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做菜?”林辰对自己的耳朵感到了怀疑,说话也磕磕巴巴。
文老一脸认真,点头表示肯定。
“煎豆腐?”林辰眉毛挑起,问道。
文老又一次,点头肯定。
林辰不是不谙世事的小毛孩,他认为这个做菜,一定不是普通的做菜。
他紧紧盯着老人的眸子,想从老人眼中看出什么,在他想来,文老不会如此肤浅,不会如此简单。
文老见到他迅速从惊愕中平静,心中对林辰的评价再高一分。
“你不觉得失望?”文老淡然问着,语气中喜怒不显。
林辰沉吟片刻,回答道:“我相信文老教我的,不止是做菜。”
文老轻捋胡须,眼带笑意而不答。
“可是……”林辰略微斟酌言辞,说道。“我想先去安州,看能否拜入神医门下。”
“神医治不了你的病。”
“文老,我……”
“你没有病,你只是冷。”
“……”
“你不能修行,因为你冷。”
……
沉默,难言的沉默。
文老一连串的话,开门见山,竟然揭开了林辰几乎所有的秘密!完全让林辰猝不及防。
林辰不知道应该狡辩还是承认,他还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文老对他如此了解。
今天从遭到刺杀开始,尽是出乎意料之事。
而现在,就连林辰最大的秘密也被文老如此平淡地说出,文老对他的确是了如指掌。
林辰无法想象,文老手中掌握着怎样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又是如何知晓关于他的一切,又为何要这么细致深入地调查他。
文老,到底想做什么?
林辰想问,却是如鲠在喉,唯有沉默以对。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文老淡淡一笑,一切的尴尬沉默尽皆溶于一笑中。
“你,想不想修行?”
林辰的眼中爆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修行,他日思夜想的修行,他梦寐以求的修行。从前有人这样问过,林辰没有指望过有谁能帮他,而现在这句话出自眼前的老人口中,这让他有种莫名预感:文老能让他修行!
修行,梦寐以求的修行,就在眼前!
林辰努力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重重地点下头。
“想。”
文老的笑意依旧,从桌下不知何处抽出一本书册,递给林辰。
“这本书中,有一部剑法,我给你一夜时间参悟。”
林辰恭敬接过剑法,心想:“这就是文老修行的剑法吗?”
又听到文老接着说道:“剑法最后一页,有一个人的信息,明夜亥时,提那人首级来见,这,就是你的拜师礼。学会这部剑法,才有杀他的把握。”
林辰惊愕抬起头来,取一人首级为拜师礼?这种血腥的拜师礼,真是闻所未闻!
虽然之前刺客身死,但那并非是辰出手,至今,辰手中赤纹尚未染血。
现在,要他杀一个素未谋面,善恶未知的人,的确下不了手。
“我需要一个理由。”林辰低头,语气笃定。
文老喝下一口清茶,慢悠悠说道:“他和今晚死的人是一伙的。”
林辰轻皱眉头,这个理由的确是说服了他,若是这人不死,他迟早会找上自己,那么林家也会受到牵连。
可是,终归还是要死人,他真的不喜欢杀人。
林辰仍有疑惑:“为什么是我?”
文老继续喝下一口茶,说:“你体质特殊,只有你能修行我的功法,成为我的传人。我也有私心,我老了,我的仇,我的恨都会交给你,由你这个传人去为我洗刷。”
收弟子,也是为了杀人。
“好了,就这样吧。记住,我想让你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的,不要多问。你回去吧。”
林辰躬身一揖,便离开小院而去。
雨后的夜空,明媚而清新。
辰没有城西弯弯绕绕的小胡同里浪费时间,走了一遍,对路线已然熟悉。
读书多,记性好,大抵是这个道理。
毕竟只是看剑法,那些深奥拗口的剑诀是没法理解的,还需要各类书籍多多涉猎才是。
林辰一路走来,到了林府自己翻出的墙下,才想起还有个包裹。想必还在杀手尸体附近,包裹一定会成为官府查案的重要线索。
林辰不由得暗自责备自己疏忽大意,转头向城外破庙奔去。
一路上,辰与两拨巡夜人擦肩而过,不过都是有惊无险。
他想起文老带他去城西之时,一个巡夜人都没有碰到的景象,对文老的神秘,又多了一份感慨。
等林辰到破庙,眼见的一切,又让他震惊无语。
没有任何异常,破庙依然破落,没有人迹,被寂静笼罩。
包裹,尸体,马车,像是蒸发一般,连车辙都没有留下;雨后的地面上,是大大小小的泥潭,不见丝毫血迹,只有污水沉默着。
打斗的痕迹,也被尽数抹去。如果不是那间破庙,林辰还真以为认错地方。
林辰脊背发凉,从与文老见面,到再次回破庙,不过是半个时辰左右。这里的一切痕迹,都被处理完毕,而且手法如此娴熟,一定是职业人士。
这些人是——职业杀手!
林辰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那个装作马夫的杀手,还有之后到来的文老,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死去的杀手,就是文老的人!”
林辰自己都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他不敢再想,却又控制不住去想,越想越觉得合理,越觉得符合真相:死去的杀手,是文老抛出一个弃子,为的就是接近他,让他感于救命之恩,听从文老的吩咐。
可是,林辰又奇怪:文老,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这件东西,一定比死去的锻体下镜的杀手更有价值,这件东西,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林辰看向手中沾满汗渍的剑诀,坐在地上,打开这个剑诀,翻至最后一页。
的确有一个人的信息,信息极其齐全,连这人衣橱有几件衣服,各是什么颜色都写的清清楚楚。
吴信,城西李记酱油铺的伙计,住处也在城西小巷中,离文老小院不远。
除了信息,还有一把其家门的钥匙。
最引人注目的在信息的最后,有四个红字,赫然是“锻体下境”!
锻体下境?!这四个字让林辰眼角一阵抽搐。
“还真是看得起我,锻体下境……等等,难道这人真实修为不止是锻体下境,而我,只是用来试探他深浅的棋子?”林辰自言自语着。
“有点道理,至少,哪怕我死在吴信手上,也和文老没有丝毫的关系。吴信,只会把林府当成敌人!”
“就算推测成立,我也没有丝毫的把握能走出这个局。文老。太深……”
林辰的脑中闪现一个个推测,推出的反而是一个个谜团,林辰只有更加仔细地分析,鉴别,这样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但同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他越是思索越觉得沉迷。
这个夜晚,在林辰的身后,一个读书成痴,不谙世事的少年似乎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匹孤狼,独自思索,独自谋划,独自行动。
此刻的他,不是林家大少爷,不是林家家主继承人,只是简单而执拗的破局人。
可是,无论如何有天赋,林辰也只有十五岁,经验与信息始终太少,思索良久依然没思索什么关键的东西,不由得感到烦闷。
林辰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那个杀手举刀的时刻,不也是这样的情况吗?文老,便在那个时候出现救下他来。
找不到出路,便不再找,做好准备,抓住任何事情可能的转机便是。
一念及此,林辰心绪平复,盘坐于地,翻开文老所赠的剑诀。
剑法名为暗流。
这是一本完全不讲究拆招,破招的剑法。
剑法所述,尽是如何利用各种条件,隐蔽身形,隐藏真元波动,只为一击致命!
剑法中各种人体的经络,各种功法元力运行的规律,比比皆是;经络穴脉首创后的表现,跃然纸上。甚至连潜行的身法也有数种。
这部剑法是纯粹为了杀人的剑法!是杀手的剑法,刺客的剑法!
林辰阅过千部剑法,自然看得出这部剑法没有掺假,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剑法。
他不由得看痴了。
荒无人迹的破庙,只余下书页翻动声,以及少年微微激动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