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惨叫,响彻黑夜。
看着阿发倒下去,二丙子丢掉砖头,赶紧脱掉自己的衣服遮住紫漪的上身,摇着她的身子喊:“姐姐,姐姐,你醒醒,你醒醒……”
紫漪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看倒在一边的阿发,和扶着她的二丙子,没来得及说话,二丙子就催促着:“姐,快走,我带你走,呆会她醒来,就走不了了。”
二丙子扶着紫漪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后面传来阿发混乱的脚步声加着谩骂。
阿发醒来后追过来,把二丙子打了一顿,携持着紫漪继续回那间废弃的厂房里。
“放开她!!”这时一束强光照过来,一个低沉愤怒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似乎是被压抑许久的火山隐忍着将要暴发。
阿发先是一惊,随即扣住紫漪的咽部。那束光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近,“放开她。”
阿发扼着紫漪的咽喉一步步后退,强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握着枪朝那束光乱打一通。
“呯!”的一声,一发子弹擦着紫漪的脸侧穿进阿发的左肩,紫漪朝超然奔过去。
黑暗里,她扑进一个温暖的宽厚的怀抱里。
黑间中,看不清方向,超然半抱半扶着紫漪向前走,队发在后面追赶。
超然打尽最后一发子弹,她们坠崖了。
海浪声声里,超然站在海水中,紫漪侧卧在一处矮穴里,这片悬崖有个凹陷处,刚好容一个人侧身。
这几天一点音讯也没有,超然开着车到处转,希望能发现紫漪的踪迹,他跟随买东西的二丙子找到了这片废弃的厂房。
超然现在还在后怕,如果他再晚来一会,那后果不堪设想。
四月的深夜,海水冰凉刺骨,超然忍着要打颤的牙齿,脱去外衣给紫漪盖上。
皓月出沧海,月亮出来了,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月光照着紫漪唇角的血迹,照着她肿起来的脸,照着她如星子般的眼睛,如明月般的肌肤,超然伸手给她试去唇角血丝,握起她的手,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沉痛:“对不起,紫漪,我来晚了,对不起。”
紫漪看到深蓝的天幕上,几颗星星眨着眼睛,星光的尽头,是哥哥的笑脸,关切地看着她,向她招手。
“哥哥,我看到了哥哥,”她瑟瑟发抖,似乎在梦呓,超然心中一阵发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紫漪你醒过来,不能睡,你不能睡知道吗?”
不能睡去,我真的好害怕。
怕你一睡再也醒不过来。
这一路走来,紫漪内心的挣扎与辛苦,超然全部看在眼里。
“超然,我好累,我好想睡。哥哥说,让我离开这里,他总是给我托梦,让我离开这里。我刚刚看见他了,是我哥哥来接我吗?”
超然心头剧痛,他更紧地捏住紫漪的手,“紫漪,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可是紫漪还是闭着眼睛
“紫漪,你醒过来!”超然俯身抱住她,紧紧地抱住。也许只有这一刻,他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心,“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你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超然苦笑着说,有一个女孩子,在我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我便开始喜欢她了。
越然的目光似乎越过黑暗,越过月光,看到了多年前。
三年前,有个朋友总是给他提起,说他有个妹妹,很喜欢看星星,很喜欢吃水晶银菊糕。说他父母去世了,他告诉妹妹,父母变成了星星,每天晚上都在天上看着他们,妹妹才不哭了;说她妹妹很漂亮,眼睛很像星星,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像湖水里掉进了星星。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妹妹来此地,一定让我多加照顾。可是我,我那个朋友,不幸去世了。他很伟大,他去世了,还把自己的器官捐献给别人……他让我护她妹妹安好,而我,我却让他妹妹受如此伤害。
当紫漪第一次在电话里联系他时,他的心“呯呯”地乱跳起来。三年过去了,心中那份隐秘的渴望被压抑着,没想到突然和她只有迟迟之距,那是一种怎样的快乐和幸福,然而这快乐幸福也只是瞬间,他便担忧起来。
她是为了那件事吗?为了那件事才来C市?
这三年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联系她,只因为这是她的伤心之地,所以他才没敢再打扰她。
当年是他在机场接的她,处理完何紫伟的后事之后,又是他送他们俩人离开。
当时她抱着哥哥的骨灰,是处于崩溃状态的。临别,她被田园拥着过安检,回头超他轻轻地说:“陈警官,再见。”
声音很轻,但他听到了。他当时心中一滞,目送那个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三年后,他们真的又再见了。他约她吃饭,散步,每当这时,他的心便快乐得像小孩子一样。然而,她的眉间那抹愁绪和忧伤却怎么也抹不掉,甚至于在她微笑时。
直到那天在舞会上看到凌越和她的样子,她的笑容尤如一朵莲,从花心中溢出来。他知道,一切都晚了。他不能和凌越去争,因为他们是兄弟;他也不能去阻止他和凌越的感情,那样会伤害凌越,更会伤害她。
她和凌越,如果不是中间隔着……隔着……真的很般配。超然无法再想下去,
他曾私下里质问过田园,为什么让她再次来这里,田园无奈地说了一句:浮世变幻,是劫是缘,看命吧。
命运,为什么命运要让这个女孩遭受如此的折磨?
海浪静静地拍打着海岸,夜更加静谧。蔚蓝而广阔的大海,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塔,月亮在海波中荡漾。
超然悔恨的声音和着海浪的回响,断断续续荡进紫漪的耳膜,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还在梦呓:“哥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爱我,一直。带我……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超然摇晃着她,狠狠地说:“你醒来,醒过来,你如果再睡,我……我……”超然牙齿打颤,“小心我会要了你的……”
他终于说出来了,此时此地说出他自己都不齿的话来,他只希望她能打他骂他几句。
紫漪的唇角微微上扬。这话如果是从凌越口中说出来,她马上逃掉;如果是从田园口中说出来,她会大笑;但是从超然口中说出来,她只想睡觉。
紫漪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隐约记起,之前是和超然在海里,然后超然絮叨着说了许多话,她睡着了,然后再醒来就在医院了。
旁边的护士一边给她换输液袋一边八卦着:你男朋友长得可真好看,他刚刚来看你,却被另一个长头发的大叔给拉住了,他们俩在病房门外还打了一架,你没听到吗?那个长头发大叔死活不让他进来。后来被那个长头发大叔拖走了。
长头发的大叔,是田园回来了吗?紫漪心中一乐,田园如果知道护士叫他大叔,估计得写诗开骂。
凌越,难道凌越和田园又打架了?论打架,凌越是打不过田园的,田园从六岁起便开始练跆拳道,当年全市大学生跆拳道比赛,田园拿了个三等奖。
随便便他们俩个吧,现在她是眼不见心不烦,不过紫漪头好痛。
凌越坐在办公室那张宽大的黑色真皮靠椅里,手中不停地转一支钢笔,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今天早上,得知超然把紫漪送进医院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在病房门口,却被田园拦住了,还和田园动了手,最后被田园死活拉下楼,拉上了他那辆红色的自由光SUV。
田园一路狂飙,一直飙到海边。
田园下车后倚着车身,也没搭理凌越,他悠闲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一口,再缓慢地吐出来,看海。
凌越刚刚看到紫漪没事了,心情也轻松了些,他笑了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问:“我想田大记者叫我出来,不是为了陪你站在这看海吧?”
田园轻轻地吐着烟圈,烟圈缭绕在他脸上,被海风很快地吹散,他满脸胡茬,眼睛布满血丝,上衣的口袋处还撕裂了一个口子,像是刚刚经过长途跋涉的旅人。
田园总算收回看海的目光,瞥他一眼,语气中还是淡淡的疏离与不屑:“当然不是,就算是我有时间,林总经理是百忙之人,哪有时间陪我站在这里看海景,就算是有时间站在这里看风景,那也是陪女孩子吧?”田园的口气不无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