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是正当的人生，这题大约有两种观念：第一种是精神上的，第二种是物质上的。我以为精神上的人生，没有什么标准，人说善则善，人说恶则恶，人说苦则苦，人说乐则乐。譬如中国妇女的生活，有时明明是痛苦的，因为旧道德支配着，也觉得自己是无上光荣，是无上快乐；还有好些快乐生活的人，有时也觉得是很痛苦的，所以在精神上讲来，很难辨别人生正当不正当啊。
如果就物质上说，较为有点标准，然而非两三句话就可以说明，古来的解说也很多。我的意思，以为物质上的生活，能够做到平等、自由，便是正当的人生。因为人人都是人类，不应该受他人的压迫。如果我压迫人，或人压迫我，都是不正当的人生。
——《如何才是正当的人生》
个人的生命最长不过百年，或长或短，不算什么大问题，因为他不是真生命。大问题是什么？真生命是什么？真生命是个人在社会上留下的永远生命，这种永远不朽的生命，乃是个人一生底大问题。社会上有没有这种长命的个人，也是社会底大问题。
Olive Schreiner夫人底小说有几句话：“你见过蝗虫他们怎样渡河么？第一个走下水边，被水冲走了，于是第二个又来，于是第三个，于是第四个；到后来，他们的死骸堆积起来，成了一座桥，其余的便过去了。”那过去底人不是我们的真生命，那座桥才是我们的真生命，永远的生命！因为过去底人连脚迹也不曾留下，只有这桥留下了永远纪念底价值。
——《欢迎湖南人的精神》
反抗是好现象不是坏现象，反抗与结合，是相反相成的作用，是社会进化所必经的现象，社会上倘永远没有反抗的现象，便永远没有进步。
——《自杀论——思想变动与青年自杀》
舆论就是群众心理底表现，群众心理是盲目的，所以舆论也是盲目的。古往今来这种盲目的舆论，合理的古人成就过事功，不合理的也造过许多罪恶。反抗舆论比造成舆论更重要而却更难。投合群众心理或激起群众恐慌的几句话，往往可以造成力量强大的舆论，至于公然反抗舆论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然而社会底进步或救出社会底危险，都需要有大胆反抗舆论的人，因为盲目的舆论大半是不合理的。此时中国底社会里正缺乏有公然大胆反抗舆论的勇气之人！
——《反抗舆论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