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库的路渐渐走的熟悉了,日夕要离开,我到还有些舍不得。听说我被调配延禧宫,她们都围在我的房门。
“蔻昕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被莲嫔娘娘看中去延禧宫享福呢。”
“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可不是嘛……”
唧唧喳喳,有恭贺的,也有冷嘲热讽。
最让我舍不得的还是完颜芯,她握着我的手合在她的掌心都出了汗,含着泪珠儿柔声着:
“你去了延禧宫,可要好生照顾自个,虽说那儿比辛者库好,可我看那莲嫔也并非善类。”
我点点头,眼波微微一漾,将手指比在她的唇边,含笑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别再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换了地方,换了侍奉的人,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她微微点头,然后激动的抱住我说道:
“多亏了你,否者昨儿我也就凶多吉少了。”
我和颜悦色道:
“姐妹一场,我岂能眼看你含冤受屈。不过是你的运势好,有贵人相助,恰巧我也抓住了姜蓉的把柄,今后可得多长些心眼才好呢。”
她点点头,深知我所说的‘贵人’是谁,眼里含着感激道:
“不知该如何谢你……”
我将她抱住,轻言而道:
“别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我与她同住屋檐,患难与共,若不救她,良心难安,回想昨日种种,不过是我的运气好点而已,如果不是十三阿哥插足,我岂发现蛛丝马迹?就连自己也差一些落得姜蓉的下场。
门外有影儿渐近,我松开完颜芯替她擦了擦眼泪。眼见钟雨春侧头,声色威严:
“你们都闲着没事做?还不去干活,都想挨鞭子了吗?”
语毕,门口围拢着的一竿子人瞬间散开了。钟雨春又才扬起头,展露着和悦的面色,但语气较重:
“既是要走的人,也该什么都带走,别留下什么晦气在这儿。”
她虽言语不逊,但我知道她没有坏心,不怒反而破涕笑道:
“姐姐,你瞧姑姑急着赶我走了。”
完颜芯不予我闹腾,默默擦了泪然后说:
“我替你收拾衣物吧。”
我淡笑着点头,她起身替我去收拾,我才转向钟雨春欠了身,她诈惊的伸出手搁在空中,眼见我礼毕,招手让我走近,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道:
“我听得昨儿之事,险些让我一夜没睡,如今去了延禧宫,倒是出人头地的好去处,只是我要提醒你……。”她话未完,我定当点头受教,于是小声说道:
“姑姑指教。”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
“宫里生存就像咱们吃鸡蛋一样,好的鸡蛋拨开它也是好的,坏的鸡蛋,不用你拨开它,它也会坏掉。你记住,好与坏,并不是鸡蛋本身,而是鸡蛋它放在了什么地方。”
我的身子陡地一震,明眸聚上了一层雾气,她不用说的太明,我是懂的。转面看向完颜芯,她低头正替我收拾着,又回头对视钟雨春轻言:
“还请姑姑日后多多关照她。”
钟雨春瞄了眼完颜芯,然后轻点了头说:
“你还是先顾着自个吧。去了延禧宫,可先摸清了主子的脾性,别由着像当初来辛者库时的莽撞了。”
我点头。
她又轻声说:“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我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
我再次点头,看她离去的背影,内心异常的纠结。
辛者库的钟雨春恶名狼藉,谁人不是见了她面上欢笑,背地里吐闲话的,可若不是有她钟雨春,恐怕这些年不知多少宫女早已横死了。
这节骨眼上,完颜芯也为我收拾好衣物,我不慎瞧见了包袱里露出蔻玥送我的荷花包,轻轻拿了出来,递给完颜芯道:
“我没什么送给你,这荷花包我很喜欢,送给你留做纪念吧。”
完颜芯接过荷花包欢喜说:“真是美不胜收。”说完她将它挂在了腰间,我见她收下,心里也安了。
离开辛者库,告别了让我一直想离开的下等人驻地,可真的离开却又觉得莫名的恐惧,以至于我一夜也没睡好,回想昨日种种,此刻还心惊胆颤的,殊不知今后还会遇到何等惊心动魄的事呢?
次日,随着领队的太监去了延禧宫,当我路径在永巷,碰见了甯瑞,他笑吟吟喊道:
“蔻昕,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去了延禧宫,哪儿可是皇上常去宫苑。”
他的言语我听得出来,淡然笑道:
“今后还请公公多多指教。”
甯瑞笑的额外的高兴道:
“别这样见外,这些天我也常走动延禧宫,闲时在找你。”
我点点头,转身踏入了延禧宫。
延禧宫内,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钗上蝶双舞。
迎面殿内塌上坐着莲嫔,她红妆裹肌雪,长钗坠发双月髻,苏绣罗曼腰间配着红幔子圈着一块玲珑宝玉。长眉细绢,神若貂蝉,她吟笑着:
“你来了。”
我低身跪地行了礼,回道:
“奴婢给莲嫔娘娘请安,莲嫔娘娘万福金安!”
她乐呵呵笑着伸手让跟前一位宫女扶起了身说:
“你这张小嘴,可真够甜的。”
我低头抿笑:
“承蒙娘娘厚爱,奴婢能够侍奉娘娘左右乃是奴婢几生修来福分。”
莲嫔眉眼犀利,似乎对我的好言奉承并不太在意。她微抬下颚说:
“你救驾有功,又得皇上垂怜,既而已到了延禧宫,从今以后就得遵守延禧宫的规矩,本宫向来赏罚分明,日子久了,你自然就会领悟。”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她见我姿态低下,浅浅笑道:
“你先退下吧,晚上在过来侍奉。”
“是。”
我欠了身,退出了大殿。
门外有宫女名唤秋玉,事先就站在门口等候着的。她领我去了女眷房,房内清幽干净,住了十来号人,我的床位在最边上,挨着窗户,我刚想伸手推窗,她冷冷说:“这张床位会被阳光直射,特别炎热,所以窗户是紧闭的。”我收住了手,放下包袱朝她微笑,她冷笑着回到床位,没在理我。晚上用膳,我被邻床叫‘春娟’的宫女叫醒,她说:
“快起来吃饭了,吃完就该咱们去侍奉了。”
我很快整理妆容,换了宫女服,准备坐上桌子吃饭,满满的一桌子人,哪里还能有容得下我的地儿。她们自顾自的吃着,谁也没有搭理我。而我端过‘春娟’端给我的一碗白米饭傻站着,似乎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
“让一点位置给她吧。”
一群人就像没听见似的,谁也没有动静,倒还有人碎念着:
“你想做好心人,你就让她啊!”
“是啊,就是啊!”一人接嘴。
“咱们不用吃饭了吗?”又一人说着。
“不用理她,她自个不会上前来吗?”
说着我横身挤进去,还没挨到桌子,便被三人一手的推了出去,差点将我推倒在地,索性我也不上前了。眼瞧春娟要让出空位,还替我夹了一筷子菜,谁知被其中一位凶吼道:
“春娟,娘娘的话你当耳边风了吗?”
春娟皱了眉目,满怀歉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闷头吃饭。
我诧异着一张脸,茫然无知的吃着一碗白米饭,心里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来并没得罪她们;二来刚入延禧宫她们示威实属正常;可刚才那句‘娘娘的话?耳边风’?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莲嫔为何这样?不是她留我在延禧宫的吗?前后半人半鬼不足几个时辰,她若有心使诈,我也只能万步小心。
只等用了膳,被安排着和春娟等人去了正殿侍奉,殿内刻意摆满了粉红色的花,花瓣儿小味儿确是很大,让人神宁气爽。不等我出声,春娟有意小声说:这是‘合欢花’。
合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