但是为了每天的生活，我们每天都必须吃。不要将知识与我们所称的“学习”相混淆。当学习不是知识的时候，它仍然是一种有用的储备。但是通过知识，一个人成长为强大的个体，那就是知识的最大的成果。我们经常惊异于那些以学识著称的人的朴素与谦逊。但是朴素与谦逊难以掩藏住学识的光彩，他们对任何非凡的财产都不感兴趣，他们除了自身无可展示。但是我们感到了他们的人格力量，强有力的人格，人的重要性和完整性，这种人的决断和判断是我们国家最需要的。如果我们想培养出这样的人为公众服务，那么渐进的知识启蒙是其中的一个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