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诗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柯景程的样子。
那时正值初三，九月刚开学，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轮番口水战轰炸下，大家都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纷纷码足了劲学习，想在来年夺得好成绩，进入重点高中，扬眉吐气。
这里面不包括程诗。
程诗小学时成绩不错，初一初二也不错，到了关键的初三，却一点也不想学习了。天气还有点热，程诗的学校是20世纪50年代的老教室，硬件设施差到没法说，没有风扇，更别提空调。
程诗坐在一个靠窗的桌子，看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手中的报纸，企图带来一点风。
这样有意境的环境很适合遇见柯景程，但是程诗没有。
窗户外一颗硕大的脑袋出现在程诗的视线，暗叫一声不好。
就这样，程诗被请到了教室外。
三十好几的班主任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样子，絮絮叨叨活像更年期的八婆，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沉重的说：“你能不能看看别人，学学别人！像你这样子，C中都考不上更别想A中了！你说说你……”
那天天气出其的好，晒得程诗像脱水的鱼。
程诗耷拉着脑袋，太阳直射到皮肤上的灼痛感让她不由得把手臂抱在胸前。额头上密密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刘海黏腻腻的贴在脑门上，她苦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酷刑。
偏偏柯景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柯景程剪着细碎的短发，个头出挑，皮肤白白的，男神标配。五官不是很好看，但是看起来超级舒服。白衬衫在柯景程身上有些大，显得他有些单薄。如果再配上阳光气息就好了，程诗摇摇头，感到惋惜，柯景程看起来确是病怏怏的。
眼看着柯景程进了自己班教室，程诗皱了皱眉毛，指不定又是哪个关系户。
这所初中虽然条件差，但是教学质量绝对是一等一的没话说，每年都有人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己家孩子塞进来。
程诗不知道的是，这一刻，电光石火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将他和柯景程紧紧连在一起。
很多年后，程诗仍然记得这一幕。没有特别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在特别无聊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男生，也许是因为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往后将近十年的命运就与这个人紧紧连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这样惊鸿一瞥，无论柯景程最后成为什么样子，程诗都无法把他从心中抹去，因为他曾经是那样干净单纯，不被任何世俗所纷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和程诗不一样的是，柯景程的内心独白却是，怎么有这么丑的女生啊。
班主任把柯景程的座位安排在靠前一点的位置，程诗的位置在第四组倒数第二排，离柯景程十万八千里。
程诗一点也不介意，反正她也没想主动去示好一个病秧子。
不过有时候上课偷偷瞄一眼柯景程的背影，程诗心里重重一叹，好帅！
日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过着，程诗还是不想学习，月考了好几次都是倒数，程诗倒是不在乎，在乎的人是程诗的妈妈。
每天像是被念咒一样，程诗真的感觉自己快炸了。
程诗没有好朋友，每天独来独往，那个学霸的世界，她不屑于去融进去。
班主任每天都要把Y女生表扬一番，无非是她刻苦学习之类的，程诗有些嗤鼻，那样往死里学，我要是她，不拿全级第一都不好意思。
转眼到了十月份，那天听着语文老师浑浑的声音，实在无力支撑，摇摇晃晃的打盹，实在撑不下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教室空荡荡的，程诗才知道已经上体育课了，既然没去，索性就不去了。
在桌子上趴着翻杂志，程诗听见教师门轻轻地被推开。
是柯景程进来了，他的脸色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是还是看起来很孱弱。
程诗没有理会，依旧趴在桌子上。
突然听见一声闷哼，程诗抬起头来时，就看到柯景程捂着腰，已经有血从柯景程的指缝里面渗出来，旁边还有桌子斜斜放着，应该是柯景程撞在桌子上了。
程诗第一反应就是过去，急忙问柯景程有没有事，却被柯景程一把推开。
程诗又气又怕，看见有血又渗出好多，没敢多想，慌忙绕过柯景程想要跑出去叫老师。胳膊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他轻轻地说：“别去。”
眼睛里全是哀求。
鬼使神差的，程诗就答应了。
程诗伪造了一份假条，陪柯景程一起去医院了。
那时候他们的假条一点也不正规，只要老师签名就可以了，程诗的字写的有点连笔字的样子，不过在门卫老大爷细细看假条的时候，程诗还是心脏咚咚咚的跳。
出了校门才看见柯景程一脸惨白，程诗吓坏了，慌忙叫了出租车去医院。
柯景程的腰部有很深的口子，刚才被桌子装了一下伤口又裂开了，所以才会渗出血，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点痛罢了。
柯景程的爸爸来过医院，交过费用，又给老师打了电话，再把他们送回去学校。
路上柯景程似笑非笑的看着程诗，看的程诗发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柯景程笑着说：“看来你经常这样做啊。”
程诗蹑啜着回答：“没有，是第一次。刚才门卫看假条的时候，我的心都到这里了。”程诗比了比自己的下巴。
柯景程开心的笑了，看着眼前这个笨笨的女生。
她的头发已经不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黏黏的贴在脑门上，而是顺滑的垂下来，风微微吹过，她的头发有几丝调皮的扬了起来。逆着落日的余晖，柯景程第一次觉得，程诗也没有那么丑了。
也就是那天，程诗才知道柯景程总是看起来病殃殃的原因。柯景程本来在市里读书，因为一次打架，腰部被伤不说，还被学校劝退，转回这里上学的时候，打架这件事就被瞒下去了。
所以柯景程才害怕她去告诉老师。
程诗和柯景程的关系在微微变化着，比如，有时候路过柯景程的座位，也会心照不宣的彼此相视一笑。
自己甚至不那么内向了，程诗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