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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平息

14。平息

六月十五,天狗食月,岳家庄已是乱作一团。趋着黑暗,有几只虎妖进入庄来作乱,他们咬死咬伤了很多的人,有几家还被灭了门,除了人被吃了外,猪狗鸡鸭一个不剩。

这天夜里,四处都是恐惧的呐喊,和悲痛的哀鸣,六月十六,天还未亮,便有人来敲打村长家的大门,敲了好一半天,村长才来开门,但这村长的眼神及行事风格好生陌生,大出众人意料。

起初他们怀疑村长中邪,但随后便释然开来,原来,村长家发生了重大变故,村长告诉众人昨天下午来村上表演的那几个人是虎妖所化,半夜他们闯了进来,吃了张大爷和自已的妻子和儿子,自己浑力抵抗还是被老虎咬伤,说着,他向众人展示了腿上和手上的咬伤,众人一见先是一惊,接着便无比悲伤与同情,一个劲地安慰起岳明忠来,岳明忠一脸感激,但他的眼睛里边却有着丝丝狡黠和轻蔑。

按照风俗礼仪,村子里便要请法师来给死去的人超渡,而虎妖为患,必须尽早将妖怪铲除。岳明忠听着众人的意见,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铲除虎妖,这个倒很好办,但要请法师前来,这就不好办了。法师这种东西,有没有法力他说不清楚,万一在他们面前露馅,这可就麻烦了,于是岳明忠将请法师的事先搁置了下来,他组织村里一帮勇猛之人,先去山中铲除妖怪。

到了山里,这帮人便被虎妖所袭,死伤过半,所幸村长指挥得当,众人又齐心协力终于将三只虎妖制服,一群人敲着锣鼓,吹着喇叭抬着三头恶虎的尸体,浩浩荡荡地回到村子。除了虎妖,村里幸存下来的人儿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又对村长感激涕零。

这三头老虎,哪是什么虎妖,不过是不服从公孙四狼统治的三只老虎罢了,借着除凶的名头,狼灵王发动众人帮着公孙四狼消灭了几个敌人。

处理完村民相关的事宜,岳明忠快速回到自己的院内,一进门便卸下面上伪善的笑容,直奔练功房去,得知暂时还没有逃跑的那小家伙讯息,他便一肚子火气,龇牙咧嘴,恨不得将那几只狼都吞进肚内。

一连嚼了几天草药,岳朗感觉身子好了很多,竟勉强可以动弹了,这几天趴在地上,心情本很郁闷,但见身体有了好转,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起来,但失去亲人的痛苦却始终无法排解,有时是在梦中突然哭泣着醒来,有时是哭泣着昏昏觉沉地睡着了,到最后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怎么开始哭泣,怎么开始睡着的了。

有时醒来后,他便想起了那只兔子,他满怀希望地叫了兔子几声,但洞里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回音外,并无其他异响,那回声廖廖,撞在四壁上,又折了回来,撞在他的心口上,顿时他又感觉悲伤难受异常。

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他伸出手来擦,看见自己灵活的手儿,已变成了对灰不溜秋的狼爪,心里顿时像有几百只蚂蚁在爬,不,不是蚂蚁在爬,是毛虫在爬,他感觉相当别扭恶心,差点吐了出来。之前他刚变成狼的时候,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细看,前些日子精力又全在思念亲人之中并没想起这事,此时看见自己灰不溜秋,毛绒绒的身体,突兀的鼻子,尖尖的牙齿,他恶心到了极点,吃进肚子里的白菜萝卜全吐了一地,胃里吐得光光的,但他还是想吐,一个劲的干呕抽搐着,吐了很大几口苦水,吐得他全身直冒冷汗。

狼?

凶恶,冷酷,奸诈,恶毒的狼当着他的面残害了自己的亲人,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狼了,他恨不得让世界上所有的狼都死去。

但老天无眼,他偏偏就被恶狼作弄,竟也变成了一条狼来。

胃里一个劲的翻腾,眼泪刷刷刷地直流,悲伤,愤怒,尴尬,委屈丝毫不能抑制住,很快他便晕厥了过去。

待到他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又见到自己的狼爪,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挣扎着站起身,便要一头撞死在洞壁上,但他毕竟身子虚弱,头刚撞上,身子便瘫倒了下来,他不由更加伤心起来,自己真是没用,连撞个墙寻死,都做不到。

趴在地上吐着粗气,他第一次意识到死倒比活着要更痛快些,就算是死,他此时都做不到。他本身受了重伤,刚才又吐了一地,浑身泛力,哪有力气寻死!

死也死不了,只能趴在地上,眼巴巴地活着,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苦笑。

“活着!”

“好好活着”父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起,他全身一阵抽搐,狼爪紧紧地抠在地面上。

活着虽难受,但自己一定要活下去,自己要杀死那些将自己害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要为亲人报仇!

想到此处,抠在地上的狼爪,硬生生地将地面抓出几条缝来,左边3条,右边五条,左边三条,分别代表父亲,母亲,张大爷,右边五条则代表狼灵王和公孙四狼。

心里暗暗发了誓,岳朗稍稍静下心来,饥饿袭来,胃里一片绞痛,他忙拾起周边的白菜大口吃了起来,很快他就发现,萝卜和白菜,已经被自己吃完。

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这可怎么办,岳朗不由焦急起来,他想活下去,他得四处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挣扎着起身。猛然听见呜呜呜的声音传来。

“呜—”

岳朗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喜“小兔子?”

但并没有小兔子的回应,呜呜呜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轰隆”一个黑影从上面砸来,跌在地上,像一滩软泥

“嗷”的一声叹息,那一滩软泥趴在地上后静了下来。

岳朗凑近一看,吓了一大跳,这哪是软泥,这可是一只狼啊!

这只狼垂着眼睛,鼻子,嘴角,渗出血来,它正是狼灵王派下来探底的小狼之一,它攀着绳索下降的时候,前爪一滑,径直摔了下来,它并没摔死,只是震荡较大,先晕死了过去。

突然掉下来一只小狼,岳郎颇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上空传来一阵“嗷呜”的狼嚎,那嚎声焦急悲戚,像是在询问同伴的安危。

一听狼声,岳朗浑身发起抖来,他立马明白有狼找到洞子里来,他不能坐以待毙。

之前一直处在郁闷悲痛之中,无暇仔细观察这个洞底,此时他想离开此地,才发现这个洞除了身后有一片凹凸的石壁外,其他几面都空空的,他向三个方向都探了探,便闻到了花香的气息,这花香相当奇异,竟仿佛包含了所有花朵的香气,有荷花、菊花、李花、桃花,还有梅花,等一系列花的香气,这并不是一种花的香气,而是各种花香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汇聚到这里,才形成了这种奇异的香气。这时候正是夏天,怎么会有菊花,梅花等花的香气呢?

岳朗才五岁,他哪分得清什么时候开什么花这些,只是无比好奇,忙拖着身子向最近闻得最多的荷花方向移去。

沿着曲折的小路,岳朗跟着香味摸索着前进,起初的路径是又窄又黑,越往后走便越发宽阔亮徜起来,约摸走了半个时辰,他眼前豁然开朗,椭圆的洞顶下面,是一片长着荷花的湖面,湖水清澈透明,像珍珠一样,熠熠发光。

这里的光原来是这水所发出的,光照在洞顶上,又投到水面,这奇特的景象,让岳朗,大为惊叹。

刚惊得张大嘴,立马便向湖边挪去,他肚子早饿了,此时看见荷叶上粉嫩的花朵,肚子不由咕咕叫了起来。

他伸出爪子便要采一朵下来,刚触到花,便停了下来。

这荷花并不是我家的,父亲常教导自己,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取的,想到这里岳朗伸出的爪子忙缩了回来。

就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平常悉心教导自己的父亲,心里先一热,接着又一凉,一滴眼泪便滴进了湖面上,像一粒珍珠。

他忙收敛一下心神,仔细向四下望了望,见四下没人,只得先掬了一捧水来喝,这水清甜可口,岳朗一连喝了好几捧,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肚子也不怎么饿了。

“这水可真神奇啊”岳朗由衷地赞叹道

这水当然神奇,这便是五岳山所流淌的山脉了,人之所以能存活,那是因为他有脉博跳动,山跟人一样,它也是有脉络流动的,这脉络流动便支撑着山岳正常的存活,人的脉里流动的是血液,而山的脉里流动的是水流,但这水不是山体表面那些普通的水能比的,他是水的精灵,调配运送着整个山岳的用水,山所吸收的灵气,又全都融解在这山脉里,这水喝下去,自然会神清气爽。

喝着水,看着一湖漂亮的荷花,闻着醉人的香气,这些天所发生的伤心事,此时他竟暂时淡忘开来,他沿着湖岸,仔细认真的瞧着荷花,每一朵荷花看似极为相像,却又大有不同,每一朵都美不胜收,他一边看,不时点点头,高兴之余还向以前一样拍了拍手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湖岸,他终于有疲惫,便又掬了几捧水来喝,顿时心旷神怡,索性趴在岸边睡起觉来,这么多些天来,他一睡着总会梦见父亲、母亲,同时也会梦见狼灵王那张恐怖的脸,这么多天他并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此时喝了水,很快便睡着,什么梦都没做,安静的纯粹地睡着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身子也无比的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几声嗷呜的狼叫,传了过来,岳朗从梦中惊醒,便看见有四只短尾小狼,并成一排向自己跑来,岳朗不由大惊,他低下头,看了看肚子上贴着的去味膏,一脸讶异:这么多条路,这群狼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要从几十条路中准确分辩出岳朗所挑选的路,确实超极困难,而且每一条路所对应的香气又不同,岳朗身上又没发出任何气味,他们完全不能确定岳朗向哪条路走去。正在四条小狼无计可施之时,他们看见荷花飘香那条小路上,有动物拖着身子经过的痕迹,于是他们便选定方向,快速奔去。

一见岳朗,这四条狼便张牙裂爪,逼了过来,他们口水直流,滴到湖面上,平静的湖面顿时泛起了一串串气泡。

岳朗拖着身子便要向前逃去,但四只小狼,个子虽跟岳朗差不多少,但跳跃跑的本领比岳朗却强了不少,三五几步,便掠到岳朗面前,将他包围,瞬间,岳朗心底便又惧又慌起来。

“嗷呜”这四条狼裂着嘴,其中一只扫了众狼一眼,发出了进攻的号令,众狼立马向岳朗扑来,岳朗躲过左边,却被右边的狼给撞到,伤口被撞,撕心裂肺的痛传来。

中间两条狼见岳朗被扑倒,立马抢上前来,张嘴便要咬掉他的脖子,岳朗一见,心知凶多吉少,但本能使然,忙向后滚去,这一滚正滚得及时,两只狼锋利的牙齿,只咬到了一绰散毛。岳朗从狼牙中捡回一条命来,庆幸之余,全身惊起一层冷汗。

“呜——”一口咬空,两狼咧着嘴又凑了上来,另外两狼,不甘落后,也伸着爪子,岳朗已被逼入死角,逃已无路可逃。

单独对付一条小狼,岳朗恐怕都很为难。此时受了伤,还要对付四只恶狼,恐惧,绝望,愤怒,一时郁集在胸口,他眼睛发红,感觉胸口有一把火在燃烧。

“啊!”一声惨叫

“啊”又是一声惨叫

两对锋利的牙齿刺入岳朗的身上,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全身一阵抽搐,猛地张开口,向其中一条狼的脖子咬去,那狼正咬着岳朗的前腿,一时大意,竟被岳朗钻了个空。

就只这一口,岳朗就咬断了那只狼的脖子,鲜血如注喷了出来,正好喷了侧面进攻的两狼一脸,被血吸引,两狼暂时停下脚步。

岳朗回身,使劲撞向正咬着自己屁股的那头狼,两只狼都是一踉跄,而岳朗屁股和前腿鲜血直冒,他哪里来得及顾忌自己的伤口,红着眼,死死地盯住面前三头狼,生怕他们一拥而上。

但这三狼突然变得有些谨慎起来,也死死盯着岳朗,并不行动,像是对他颇有些忌惮。

难道这三条狼被自己刚才的表现震慑住了?

刚才自己被两狼咬中,恐惧绝望中,胡乱一咬,竟咬断了对方的脖子,情急之下,又将另外一条狼撞倒,这不过是运气罢了!此时竟将三条狼吓得不敢向前,岳朗心里暗暗庆幸,总算缓了一口气。

三条狼紧紧地盯着岳朗,却并不上前,但他们并不是因为被震慑住了,而是他们看见岳朗伤口正在滴血!他在滴血,他很快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而他一条狼盯着自己三条狼,他的劳累程度要厉害得多,多拖一会,他就越虚弱!不出一个时辰,便能不伤毫毛地将它撕碎。

岳朗哪能想到这三条狼如此狡诈,与三条狼对峙不久,他便感觉相当劳累,而受伤的腿越来越痛,越来越麻,他扫了面前的三条狼一眼,才发现它们眼睛里竟是得意的目光。

遭了,上当了,岳朗这才醒悟过来,接着扑通一声,岳朗身子支持不住,趴倒在地面上。

三条狼一见,眼睛发光,立马扑了过来

完了,彻底的完了,看着三只狼从空中扑将而来,张大爷被撕碎的场景立马浮现在脑海,岳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轰隆一声,疼痛立马袭遍全身,自己的身子仿佛飞了起来。

扑通!水花四溅,岳朗感觉全身一凉,身子便向下陷了去。

他掉进了湖水里!原来三条狼向岳朗扑来,脚刚落地,却踩在了湿沥沥的鲜血上,脚下一滑,三头狼便撞在了岳朗身上,岳朗应声便被撞入了湖里。

湖水很凉,但并不冷,岳朗跌了进去,便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自己往下沉,而四面八方的水全向自己涌了过来,灌进自己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里,胸口像是被水填满,脑袋也像是被水泡胀开了一样,嗡嗡嗡的作响,眼睛快要鼓凸出来。

这下可真是要死了!

他看见无数颗闪耀的星星,翻滚着坠落!

真要死了!

他曾听外婆讲过,人死的时候天空中便有一颗星星会坠落,此时这么多星星坠落,看来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一口水又漫进他的嘴里,水像珍珠,晶莹透亮。刚入水时他本是非常恐惧、悲伤的,但喝了几口水,恐惧便消退,悲伤也淡了,他终于合上了眼,一动不动,竟像是睡着了。

他死了?

狼灵王一脸严肃地逼问道

“嗯,死了,掉入湖里,直直地沉了下去”小狼突然悲戚道“连同我那几个同胞兄弟,他们俩想去打捞他的尸体,一下水便也沉了下去”

“你怎么没事?”狼灵王眨了眨眼睛

“我……受了伤,下不了水,侥幸存活,便要先把这个讯息带回来给大王您!”

“哦!”

狼灵王睁大眼审视地看了小狼几眼,看出它没撒谎,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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