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洋洋的起身,模糊视线里是淡蓝色的床幔。思绪又瞬间的恍惚,随即清醒了,自嘲的笑笑,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公子醒了。”略带尖细的声音响起,随即床幔被拉开,一缕朝阳透过窗纱照了进来,晃的林硕眼花,伸手挡住眼睛。
“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的话,辰时了。“
这么早啊,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呢?林硕认真的考虑着。
“奴才侍候公子穿衣。”
“哦。”打消了再睡会的念头,林硕乖乖的张开手臂任由小顺子一层一层的往他身上套衣服。
脑袋有点昏沉,思路也不是很清楚,身体也觉得有点发沉。
是病了?还是颜轩又要搞什么新的花样了?莫不是要把自己变成傻子?
正胡思乱想着,鼻端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很奇特的香味。
“这是什么香?”
“回公子的话,奴才不知,是陛下嘱咐点的。据说可以安神。”
“哦。”
“公子喝药。”
“药?”什么药?谁病了?不是我啊?
疑惑的看向小顺子,视线自然的落在了他手里的药碗上,那黑糊糊的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东西喝进肚子里?
“不喝!”
话音刚落,四周就传来咣咣的重物落地声,扫视一周,林硕惊讶的发现屋子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很多的人。可是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怎么会这样呢?
林硕皱起好看的眉毛,认真的思考起来。颜轩原来给自己吃的药丸没有这样的功效啊,那么……是刚才那香?
先是压制自己的轻功,现在又在抑制自己的感知能力,那个男人正在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削减自己的能力,为什么?
那个男人真的想把自己永远的困在这里!得出这样的结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好可怕!
这药又有什么样的功效呢?
“公子喝药。“小顺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公子喝药!“整齐划一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传出来,伴随着咣咣的声音。
林硕这才发觉,原来那咣咣的声音竟然是额头碰地产生的。原来,磕头真的能磕出声音来啊,又长知识了。
扫视一周跪地的众人,冷漠迅速的在林硕的眼底聚集,面上却显出惊慌的神色来,出口的话也带着一丝的惶恐:“小顺子公公,这是干什么啊,快让他们起来啊。“
众人跪地的姿势没变,一个个冷硬的像是雕像。
“小顺子公公,“林硕清澈的大眼睛直直的看向小顺子,眼神无辜还带着点委屈。
看的小顺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一路升到了脑门,他清楚的看到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中,风暴正在形成。
眼前突然就出现了宰相公子贾瑞脸上那两个黑窟窿,冷汗瞬间就浸湿的后背。
手抖得拿不住药碗,习惯性的就想下跪,又想到什么,硬生生的绷住了颤抖的膝盖。
“公子息怒,奴才们知道错了,公子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们吧。”
“你们”小顺子翘起兰花指一扫“还不快给我出去!”
从小顺子公公的态度中本能的感到危险,可是完不成陛下交代任务的恐惧明显要大于对未知的恐惧,所以没有人动。
“诸位这是不想起来了,那就……别起来了吧。”仍然清润的声音,但是众人都没有漏听其中的阴沉。这样的落差终于引来了不安,再望向小顺子时,不安扩大了,因为小顺子公公已经呈现出一副要昏厥的架势了。
伸手从小顺子颤抖的手中拿过药碗一饮而尽,松手,名贵的青花瓷碗在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后碎裂了。
“如此的兴师动众,是为了什么?”明眸看向来人,语带薄怒。
颜轩缓缓从暗处现身,俊美的脸孔,儒雅的气质,身着代表天下至尊的明黄朝服,贵气无双。
“我不懂你。”颜轩深深的看着林硕,幽幽的说。
“然后呢?”
“想懂。”
“所以……试探吗?试探我对人命的底线?那么我要怎样才能不辜负你的期待呢,是挖了这些人的眼珠还是断了手脚?”
林硕紧盯着颜轩的眼睛,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妖精般美丽而魅惑,出口的话里带着罕见的轻柔:”还是干脆就死了吧,你说……可好?“
如此的轻描淡写,却决定着十几个人命运。
人命,在这里,如蝼蚁般轻贱。
沉默中,十几个人的恐惧在飘散在空气中,仿佛连成了一片灰暗的晶体,发出咔咔的轻响,颜轩的回答,决定它是温暖的的消融还是冰冷的破裂。
颜轩幽幽的盯着林硕罂栗花似的笑颜,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过了千年,那两片薄唇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一个字决定着十几个人的命运,恐惧破碎,绝望还没有来得及形成就被另外的一个字打的烟消云散了。
“滚!”带着滚滚怒意的声音,此时却听起来如此的悦耳,小顺子在得到颜轩的默许后带着众人迅速的退了下去,动作快捷的好像每个人都是武林高手。
愤怒排山倒海而来,气的林硕一阵阵的发晕,为了自己必然的败北,也为了生命竟然被如此的轻贱。十几条人命,竟然要作为两个人相互试探的牺牲品,何其无辜?
林硕从来就不是仁慈是人,杀戮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他手中终结的生命都不是一个容易记住的数目,正因为如此他才懂得生命的脆弱和可贵,也更愤怒与当权者对人命的轻贱。
无意识的毁掉自己遇到的每一件东西,最后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禁锢了,理智全无的踢打挣扎扭动,最后一口咬在了那个人……状物体上,原谅林硕吧,这一次他失态的很彻底。
理智回笼时首先感觉到的是温热的触感在口鼻间,略微疑惑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干了什么。
把牙齿从肉上拨出来,吐掉嘴里的血沫,扫视一周的狼藉,又扫了眼面前的血肉模糊,抬头就看见颜轩血带笑的眼,掩饰不住的懊恼。
“我很丢脸?”红红的小脸嚣张的语气,徒劳的想掩饰什么。
“不会,很……可爱。”如愿的看到林硕的小脸更红了。
真是丢脸!林硕的在心里狠狠的唾弃自己,竟然失控的如此彻底。
倔强的盯着颜轩的眼,不愿示弱,却在颜轩的眼里看到满满的宠溺,黑色的眸子里温暖的光在流转,让人目眩神迷,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四目相对,暧昧丛生,情意逆流成河。
“你……神经坏死了?”轻轻地一句话,像一股极细极阴冷的风吹进林硕的大脑,嘭,幻象破灭,真实赤裸裸的残忍着,颜轩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林硕光速变平静的脸,缓缓地一字一顿的问:“怎么这么说?”
绝美的小脸上浮现出天真的疑惑表情:“那为什么我掐你,你都不会疼的?”
视线缓慢下移,一直白皙的小手沾染着鲜红的血液正一动一动的做着掐的动作,依稀还可以看出他掐的那部分的皮肉边缘整齐的牙印。
痛觉神经迅速回笼,胸口火辣辣的疼痛,闷哼一声,颜轩放开禁锢林硕的手臂,迅速后退到安全地带,冒火的眼睛狠狠的瞪着面前一脸惋惜表情的小人,胸口起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
粉色的暧昧气氛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中两股气场在追逐,一股安静闲适,灵活机敏,另一股来势汹汹,来者不善,一股追,一股跑,追的势在必得,跑的自信满满,
可是不得不说,不管是追的还是跑的都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此时正在对视的两股气场的主人一样,对视的动作毫无意义,这场较量,注定分不出胜负。
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个人渐渐的恢复到了一个比较正常的状态。
林硕率先收回视线,转身懒洋洋的向外挪步,毫不在意背后带刺的目光。
“有时候真想……强要了你。”恶狠狠的语气响起,却是明显的外强中干。
对这样的话还无反应,继续挪步,在林硕已经挪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可是,我不敢。”
脚步几不可查的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往外走去,慢慢的消失在门口。
在颜轩的视野里,那纤薄的背影逆光而行,明媚的阳光欢快的萦绕在那人的周围,风儿轻吹,几缕发丝飞扬,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暗淡的背景,只有那人带着所有的阳光渐行渐远,脚步缓慢但是坚定。
那人越来越远,自己却在急速的后退,后退,无边的黑暗像浓的化不开的雾气缓缓地包围上来,要吞噬所遇见的一切,包括天与地,包括自己,要把自己围困在一个满是黑色浓雾的可怕天地里。
颜轩知道那黑色浓雾是什么,那是孤独,一个帝王的绝世的孤独,每个帝王都必然会承受的旷世的孤独?命中注定的吗?